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第59章 第4×8 3立方集

东宫，栖园。

洛凌音坐在敞亭之中，轻抚着林羡霖不知何时又为她画好的一副画像，等待着那赴宫宴尚未归来的太子殿下，唇角微勾。

桌案上，是陈公公为她端来的林羡霖临走前特意吩咐为她备下的各式瓜果与月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快且带着几分雀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阿音！”

洛凌音尚未转过身，却已经被一团温暖裹挟，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耳畔，温润的声音传过：“我好想你。宫宴之中，一直盼着可以早点告退回来，可还是让你久等了。”

洛凌音笑着轻拍了他的手几下，缓缓的沿着他的手臂摩挲着。

“羡霖，你可还记得，当年也是中秋，在望舒阁，我逼你确定了心意……”

林羡霖嗤笑一声：“自然记得，你还将我的唇咬破了，红肿了好些日子。那几日，父皇母后见到我都一副惊愕模样，以为我被蜂蛰伤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七年过去了。羡霖，只是我们……”

“别说了！”

林羡霖心中有些惶然，急不可耐地用柔软的唇瓣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他的吻来的极为猛烈，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一点点将洛凌音吞噬。

终于，他喘息着离开，额头抵上她的，眼眸亦多了几丝哀伤，他轻缓开口：“阿音，今日宫宴上，父皇已决定将柳宰辅之女柳莹指给我做太子妃，我已经……答应了。”

洛凌音一怔，随即笑道：“这很好啊，柳相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其教导出来的子女一个个也皆为京中典范。且你身为太子，却因为我直至今日尚未娶正妃，这是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

“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林羡霖并没有听洛凌音的话，眼眶氤氲着水汽，一脸哀伤地看着她。

洛凌音伸手轻抚着林羡霖的脸颊，语气中亦充满了不舍：“羡霖，在我人生的这段岁月里，有过这样一段和你共处的时光，美好而绚烂，值了。人总是不能太贪心的，得到什么也注定会失去些什么，所以，如今我们这样，很好。别难过，我会永远在你的身侧，为你守着这江山。”

林羡霖用袖子轻轻揩了下夺眶而出的泪水，强扯出一个笑容：“好，我若再哭哭啼啼的，你又该笑话我了。洛将军战无不胜，守着这万里江山，我也一定会勤政爱民，才算没有辜负了洛将军。”

他轻轻捏了捏洛凌音的脸颊，只是嘴角抽动着，满目颓靡。

洛凌音也回望着他，泪水已然顺着腮边滑落，七年前的今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们会以这个结局收场。

是幸？是不幸？

谁又说得准呢。

良久，林羡霖缓缓开口：“此前曲县知县于灾民处置时，多有贪迹，你可知这知县是谁的人？”

洛凌音垂眸沉思片刻说道：“他是五年前于西南边陲贫瘠之处调任过来，并不张扬醒目。西南重兵驻守，皆是鲁王的军队……莫不是他是鲁王的人？”

“正是。叔父沉寂了二十余年，然谋反之心依然不死，所以……”

洛凌音看向他，心下了然，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林羡霖将自己想法说了，洛凌音皱了皱眉道：“这于你与陛下过于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音，不用担心我，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可。”

“好。此事或也需要阿淮共谋，他也该经些事了。”

林羡霖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怎知阿淮没有经事？这事一年前我便告知与他了，且他已有所行动了。”

“哦？这我倒不知。”

“永安伯夏征手握京中守卫兵权，其人于二十年前秋淮之乱时，便是以中立之姿，并未站队。如今要拉拢于他并非易事，所以……”

“所以是你让阿淮去夏家求亲的？”洛凌音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

林羡霖浅笑：“非也，是阿淮自己想到的。”

“这兔崽子，若夏姑娘当时同意了，他该如何是好？做事从来不带脑子的么！”

“这便是阿淮的细心之处了。他知道以夏小姐的性格，必定不会接受于他，他以求亲接近夏小姐之名，三天两头的向永安伯府跑，也不会惹人注意，一来二去，夏征竟也被他说服，愿在扳倒鲁王之事上，效一份力。”

洛凌音刮了刮林羡霖的鼻尖道：“别往阿淮脸上贴金，这种鬼主意单凭他自己可是想不出来的，定是你在其后出谋划策来着。”

林羡霖低头勾唇：“只是略微点拨了他一下而已。”

二人皆了然一笑。

洛凌音定定地看着林羡霖，看到他亦柔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两个人仿佛都想就这样把对方的样子刻在心里。

良久，洛凌音目光中满是不舍道：“那过了这几日，我便出征去西辽了。你……保重。”

林羡霖长长的羽睫垂落，遮住了眼眸，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阿音，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

他知道，从今而后，他们便止步于“朋友”二字，所有的感情都要克制，都要隐藏在心底，秘而不宣。

洛凌音强压着悲伤，展齿一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头紧紧贴在他胸膛之上，说道：“以后，我们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比很好很好，还要好。”

林羡霖阖上双目，没有答话。

除了做朋友还能怎样呢？

只是啊，若是只能做朋友，那么爱又要怎么宣之于口呢？

“阿音，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这样拥抱甚至牵手了？”林羡霖下巴垫在她的肩窝，双臂紧紧箍着她，似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羡霖，我们认识的这许多年，你改变了我很多。被你改变的那部分我，会代替你永远陪在我身边。所以，谈过的恋爱并不会如柳絮一般随风吹散。而是会像叶片上的纹脉，身体里的血管一样，储存记忆，维持生命。虽然难以察觉，但是会一直在，永远在。”洛凌音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闪烁，亮如繁星。

林羡霖忍不住，低下头吻上她的双目，只是这一次轻柔的如同对待一件宝贝，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而洛凌音心脏猛的抽痛起来，她张开唇瓣，咬上林羡霖的下唇，顿时一股咸热涌入口中，如同七年前一样。

她眸光一掠，眼底有些黯然，却依旧轻抚着林羡霖红肿的嘴唇，扯出了一个笑容：“走了。再次归来之时，定是鲁王覆灭之日。”

背过身去的洛凌音，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羡霖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仍然一片温煦，只是腮边早已有湿凉的液体滑落，滴在地上，而后蒸发，升腾。

阿音，你可知道，我为何同意接受柳莹做太子妃？只因她的眉眼很像你。

其实在这东宫的后院之中，徐良娣的性子最像你，陈良媛笑起来像你。

她们各个都像你，却没有一个是你。

阿音，唯愿来世，我们都能生在平凡人家，下一次，我们一定能相守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