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的牙齿还给我 第4章 闭嘴

阎王醒来有些时日了。

醒来的这天，判官跟往常一样，捧着最近的案件卷宗在他房间的案台上审阅。阎王床边坐着一个小差役，个头不高，看起来就像个初中生，圆圆的脑袋没有头发，身着一套蓝色校服，手臂和裤缝还有两条白色条纹，手里捧着一本书。

“甲辰年己巳月甲申日，判官大人卯时一刻已出现在阎王殿，携带卷宗前往阎王殿寝室代阎王大人审阅，到卯时三刻，判官大人代阎王大人已审阅完三百五十四卷案宗，代阎王大人处理地府纠纷三十二宗，卯时六刻前往泰山代阎王大人参加东岳大帝组织的管理例会，巳时三刻会议结束，判官大人代阎王大人前往西山参加西王母的赏花盛宴……”

小差役捧着的这本册子，透过手指缝隙才露出封皮上的四个大字：地府记事。小差役逐字逐句的念给躺在床上沉睡二十年的阎王听，声音清脆明晰。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判官大人头也不抬，一边批着卷宗一边说。

“好的。”小差役合上册子，把它塞进蓝色校服的内兜里，拉上拉链，清了清嗓子，从身后掏出一杯胖大海水，一口灌下去。

“小海，写得不错，事无巨细，一字不落，继续努力啊。”判官大人李治野停下手中的勾魂笔，冷静的评价道。

“谢谢大人，我会继续努力的！”小海圆圆的脸笑开了花，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又充满干劲，仿佛可以再读个个把月的地府记事。

小海原本是阎王阎玦三十多年前在地府的小山沟里捡回来的，把他留在了身边当个小尾巴，和阎玦同进同出十余年，自从阎玦受伤沉睡后，小海无事可做，日日夜夜守在阎玦床边，一步都不挪窝。

李治野实在看不下去，就派小海去写地府记事，还要按照他的要求写，如实记录判官的每日行程，写完后念给阎玦听，美名其曰：熟悉的声音唤醒沉睡的人。

“大人，我给阎王大人读记事本已经读了十年了，他都还没有醒，阎王大人是不喜欢我的声音吗？”小海有点疑虑提了出来，想让判官大人李治野帮忙分析一下。

“我要不明天换个声音？您说阎王大人是喜欢甜美女声还是喜欢都市女声啊？难道是儿童女声？不会是夹子音吧？”小海脑子里搜索了所有他所知道的女声。

李治野没想到就夸了小海一句，小海已经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了，嘴角已经忍不住在抽搐。

“你要不试试夹子音？”李治野忍住不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下属正在发展他的特长，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可是你会吗？”

“我可以学，最近地府六道来了个狐狸精，还在那里拉磨，我去请教一下，保准没问题！”小海马上想到了办法，信心满满。

“好！非常好！”李治野盲目鼓励，放手让下属去闯。

小海噌就站了起来，准备马上就去拜师学艺，无意间扫到床上的人正斜眼看他，眼神充满的复杂的情绪。

“啊啊啊……阎……阎王大人！”小孩高兴的跳了起来，双手双脚手舞足蹈，一下子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坐在一旁案台的判官大人闻声瞬间移步到他的床边，观察阎王的情况。

“阎玦，你怎么样？”李治野面上还是平时的清冷淡定，声音的急切还是暴露了他的关心。

“你……你……闭嘴……”阎玦放在床边的手的微微颤颤，努力抬起，但是也只能抬起一点点，移向小海的方向。

小海更加激动，一把握住阎玦的手，一只膝盖也跪在床上，弯腰问候阎王。

“大人，大人，还认识我吗？我是小海啊！”小海情绪已经不能平复了，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马上就要流下来了。

判官李治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海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检查阎玦哪个部位，另一只手在床内，也不是很方便握住。

两个人完全忽略阎玦醒来的第一句话。

只见阎玦用尽全身力气，缓慢的举起他的食指，终于对准了小海的嘴。

“闭……闭嘴！”阎玦声音暗哑，说完果断又昏睡过去。

小海一下子就没了声音，嘴巴都张不开了。

李治野看完阎玦醒来的所有操作，一下子明白过来，嘴角再也按压不住，笑的满面春光。

只有小海一脸疑惑，轻轻放下阎玦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嘴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愣愣的看向李治野。

“小海啊，你功德无量啊！”李治野拍拍小海的肩膀，一脸的欣赏。

李治野非常满意自己的让小海给阎玦读地府记事的决定，更是非常满意小海的表现。

居然真的把阎玦给读醒了，真是妙哉！妙哉啊！

他马上就要解放了！

小海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阎王大人一觉醒来就把自己的嘴给封住了呢？

为什么判官大人还在反复的夸自己呢？

这个笑怎么看着这么瘆得慌啊？

李治野也不给小海解开嘴巴，一个劲的乐，脑子里已经放飞，开始展望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该搬砖的人醒来了，他是该去爬山还是该去下海啊，想想都美妙啊……

小海看着判官大人感觉有些不正常了，悠哉悠哉踱步到寝室中间，肩膀已经抖动的不行了。

小海赶紧凑上去，一手拽住李治野的袖子，看向李治野，靠眉毛和眼睛表示自己的困惑。

李治野当着小孩的面，清了清嗓子，朝小海安抚式的点了点头。

他快步走回阎玦的床边，一手握住阎玦的脉门，闭眼查看。

半会，他睁开眼睛，轻松的告诉小海。

“放心，你的阎大人很快就会再醒过来了。”

“你的阎大人回来了。”

李治野时隔二十年，终于搜索到阎玦完整的神魂。

小海再次兴奋起来。

“多亏了你啊！”李治野抬手一挥，就将小海的嘴巴解开了。

“啊啊真是太好了！”小海的嘴巴一解放，就开始尖叫。

“来来，你再多跟他说说话，他能醒得更快些。”

李治野给小海出主意，不顾他的死活。

说完他将双手背在背后，跟老大爷散步一样，无忧无虑的走出了阎王寝室，案卷也不拿了，勾魂笔都不要了。

小海得了李治野的主意，只想快点再把阎王唤醒，又坐在阎王床边，开始絮絮叨叨。

天南海北，前世今生，只想把这二十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全告诉阎王。

时不时再给自己灌杯胖大海润润嗓子，又翻出自己胸前的地府记事给阎玦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