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系的他 第16章 通勤通到想报警

太冷了。

说的是天气。

长假结束，北城飘起阵雨。清晨，天空灰蒙蒙地掉着眼泪，颠倒了黑夜与白天。

7：41。

招月撑起薄伞，推开单元门。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溅上裤脚，冷空气钻入毛衣外套的空隙，冻得人头皮发麻。

快走，走到地铁站里。

“乘客您好，由于天气原因台阶湿滑，请您注意安全——”

广播响起。

招月的胃部开始紧缩。

每天都如此，拖着沉重的身体迈向扶梯，机械般过安检，进站。她把折叠伞放进塑料袋，以免水滴下来，但地面铺长的红毯还是吸饱了雨水。

列车停下，乘客排着队，面无表情地抢进门。

早高峰时从来不指望有座位，车厢里挤满赶去上工的活死人。

她扶着栏杆，昏昏欲睡。

昨夜，招月福至心灵，胸口扑腾扑腾冒出热气，一直到半夜两点半才平息。

所谓“重生日”，不是rebirth，而是double。

她把厉盛的生日输入了两遍。

回车。

然后，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映入瞳孔。

「完成！」

「朋友说这首歌史无前例的甜，不应该，“甜”不是我想写的东西。前后改了半年终于得到这个版本，取名为《在同一片天空》。感谢Jim和Dav的弦乐录制……」

那座眼镜冰山竟然会在日记里使用“！”。

招月仿佛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山之下，深不见底的海水。

“哎，别挤了！”

地铁门开，沉默的车厢内涌入噪音。

“你吼谁呢？哪只眼睛看见我挤你了？”

有人吵架。早高峰的地铁，司空见惯。

招月戴上耳机，里面却传来“电量低，关机”的提示。

蓝牙忘记关，电耗光了。

“你刚才胳膊往哪儿打呢？”

无人回应。

“那个女的，别装聋作哑！”

声音怎么越来越聒噪了。

难道在说我？

招月站在车厢正中间屹立不动，脚边已经没有半厘米转圜。北城早高峰的地铁——真正意义上的摩肩接踵。她夹缝中生存，自认为没挤到谁。

但那股怒气近在眼前。

“大清早嘴巴这么臭，能不能放尊重点！挤挤挤，一直都这么挤，在北城上班就这样！受不了你去打车啊！”

左边的女士开始还击，话里满是通勤的怨气，无差别指向所有人。

但幸好战火烧不到我。

列车启动。

提速的惯性推了车厢一把，让人群失去重心。左侧女士正在气头上，忽然脚底垫着个软软的东西，也没空去理会。

好痛！

她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脚，无奈那位女士穿的还是坡跟鞋。

“你那么爱挤，你怎么不打车呢！”

“我打车你给我出钱？你把地铁承包了呗，每天就运你一个人，省得天天在这儿大呼小叫！”

轮不到她插嘴，只好老老实实忍了。

招月感觉脚趾要断，红着鼻子往右边挪了两毫米。

好倒霉，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通勤是慢性自杀，现在突然给我来个急性的。

周围人各自盯着手机，像半阖眼睛的沙丁鱼。下一站，更多鱼被冲进来，雨水混着潮湿的腥味儿在车厢蔓延。

有点反胃。

超负荷的车厢印证了那位女士的话，北城就这样，呼啸着碾过一张张麻木的脸，不接受，那就离开。

“唉！我的伞！我的伞！”

有人下了车又挤回来。城区雨势比郊区大，没有伞根本撑不到办公室。

“是不是这个啊？”

招月身后的乘客喊住他，艰难拾起地上一柄折叠伞，扬手递去。

够不着，只能交给前方的人。拥挤的车厢内开始爱心传递，有种社畜抱团取暖的动容。

——如果伞褶里的雨水没浇到她头上的话。

“哗啦”。

那声响只有招月听见了。

她的伞好好放在塑料袋里，但不是所有人都记得出门带个备用的袋子。

所以地毯湿了，地湿了，她也湿了。

昨晚刚洗的头。

好吧，怪她矮，怪她站的位置差，怪她没给北城地铁七号线提议下雨天发放雨伞收纳袋。

但是你们做好事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周围的形势啊！

“唉……

……

一小时后终于熬到出站。

雨势渐强，冷得想让人缩回被窝。招月胃里空空，路过早餐店买了两个刚出炉的包子。热腾腾的，捧在手里很暖和，她胳膊夹着伞柄，汲取着食物的热度。

好烫。

等走到公司楼底下再吃。

正期待着，心里冒出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

贪心？她思绪放空一瞬，脚下蓦地冒出一滩积水。

二环里净是坑坑洼洼的老路。别踩水坑！别摔倒！我可不想落汤鸡似的在工位吹冷风！

她及时扳正身子，雨伞摇摇晃晃差点飞出去。

没浸水，太好了。

怎么手心却空空的？

水坑被砸出了一圈圈涟漪。招月眉毛皱成八字，突然觉得脚趾更疼了。

“包子——”

*

8：59。

招月坐在工位上，仰头朝着天花板。

早饭掉水里了，又是用苏打饼干勉强充饥的一天。她用事实证明，人真的可以倒霉到这种地步。

努力通勤不会给自己带来幸福。

只有疲惫，麻木，被消磨的生命。

“招月，你在干嘛！”

小秘书的皮鞋声哒哒哒跑来。

“闭目养神……”招月说。

“咋啦，不开心？”

她有气无力：“通勤被踩，被人甩了一头雨，早上买的包子还掉地上了。”

“那你该去买彩票，运气守恒嘛。”小秘书点了一下她肩膀，“哎，听说优化计划已经定了。”

“名单里有我？”

招月仍闭着眼，慢悠悠地问。

优化吧，这破班我真上不了一点了。

“这个嘛……”

小秘书嗓音有些畏缩，如同帮妹妹看了高考成绩的姐姐，分数不理想，怎么开口都不合适。

“没关系。”

哀莫大于心死，招月反倒比她坦然。

“你说。”

小秘书左右逡巡一圈，弯下腰，嗓子低出了气泡音：

“兼职的下个月都结束了，咱们要改成排班制。”

“哦……”

招月仿佛坐在摇椅上，晃着扇子听耳边蝉鸣。

“咱们组出五个人排周末的班。”

“周末上班……”

“所以呢，这五个人周日一二三四上班，周五周六休息。”

“周六休息……”

“周日居家办公。”

“居家……”她缓缓睁眼。

周日居家办公，周一到周四才需要通勤。

那岂不是几乎等于——

“上四休三？！”

招月霎时从旋转椅靠背上弹起。

“低调！”小秘书提醒，“这是小道消息，不能外传。”

“呃，嗯。”

澎湃的心潮席卷而来，和刚买彩票就幻想中了大奖无异。

在北城，哪怕少通勤一天，也是天壤之别。

招月从小爱好和平，遇到竞争经常退避三舍，但这次，她绝对、绝对、绝对要拿下这个上四休三的机会。

即使不择手段。

“部门优化，不是要开除员工？”

招月想起武总的话——“这次优化和你们想的不一样”。

前两周闹得人心惶惶，结局竟然以一百八十度反转收尾。对了，之前总监的确只宣布过“优化部门结构”，而不是“精简部门人员”。

“嗐，大家都被误导啦，”小秘书说，“削减兼职的工资咋不算优化呢，别忘了厉总是从哪儿回来的。”

“英国？”

“没错，那边随便辞退员工可是要犯法的。”

听起来略显讽刺。

但无所谓了，机会正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招月整理眼神，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点咖啡，请你。”

“你最近请我好多次诶。”她不好意思地推脱。

“没事没事。”

小秘书身份特殊。武总需要一个助手处理琐事，她不会被轻易裁员，但周一到周五必须全勤。

所以她们不是对手。

“哟，书意，早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闯入谈话，开朗到有些没头脑的程度。

抬眼，两位秘书第一次同框出现。

小秘书朝他颔首：“早。”

他们认识，而且十一期间，书意推来了郑觅的微信名片。

有点微妙。

大秘书笑着低下头：“小招！正好你在。”

“啊。”

她没想到自己才是当事人。

“厉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他说。

新的挑战已然出现。

不过，我也正有此意。

招月决定乘上这阵风浪，毕竟，她手心里握着一份最结实的底牌。

“什么时候？”她扬眉。

“哦！这个，厉总没交代，那就是……”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时恭候’嘛。”

……你根本就是忘了问吧！

“先走喽书意，拜拜。”

大秘书开朗地退场了。招月表面笑着挥手，实则暗自腹诽：不知道这么粗的神经，能在厉总身边干什么工作。

“我感觉，你最近经常去厉总办公室啊。”

小秘书突然没由来地感叹。

“经常……吗。”

招月心里莫名晃悠了一下。

“唉，这次别哭着出来啦，虽然由不得我们……”

小秘书拍拍她肩膀，十分贴心，眼里却充满同情。

“咖啡，还是我请你吧？”

北京的秋天和我的文我的人生一样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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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通勤通到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