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第15章 第5×5-5×2集

蒋南涔跟在洛凌音身后，来到她的房间。

这是蒋南涔第一次进入小姐的闺房，而且还是侯府小姐的。

甫一进入小厅，清新瓜果的甜香便扑鼻而入，只见摆满古玩玉器的博古架旁有一个三足铜鼎，铜鼎之中却盛满了时令鲜果。

看着蒋南涔吃惊的模样，洛凌音笑道：“这个鼎是我当年驱西北蛮夷时，在他们族长大殿中一眼看中的，便带回府中。我又不喜熏香味道，便在此间放了这许多瓜果来代替那熏香，味道更加清新，使人精神爽利呢。来，你跟我来。”

说着拉着蒋南涔的手穿过挂着蓝色纱幔的月门，欢欢喜喜的走进卧房。

房间中一张紫檀雕花的拔步床上铺着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在穿过窗棂折射而入的阳光下，荡漾着水般柔美的光泽。

妆台上放置着菱花铜镜，黄花梨木的妆匣尚未合上，白玉胭脂盒，铜胎掐丝粉盒，鎏金嵌宝首饰盒等整齐的码放其间。

洛凌音将蒋南涔按坐在黄花梨木的玫瑰椅上，然后拿起那把象牙的梳子，走到蒋南涔身后，将她的头发散开。

蒋南涔一惊，连忙回头看向洛凌音，未等她发问，只见洛凌音笑道：“我呢，刚从西南回来，听说京中这两年兴起了许多新的发式，我的婢女月桐最会梳头，让我借你头发让她演示一下可好？拜托～”

洛凌音双手合十，朝她眨眼浅笑，看着她那调皮可爱的神气，蒋南涔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毕竟拒绝美人也是一种罪过啊。

在月桐一下一下轻柔地为自己篦发的过程中，蒋南涔那颗紧张的心，终于慢慢轻松了下来，她极为享受的眯起了双眼，缓缓说道：“洛将军，你可一直都是我所仰慕的对象呢。”

“欸，真的吗？”洛凌音兴奋地双眼亮了起来。

“嗯。与其说是我所仰慕之人，不如说是我们这些女子所仰慕之人，你打破了那些人那‘女子只能固守家中相夫教子’的古板想法，真正的为女子扬眉吐气了。”

几句话逗得洛凌音咯咯娇笑起来：“你告诉我的这件事可是足以让我骄傲一辈子呢。我回来之后，便听苏青提起，他们新认识了一个姑娘，有趣的紧，敢在众人面前打阿淮，也时常将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今日得见，蒋姑娘果真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姑娘呢。”

原来在苏青眼中我只是个有趣的人啊。也是，洛凌音宛若谪仙般的外貌，还有她的家世，我一个杀猪的“有趣”姑娘凭什么去和人家相比呢？

洛凌音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接着她话锋一转，问道：“蒋姑娘如今年华几何，可有定亲吗？”

蒋南涔红着脸低下了头：“我十七了，家中为我相看过许多人家均未果，不久前还与一位秀才定了亲，可是他嫌弃我是个杀猪的粗鲁人，便，便退亲了。”

洛凌音一怔，劝慰她道：“这也没什么，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一生之中，若能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才算得上完美的。不过你有没有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一句话，将蒋南涔问的哑口无言。

想做的事情？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呢？

看着蒋南涔没答话，洛凌音笑笑：“现在没有想到没关系，以后……”

“我小时候曾经想要做一名医者，治病救人，行走天下。我还同路过我们村的一名游方的郎中学过几日呢！”蒋南涔打断了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只是声音却越来越低：“可是后来，家中实在忙不开，我就同爹爹一起杀猪了。或许我这样的人，这种家庭，能吃饱饭便应该谢天谢地了，还妄想些什么呢？”

洛凌音听后，那双潋滟的美目软了下来，蹲在蒋南涔身前柔声说道：“杀猪的又如何？这世上本就是由各种人，做着各种行当来组成的，若没有杀猪的，我们今日吃什么？没有做织补的，我们的衣服又哪里来？所以蒋姑娘你记住，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未经你的同意，没有人可以使你自卑。”

蒋南涔一怔，不禁更加佩服起洛凌音来。

自己今日梳丱发不过是想隐于侯府丫鬟之间，不想引人注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便不会自卑了。

而洛凌音却一眼瞧出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仅没有捅破，反而将自己带入房间，编了个用自己头发演示一下时新发型的理由，维护着自己那脆弱的自尊。

这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且内心强大的人啊。

蒋南涔嘴角抽了几下，嗫嚅着问道：“洛将军，我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洛凌音笑道：“哪有什么能不能的，想问便问吧，不过我可不一定回答哦。”

洛凌音这爽朗的性格，顿时让蒋南涔那仅余的一点恐惧消失殆尽，回以微笑道：“洛将军你是我们夏州国最有勇气的人，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每次作战时，面对那么多的敌人，都不怕的吗？”

“唔……怎么会不怕，真正的勇者并不是指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可以前行。”

洛凌音朝蒋南涔偏头而笑，侧颜上的笑容分外明朗，明暗交织的笑靥间，荡漾着繁花繁花盛开的明媚，空气里仿佛也浮动着馨香，看得蒋南涔竟不由的心潮澎湃起来。

而此时月桐也已将发髻梳好，两侧结起高鬟，是一个灵动异常的飞仙髻。

“好漂亮啊！不过似乎缺点什么。”洛凌音边说着，边在自己的那首饰盒中扒拉着，终于挑选出一个点翠繁花华胜，为她插在额发之间。

那华胜上点翠的花瓣并着各色彩宝，耀眼夺目华美无方。

蒋南涔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洛将军，这等贵重之物，怎能给我佩上。”

洛凌音有些不开心：“怎么不能，忘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了？”

蒋南涔垂眸不语。

洛凌音笑道：“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随父出征，因为胆怯而使得一名敌将跑走，虽然事后父亲将那敌将捉回，可我却为自己险些酿成的大祸而自责不已。回京之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出门不见人，决定再也不习武打仗了。那时父亲送给了我这个看上已久的华胜，对我说，勇气也许并不能所向披靡，但是胆怯却根本无济于事。希望从今天起，你可以了解自己和自己的能耐，跨出这一步。”

蒋南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底晶莹一片。

“这个华胜带给我的不只是美丽，还有勇气。所以啊，”洛凌音又笑了起来：“这个华胜送给你了，希望它也可以为你带来勇气与好运，实现你所有的美好的梦想。”

蒋南涔的眼眶中水光盈盈，却开心地笑道：“洛将军，谢谢你，虽然我如今仅是一名屠户，但是我想要努力上进，我想要尽我所能的去帮助别人。”

洛凌音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说道：“这就对了嘛～不过怎么还叫我洛将军？没得把人叫生分了。你同他们一样，叫我阿姐，我便叫你南涔，可好？”

蒋南涔用力点点头，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的坦率，豁达而英勇，这是自己一辈子都是无法企及的吧。

所以苏青才会喜欢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