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靳无佑没说话,一心一意开车。
景溪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快到家时,景溪突然从车门储物格里摸了个东西出来,疑惑地问:“哥哥,这是什么?”
靳无佑随意地扫了一眼,只见景溪指尖夹的是个方方正正的塑料袋子。
车里光线不好,但这玩意对于靳无佑而言过于熟悉,想认不出来都难。
靳无佑:“……”
“哥哥?”景溪等不到回答,又叫了一声。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靳无佑还是莫名有些尴尬。尴尬之余,靳无佑也忍不住想,景溪只是记忆混乱,人又不是傻了,他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明知故问。”靳无佑状若无事地收回视线。
“我真不知道哥哥。”
靳无佑只当没听见。
又过了一会,景溪又翻了条不知掉落多久的项链出来:“哎,这是哥哥的项链吗?”
项链?靳无佑精神一振。
他从来不戴这些饰品,八成又是哪个老情人落在车里的。
之前都没发现,今天净让景溪给翻出来了。
“呃,嗯……你放着吧。”靳无佑含糊道,离奇得很,他以前搞男人被亲爹抓包都毫不在意,现在却莫名心虚。
好不容易开到小区,靳无佑额头上都出了汗。
进了家门,靳无佑正松了口气,又听到身后的景溪委委屈屈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翻你的东西。”
“啊?”靳无佑愣了一下,他不在乎这些,更何况车上也没啥机密,景溪翻一下没什么。
“哥哥你别生我气。”景溪一副不安的样子,像好不容易有家了又害怕被抛弃的流浪小狗。
“我没生气。”靳无佑发现自己确实很不擅长应付景溪这一款,这才多久自己就拿他没办法了,“别多想。”
“嗯!”得到答案,景溪耷拉的脑袋一下子扬了起来,“哥哥真好!”
看着景溪认真的样子,靳无佑不由得笑了几声。
家里人骂他是变态,圈子里的人说他是渣男,连发小吴衫也常把“靳无佑不干人事”挂在嘴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在景溪嘴里落下一个好字。
“嗯,没错。”靳无佑欣然接受,“我是世界第一好人。”
·
还没享受几天景溪甜言蜜语的日子,靳无佑这边又出了急事——有个项目长期看不到回报,砸锅卖铁的合伙人已经撑不下去了,闹着要跳楼,非要靳无佑给个说法。
靳无佑嗤之以鼻,做生意又不是拉个表格就完事,哪能说什么时候赚就什么时候赚。
他心里虽然不屑,但事情总归是要处理的,只能捏着鼻子去见合伙人。
景溪黏人黏得厉害,非要跟着靳无佑一起去。
靳无佑想想也不碍事,就干脆把人给顺便带上了。
合伙人也不是真要跳楼,主要是想逼一逼靳无佑,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声张,现场也只有几个人知情人而已。
见到靳无佑到场,合伙人猛地激动起来,在窗边挣扎。
靳无佑远远地站住,抱着手观望了会,等人有点演不下去才冷笑了一声:“怎么?只赚得起,赔不起?”
合伙人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靳无佑破口大骂:“要是正常亏损老子也认了,但你这种只烧钱,不进账的做派我听都没听过!你烧钱烧到现在烧出来什么成果没有!老子每天一睁眼就是亏,手下员工各个都张着嘴要吃饭,这谁挨得住!这个项目要是做不成,你好好说一声,我们把账算清楚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样拖着是什么意思!”
“你小靳总家大业大,不行还有你老子给你兜底,我们哥几个除了一屁股账什么都没有,跟您这样的公子哥耗不起!”
靳无佑语气冷静到有些可怕:“非要拉着我合伙的时候不记得我是公子哥,这会倒是想起来了?当初是谁说是赚是亏都不要紧,主要是想跟我交个朋友?又是谁说信任我,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绝对没有二话。现在激动成这个样子,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我们真心跟你交朋友,谁知道你是这么对朋友的?!”合伙人暴跳如雷,下意识上前了几步。
景溪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副戒备十足的样子。
靳无佑摁了下景溪的手臂,示意他没事:“别招笑了,既然你意见这么大,那好,我现在就退钱给你,不仅一分不少,还给你算利息,怎么样?”
靳无佑不会像别人一样扯着嗓子吼,但气势却要比在场所有人都足。
合伙人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靳无佑又说:“现在就叫律师,赶紧叫,你拿钱滚,这个项目从今以后跟你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其他人有意见的不如也都说出来,正好一起解决了。”
“大家都冷静一点,”见势不妙,旁边的人赶忙打圆场,“小靳总,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出来做生意有点矛盾很正常,哪有一言不合就要散伙的意思。”
“这不是你们自个说的么,跟我既不赚钱,我还拖着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搞得我蓄意谋财害命一样!”
“这都是气话,气话。”
“是啊是啊,他这个人就是冲动,小靳总别跟他一般计较……”
刚刚还跟木偶似的围观者一下子活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和安抚。
说到底,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散伙,只是借机闹一闹再捞一捞好处。
但没想到靳无佑这么硬气,愣是让他们碰了一鼻子灰。
见这群人气势下去了,靳无佑也见好就收,语气放缓下来:“等着吧,会赚的,不急着一时半会的。”
·
处理完这摊子事,靳无佑又施施然带着景溪走人。
回程路上,靳无佑一身轻松。
景溪还有些放心不下:“以后真能赚?”
“啊?”靳无佑意外,随口说:“这不得老天才知道。”
“可你刚刚还承诺会赚。”
“让他们安安心,省得成天提心吊胆的,别没等到回本就被自己吓出毛病,我这可是做好事。”
“……”
“怎么,现在觉得我卑鄙无耻、张嘴就来了?”
“不是。”
靳无佑摆摆手,不在乎景溪怎么看他:“不冒点险,哪来的甜头,更何况机会总会来的。”
景溪脸色有一瞬间的怪异,若有所思地看了靳无佑一眼。
靳无佑忙着发车,没注意身旁的异样。
等上了路,靳无佑感觉车里有些过于安静了,他随意从脑海里扯了点谈资出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创业了,什么都想干,什么都不顺利,差点把我妈留给我的钱赔光,你知道那时候我爹怎么做的么?”
景溪果然被吸引住,微微睁大眼睛朝靳无佑看了过来。
“他差点高兴坏了,连饭都多吃了两碗,扭头就跟别人联手打压我,就想我跌个狠的认怂,乖乖回去给他当狗。”
景溪明显愣了一下。
“那时候我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又拍桌子跟他大吵了一架。”
“不过还好,熬了几个月我就等到了转机,原本赔得要当裤子的项目一下子好转起来,钱咔咔往我们这边跑,兜都快要兜不住,真有意思。”
这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的失落和激动都蒙了层撕不开的薄膜,哪怕是当事人也只是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回味不了究竟是酸是甜。
靳无佑自嘲地扯扯嘴角,余光突然看到景溪格外专注地看着自己。
“怎么?”
“哥哥好厉害。”
靳无佑:“……”
“真的!”
景溪的眼睛太过明亮,靳无佑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向了某个地方,隐疾又开始松动。
造孽。
“别说了,我开车呢。”
·
靳无佑渐渐习惯了跟景溪共同生活的日子。
他其实不喜欢跟人同居,以往的对象们连进过他家门的都没有几个,可跟景溪连暧昧都没有就住到了一起。
不得不说,挺微妙的。
靳无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自己对景溪的态度,莫名有些享受这一过程。
景溪对靳无佑的依赖只增不减,靳无佑出门对他而言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靳无佑被景溪看得飘飘然,竭力推掉了很多事,不过饶是如此,他始终还是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
他本来想速战速决,尽早回家,可总有意外耽搁他的脚步。
景溪倒没有闹,只是发了很多消息问他能不能来送饭。
送个饭而已,不影响什么,靳无佑一口答应。
他这边刚刚答应,景溪马上就说他已经到附近了,靳无佑现在就可以出来吃饭。
靳无佑又无奈又好笑。
让前台把人领上来,其他人都傻了眼,靳无佑风流归风流,但他拎得清,公私分明得很,还是头一次把不想干的人带到办公室。
景溪如若无人地给靳无佑布菜。
靳无佑爽得要命,假惺惺地问其他人:“这都饭点了,一开会就容易超时,实在对不起大家,对了,大家午餐怎么解决啊?”
“……”
众人不聋不瞎,看靳无佑得意的样子只觉得目不忍视,但表面上也只能同样假惺惺地附和:“我们随便吃点就行,还是小靳总福气好,这大老远都有人送热饭,哪像我们,加班加死了都无人问津。”
“都是家常菜,我也是简单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