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阵亡时 第5章 平安绳

第四章

斯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小镇的男孩子们最近玩台球，斯海又沉迷进去了。

晚饭时间都找不到人，一定是在台球室里，斯云知道，直接到那儿找就对了。

她进去的时候，靳欧对阵蒋三。

蒋三是个嚣张的人，镇上出了名的混子。寸头，手臂上纹了一条龙，此时叼着一根烟，眼神锐利。斯云从来不敢看他，对这人的五官不太有印象。

“斯海。”斯云叫了一声。

斯海：“姐，等我一下，一分钟。”

斯云站在斯海的旁边。靳欧知道，她一定在看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他刚刚打了漂亮的，又稳又准的一杆子。

“进了。”斯海兴奋地说。

“走了。”斯云扯了扯弟弟衣角，姐弟俩人出了台球室。

斯海：“靳欧哥，我先回去吃饭了。”

“嗯。” 靳欧抬了一下头，他看到斯云对他笑了一下。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她在跟他说再见。

他突然胸中燃起了热血，下一杆，同样很准，再下一杆，漂亮......

决胜局，靳欧调整了一下角度，一个直线球，进去了。

把蒋三气得要死，一脸不服气，带着他身边的几个混子，郁闷地走了。

他赢了，她要是多留一会儿，就看到了。

回去的路上，斯海说：“靳欧哥肯定能赢蒋三。”

斯云：“你们少跟那种人玩，不好惹。”

“靳欧哥又不怕他，别人不敢跟他打台球，不敢赢他，但是靳欧哥不怕他，他赢不了靳欧哥。”

斯云没再说什么。

——

吃了饭，斯云突然让斯海教她滑板。

斯海：“姐，你不是不喜欢滑板么？”

斯云：“我随便练练嘛，当……锻炼身体。”

“哦，也行。”

初中的时候，斯云也有过学滑板的念头，但她不敢，她放不开，不像靳欧，他什么都敢。

斯海从他房间取了滑板，姐弟俩在自家院子里练习。

斯海先教他姐上板，然后下板，这个不难，练习了几次，斯云自己能上下了，可以前行滑一小段，她学得很快。

就是…….老撞墙上。

斯海说：“姐，这里太窄了，纵深不够。我们到铺子前面的街上，这样你可以滑很远，你就会体验那种自由到飞起来的爽感……”

斯云不想去，怕在外面被人看到她笨拙的样子，难为情。

后来拗不过斯海的坚持，她看了一下外面，天晚了，街上也没几个人了，于是便同意了。

到了街边，练习起来方便多了，斯云滑了一两百米，然后下板，把滑板掉头摆好，再上板滑回来。她还没有学会在滑板上操作掉头。

快滑到店铺前面的时候，斯云一下没平衡好，她想弯腰下蹲来着，板子就偏着摇晃起来，斯海迅速过来扶她，没接住，斯云摔了个人仰马翻。好在是屁股着地，不是很难看。

靳欧这时踩着滑板，也刚好到小店门口，他停定了，把滑板踢到边上。

刚才斯云摔地上，肯定被他看见了。

斯海：“靳欧哥，你怎么来了？”

靳欧：“我买包烟。”

斯海：“哦，我去给你拿。”

靳欧和斯海一起进店，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包宽窄。

斯海：“靳欧哥，刚才那局，是你赢了还是蒋三赢？”

靳欧挑了一下眉：“当然是你哥哥赢了。”

斯海：“我就知道，那家伙赢不了你。”

这时，斯云抱着滑板，往店铺里走。

斯海问她：“姐，不练了啊？”

斯云：“明天再练吧，要写作业了。”

靳欧：“你想学的话，明天傍晚吃了晚饭我教你。”

斯海：“对，姐，让靳欧哥教你，他比我会解释，有些要领我讲不清楚。”

斯云没有答复。

靳欧再问：“六点半吧，行吗？我准时过来。”

斯云点了点头。

次日傍晚，他们刚吃完饭，靳欧果然踩着滑板过来了。

斯海：“姐，我看店，你们练吧。”

“嗯。”斯云拿着滑板，出门到了店铺前面。

靳欧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白色的短袜，短裤配短袖T恤，晚风吹起他额头的碎发，很有动漫少年感。

斯云也特意换了运动装，浅蓝色的短裤，搭配粉色女式保罗衫短袖，这是她前几天才买的。

她头发本来是披着的，这会儿嫌碍事，临时用皮筋扎成了一个中高度的丸子，这样一打扮，整个人很清爽，干净利落，粉色和蓝色的搭配让瘦瘦的她显得小了好几岁。

靳欧眼睛都看直了。

他今天主要是教她左转弯和右转弯。

靳欧先示范了几遍，让斯云练习。转弯的时候太难把握平衡了，不过大部分的时候，斯云要摔了，靳欧都能接住她，不让她倒下去。

快一个小时了，摔了两次，腿上、膝盖上好几处淤青，人也搞得筋疲力尽了，斯云也没学会拐弯。

她嘟哝着小声说着“太难了”，滑到街边，斯云有点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坛的边沿。

她心里想，滑板这种运动，还是看别人玩比较酷飒。

靳欧坐到她旁边，说道：“别灰心，我们明天再练习，多练几次就行了，不怕摔就能学会，玩滑板也没有太多技巧，就是一个熟练度的问题。”

斯云看到靳欧的腿上，也有好几处疤痕，他说是这些年练习，留下的。他才会走路就开始玩滑板了，滑板现在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靳欧说：“晚上可能会全身酸痛哦，你要有思想准备。”

“嗯。”斯云答着，目光落在靳欧左手手腕上的红绳子上面。

是个简约的，纯色的红绳手链。

其实，斯云一直有留意到，这几年靳欧都戴着这个绳子，没见取下来的时候。

靳欧：“怎么，好奇我的平安绳啊？”

斯云：“你戴着…..挺好看的。”

“这是我本命年的时候，我妈妈去云光寺求的，保平安的。”

斯云知道，附近有一座不太高的山，云光寺就在半山，香火很旺，母亲们在孩子的本命年，会上山求一个平安绳，平安锁这些的，给孩子佩戴着。镇上好多小孩都有，成年人也有戴的。

斯云刚才不是好奇靳欧那个手绳，而是绳子的颜色让她想起今年春天靳欧穿的一件酒红色的有点复古风格的套头毛衣，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还能回忆起那个画面……很靳欧。

像这种普遍认为不适合男生的颜色，他都能穿出独属于靳欧的风格，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就是好看，大概帅哥穿什么都好看吧。

春末夏初的时候，他会穿一条薄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色或者黑色小背心，配一个枣红和纯白相间的格子衬衣，或者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衣，长袖的，也不扣扣子，就那么敞着，很青春很阳光。

不过，斯云最喜欢他穿牛仔裤，配藏青的套头毛衣，那样显得他脸部有点忧郁的神色，特别动人，笑起来又很明媚，眉眼像沾染了春风一样。

那天他们练得比较晚，十点多了靳欧才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靳欧每天吃了晚饭，就过来指导斯云，她后来学会转弯了，滑得也越来越好。

——

自从斯云和他学滑板后，靳欧最近来她家，来得频繁，这可把斯海高兴坏了。

不会做的题目，斯海都懒得思考了，直接问靳欧。

那天傍晚，斯云在厨房炒菜。

斯海的作业写完了，靳欧指导的，所以完成得比较快。

斯海说：“对了，靳欧哥，我们院子里那个下水道，好像有点堵了，我弄了几次都没弄好，水下得很慢。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靳欧：“有工具没有，给我找点工具。”

“有。”斯海去杂物间里拎了一个背篼过来，里面各种钳子锤子之类的工具。

靳欧看了一下，是树叶和头发搅在一块，所以才堵上了。他让斯海拿了个衣架过来，拆开，拉直拉长，一头卷了个小勾子，伸进去把杂物勾出来。

再放水测试，已经通畅了。其他工具都没用到。

斯海：“靳欧哥，你太厉害了，就这么两下子就搞好了啊。”

小迷弟再次被折服。

靳欧：“你长大了也会弄，这个堵得不严重。”

然后靳欧洗了手，跟斯海说：“我回去了。”

斯海：“吃了饭再走啊，靳欧哥。”

“不了，我回家吃。”

“我姐都盛好饭了。”

靳欧侧头看了一眼屋里，桌子上有几盘菜，三碗饭，筷子也摆好了。

斯云这时端了一个凉拌菜过来。

靳欧往地上甩了甩手，甩掉手上的水，笑道：“行，那我就蹭个饭。”

斯海去小店里拿来了几个纸盒装的饮料：“靳欧哥，你喝哪个？”

“我随便，橙汁吧。”

斯海把一次性吸管拆了，插好。

靳欧进屋扯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了。斯云家这个餐厅，也是客厅，简陋得很，除了桌椅板凳，就只有一个饮水机。餐巾纸就摆在饮水机那个水桶上。

斯云：“快坐下吃饭吧，就是……没什么菜。”

“很多了，我们三个不一定能吃完……这个什么菜？”靳欧看了一下斯云刚端来放桌上的那盘菜，刚好摆在了他的面前。

斯海说：“是红油耳片，我姐最拿手的，可好吃了。靳欧哥，你尝尝。”

“行。”靳欧先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嚼得脆响，同时用筷子把最上面一层的芹菜拌进去，然后他尝了一片耳片。

姐弟俩都没动筷子，看着他，在等他的反馈。

靳欧说：“好吃。下饭一绝。”

听到靳欧这么说，斯云笑了，斯海也笑了。

靳欧后来没吃多少，斯云看他不怎么动筷子了，便小心地问道：“是不合胃口吗？”她家饭菜简单，斯云怕他不习惯。

靳欧忙伸筷子夹菜：“不是不是，都很好吃。”

那顿饭，他吃了两碗。

其实，靳欧刚才，是不好意思多吃，觉得在别人家做客嘛，要吃得矜持一点。

但斯云这么一问，他就领悟了，他多吃了，她才会开心。所以后来又添了一碗饭，平常他在家里，都只是吃半碗饭多一点的。

吃完饭，三个人打扑克，玩斗地主。

玩了十多局，都是斯海赢得多。

“下雨了。”斯海说。

斯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可不是么，这几天，夜里常常冷不丁地下起雨来。

他们又继续玩了两局斗地主，雨点砸地上的声音有点大了。

靳欧看看窗外，说：“不行，我得回家了，不然一会儿走不成了。”

斯云放下纸牌：“等下，我给你找把伞。”

斯海说：“姐，我房间就有一把。”

“不用，现在雨还不是很大，又小了一些。我走了啊。”靳欧说着，走到院子里，出了她家大门。

等斯云找到伞的时候，追出去，他已经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了，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靳欧。”斯云叫他，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回了一下头。

斯云跑到路边，把伞举高了，高过靳欧头部：“伞，给你。雨太大了。”

“你怎么出来了，其实不用的，又没多远，我跑几步就到家了。”靳欧握着伞柄，说道：“我先送你回店里。”

斯云：“没事，这么近，我跑过去就行。”

靳欧拉了她一把，把人拽到伞底，斯云抬眼看他，笑了一下。

靳欧说：“过来一点，都淋到了。”

他又拉了她一下，他们靠得更近了，挤在伞下。

靳欧打的这个伞，一直是往斯云那边倾斜的，他自己半个头都淋湿了。

除了学滑板摔到他身上，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他的胳膊碰到了她的，似乎都能感知彼此心动的触感。十多年人生中非常新奇的体验，都不知道是身体在颤抖，还是心在抖动。

中秋都过了，下起雨来有点阴冷，衣服湿了就更觉着冷到打寒颤。

“回去赶紧把头发擦干了，最好洗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的。”到了小店门口，靳欧说。

“嗯，你快回去吧。”

斯云拉开杂货店的玻璃门，进去了。

靳欧撑着伞，走到路边，这时候没车，他直接就过到对街了。

宽窄：四川的一个牌子的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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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平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