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第1章 第1集

夏州国。

春末夏初，天刚蒙蒙亮，青草还挂着朝露，含着水气，浅金色的阳光洒满丹阳城的各个角落。

蒋家肉铺的后院中就传来女人的声音：“南涔，快起来了，今天王财主家办喜宴，你赶紧起来捯饬捯饬。”

躺在床上的少女又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小声嘀咕：“王财主家办喜宴，倒让我去捯饬什么。我是去杀猪的，又不是去相亲。”

女人一把将被子扯下，高声喝道：“你已十七，给你相看了多少门亲事，总是不成，天可怜见的成了一个，且对方又是个秀才，你却逼得人跑过来退了亲！若再这样下去，就随你爹杀一辈子猪吧！”

少女一跃而起，表情幽怨地看向女人：“娘，当初是谁说我爹自己忙不过来，让我跟着帮忙杀猪卖肉的？又是谁说弟弟是要读书考功名，日后我只须寻个可以入赘到咱们蒋家的老实人便好的？现在我落得这样一副粗鲁模样没人看的上，反倒怪起我了？”

蒋娘子无奈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乖女儿，是爹娘错了，耽误了你。这不，娘听说那王财主结交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你快快起来拾掇拾掇，趁着现在你还年轻，模样也端正，万一遇到一个冤大头相中了你呢？那咱家可就发达了。”

“呵。”蒋南涔冷笑着起床，口中依旧嘟囔着：“张秀才那穷酸书生都看不上我，财主家的权贵眼神是有多差，能瞧得上我。”

说着接过蒋娘子递过来的一条浅绿色的碎花露水百合裙，拿在手中端看许久，诧异地看向蒋娘子：“娘，这衣服哪儿来的？”

蒋娘子得意地笑笑：“这可是你老娘我拿两个猪头跟清荷衣坊的老板娘换的，她跟我打了包票，说这是京城最新的式样呢。”

蒋南涔翻了个白眼：“娘，我穿着那么好的衣服去杀猪？让人看了不笑掉大牙吗。”

“我跟你爹说好了，今日都是他自己做，你就在一旁看着，如果遇到品貌端庄的富家子弟，你就过去搭讪，大不了人家不理你呗，又不会掉块肉。”

“真丢人。”

虽然这样说着，蒋南涔依旧没有拗过她娘，乖乖地穿好了那条与自己极为不搭的裙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不甚白皙，却也是皮肤细腻，眉毛粗直，眼睛晶亮。

也不算丑，是吧。

她向来只是胡乱绾个发髻，从来不施粉黛，只是为了方便干活。而今日穿上这条裙子，就像是偷来的一般，极为不协调。

这时蒋屠户已在门外高声叫道：“好了没有？快点，该出门了！”

“好了好了！”蒋南涔拿起一条襻膊，小跑着随父亲出了门。

百花井街是丹阳城最大最繁华的商业街，无论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喜来此逛街，因此虽是清晨，两旁的临街店铺，也已经传出了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那蒋南涔家的蒋家肉铺，就开在街的尽头。

蒋家连着三代都以杀猪卖肉为生，然而到了蒋屠户这一代，一日夜间，突然梦到天上红鸾星动，落入他家后院，自此，他便认定自己的儿子蒋卓然一定是个当官的苗子，让他努力读书，而自己的女儿蒋南涔自然便担负起了“随父杀猪”一职。

蒋南涔容貌好，性格也爽朗，左邻右舍的都非常喜欢她，肉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韶华之龄的少女，成日与自己杀猪卖肉，蒋屠户每每想起来总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于是在给女儿挑选婆家之时，总是挑三拣四，觉得谁也配不上她，甚至要求要做蒋家女婿，必须入赘。

因此，有些小钱的人家不愿入赘到一个屠户之家，读书的穷书生听说她是杀猪的，又望而却步。以至于蒋南涔年已十七，却依旧没有找到婆家。

“南涔。”蒋屠户一边将手中的屠刀剔骨刀细细地裹起来，一边轻声说道：“别听你娘的，什么达官贵人，狗屁，老子看不上，只要能对我的乖女儿好，人品端正就行。那退亲的张秀才，说他瞅你杀猪的样子害怕，说实话，我见他第一眼时就没看上他。退了亲也好。这些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爹也养得起你！”

几句话说的蒋南涔眼圈都红了，她拉着蒋屠户的手说道：“那么爹，我能把这衣服换了吗？穿着太难受了，迈不开步啊！”

蒋屠户一愣，面露难色，支吾着说道：“你娘说你穿这个好看，咱今天也不是让你去勾引人，不过是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蒋大壮的女儿才不是什么玉面修罗，美着呢。”

“玉面修罗”是一些街头混混给蒋南涔起的诨号，也正因为这诨号，成了她相亲的阻碍。

蒋南涔无法，怕把衣服弄脏了，后背上垫了一块布，背起大筐，想了想又拿出一把伞放到筐里。

夏日炎热，早上虽日头不足，到了午后回来的时候，肯定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蒋南涔虽然是个杀猪的，毕竟也是个姑娘家么不是。

然后，她双手提起裙?，默默地跟着蒋屠户身后，朝王财主家走去。

“呦，南涔，今天好漂亮啊！”

“南涔是去相亲吗？”

“老蒋有福气呦，女儿不仅能干，还长得漂亮！”

一路之上，两旁商户纷纷探出头来朝父女二人打着招呼，而蒋南涔却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终于到了王财主家的后院，一头几百斤的肥猪捆缚在地，嗷嗷尖叫着，不甘心去迎接它接下来的命运。

蒋南涔系上襻膊，熟练的拿出屠刀就要下手，蒋屠户却拦住了她；“你娘说了，今日不让你动手。我跟徐管家打好招呼了，待会他带你去前院，尝尝财主家的喜宴上的饭菜。”

蒋南涔无奈地看向天空，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嗷嗷待宰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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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