青灯勘魂录 第12章 达成协议

第二日一早，林素按时来大理寺上值，沈砚见到她脸色如常，应该说比平日里更冷了些。

“小气吧啦的！不过就是被我戳到了什么痛处，这脸拉的比驴还长！”林素在心中暗暗吐槽。

然而大理寺的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猜忌和恐惧，林素隐隐的能够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就是那个林娘子吧！”

“是啊，听说她能和死人说话！”

“这不是神婆做的事吗？！”

“那她不是一直撞鬼？多晦气啊！”

林素只能当自己没有听到，在没有穿越过来之前，她的同事们也没少议论她，她也看得到别人看她时那种嫌恶又害怕的眼神。

“得了得了，你们都没事做了是吧？大理寺供职的，一个个有什么好怕的！没见过死人啊！”

一个人粗着嗓门对那几个私下议论的人叫嚷道，林素抬头望去，原来是仵作房的老李。

“李叔，谢谢你！”等那些人推推挤挤的走远，林素充满感激的对老李说道。

“嗨，没事儿！你别忘心里去啊！做咱们这行的，和死人打交道的多，免不了被别人说三道四的。但是林妹子，咱们也是帮人洗冤的重要人物对吧，别理他们！”

老李家世代都是仵作，他从事这行也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是他自己的儿子，不愿意继承这份“家业”，宁愿跑出去当跑堂的。

林素虽然不是仵作，但是工作地方在一处，又在前几个案子中有合作，听到别人这样议论她，老李心中更是不忿。

“没事儿的，我习惯了。”林素只是笑笑。她喜欢这份工作，对她而言与死人打交道比与活人容易的多。

林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她的记忆中就只有外婆，外婆变着花样的将最简单的食材做给她吃，给她补好身上破了的衣服，甚至别的孩子流行的娃娃外婆也会给她做出一个粗糙的手工版本。

但是即便有着来自外婆的爱，她仍然是被别的孩子欺负，嘲笑她没有父母的那个孩子。

读高中时外婆就去世了，没有一个亲人的她更加的沉默寡言，如果不是在殡仪馆打工的师傅好心收留她当学徒，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也是因为这份职业，长期面对死亡林素的表面看起来温和却冷漠，她习惯独处，工作时属于完美主义者，连一根头发丝都会被细心固定在该有的位置上。

在殡仪馆工作好几年的她，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即使回家也仍旧是一个人。

让她意外的是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中，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认识了许多人，螺娘、花哥儿，甚至老李，都对她表达出了真挚的关心和善意。

坐在前厅的沈砚对着面前的差役正在训话，“听说你们最近闲得跑去说仵作房的闲话了？”

差役们低下头，只是看着脚尖却不敢作声。

“不管用的什么方法，林素素都是在为大理寺做事，而且一直在协助我们办案。你们有空不如去清理一下悬案卷宗！”

“是，是，大人我们这就去！”差役们赶紧你推我让的往外跑。

“等等，不光是你们，大理寺其他的人也是，你们去处理一下，再让我听到不好好工作，跑到后面嚼舌根的，别怪我扣奉加罚！”

在沈砚的归训下，大理寺里安静了许多，再没有人敢背地里偷偷议论林素的事情。没有人告知她，她自己却能感觉到，沈砚，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这几日无案发生，林素闲来无事便跑去大理寺的案牍库翻看，她总觉得自己作为渡魂者穿越过来的事情与前朝的案子也许也有联系，如果能找出其中关窍，也许便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沈砚虽不知她想查什么，却没有阻止她。那夜自己说的话也是有些过分了，林素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文弱的小姑娘，虽然有特殊能力能见到亡魂，却不知是否真与前朝之事相关，现在看来还是放在身边观察最为稳妥。

翻了好几天的旧卷宗，前朝的案卷保留的不多，想来是牵连到前朝那个大家都避讳的话题了。

林素放下手里的卷轴，这样漫无目的的查下去很难有进展，避开这个方向的话，她突然想起霓裳说的话，她说霜华找她问知不知道星象寻域图，钦天监！

她扑回到之前翻过的书架上，寻找有关钦天监的案子，有了！林素打开卷宗，有关钦天监的案卷只有这一册，而记载的就是霓裳的父亲，钦天监监副王洛枳的案子。

这个案子记录极为潦草，从头到尾并没有列举证据，只有说明王洛枳在值夜中，值守不当，失手烧毁了钦天监的藏书阁。

原本这件事罪不至死，却因里面有一副重要的画，叫星象寻域图。这幅图是镇国之宝，记载了大渊的气运。

传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位渡魂者出现，她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亡魂，她是为平息万千魂灵而生的。

如果得不到平息，则地狱通往人间的入口就会打开。而这幅图，就是可以寻找到渡魂者的指南。

“渡魂者？！”林素心中一紧，想起穿越过程中，那个女子对她说的话，她看向自己用缎带裹住的手腕，最近那朵莲花由最初的黑白线条已经开始着色了。

“你在看钦天监的案子？”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林素有些慌乱的将手中的卷轴卷起来，“哦哦，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沈砚从她手中拿过卷宗，“当年钦天监的事情并不该由大理寺来插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圣上当时就直接将王洛枳交给了大理寺，并且给出了结案卷宗和处置。”

“是。。。与星象寻域图有关？”林素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砚看了她一眼，“是霓裳告诉你的吧？”

林素没有说话。

“霓裳是王洛枳的女儿，这点并不难查到。我可以告诉你，小琴的死与珠儿的死一样，与前朝妖蛊之祸有关。”沈砚如此坦白，倒让林素有些意外。

“你可以放心，我并不是想要逼你承认你能与死者沟通，更何况你得到的这些信息也没有办法作为证供。”沈砚将散落在地上的卷轴收到书架上。

“我只希望你在得到一些信息后可以与我分享，断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也只能用来协助我找寻线索和求证。”

既然沈砚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再装聋作哑也说不过去，而且可能在后面还有需要找他帮忙的地方。

林素如是想着，便点了点头说道，“沈大人既然如此坦诚，我也不想隐瞒。我并不是每一个死者的魂魄都能看到，都是她们自己出现我才有机会与之沟通。所以大人也不能将断案的希望寄托在此。”

“那是自然，我已经说过了，断案讲究证据。我现在只是要林娘子的一个态度。”沈砚的态度强势且不容拒绝。

“可以。日后如还有此等信息，我会说于大人听。”林素答的从容，一切点破她的心中反而有些轻松。

这个奇怪的能力让她也背负着压力，现在有人愿意相信她也愿意同她一起倾听，也并非一件坏事。

沈砚微笑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将来也许有一日我还有事求林娘子帮忙。”

林素心想，将来我也许也有事会让大人你帮忙。

两人达成心照不宣默契，此时一个差役从外面急奔进来，“大人！库劳街有人身亡！”

沈砚理了理衣服，对林素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林娘子，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库劳街是京都一条并不太繁华却重要的街道。原因是这条街基本上住的都是太学生，店铺也多以私人学堂，书馆，文房用品等为主。

因此平日里不会像繁华商业街一样人头攒动，但是因为文化人多，这条街也被称为文曲街。

这次的死者，是街上一家书馆的老板，姓季，为人和善，经常帮助那些出不起钱买书的学生，允许他们每日来书馆免费看书。

如今这位季老板，就跪在书馆的正中间地上。他的四肢被红色丝线栓住，线的另一端连接书馆的房梁，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摆成了跪地双手合十的姿势。这样一位老好人，怎么会被人杀害在自家的书馆呢？

门外已经站了好些人，看得出来他们大部分都是身着布衣的学生。有的人在抹眼泪，有的人摇头叹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对于季老板的死感叹。

沈砚打量了一下围观的人群，有的学子认识他，马上跪地叩拜，口中喊道，“还望大人为季老板主持公道！”其余人也跟着跪下为季老板喊冤。

沈砚走出书馆的门，对大家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本官自会调查清楚，一定将杀害季老板的真凶找出来。”

见大理寺少卿这样说，人群慢慢散去，大理寺的差役将书馆封了起来，老李将尸体带了回去。

现场只剩下沈砚与林素两人，关上门的书馆光线暗了许多，刚死过人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血腥气，平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纵然是见惯了尸体的林素，也不由得稍微朝沈砚身边挨近了些。沈砚侧目看向身边的林素，微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紧张，甚至咬紧了牙关。“林娘子，季老板他在这里吗？”

“哈？”林素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她硬着头皮四处看了一圈说，“没有。。。我们要不先回去？也许他已经跟着尸体回去了。”

“原来能见鬼的林娘子也会害怕啊！”沈砚有些顽劣的幽幽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