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政哥失眠
冬日的风吹扬染雪的鬃发,寒风呼啸过咸阳城,只是为今年欣喜的老秦人添了一点响。
祁绮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
回宫一路上,祁绮的心情都很美丽。
此行不虚,不虚此行。
把优待于民、以人为本的理念种子塞进了大家韩非的脑子里。
心满意足的祁绮心思逐渐歪了,睡前跟墩墩“唔啾唔啾唔啾~”的时候,摸了摸祂吃玉米大包子浑圆的肚皮,没忘唠叨了一番“节制为上”的道理。
临睡前,祁绮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但她一时没有抓住。
祁绮迅速入睡的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是个不眠夜。
咸阳南门,尚商坊,一通宵达旦挑着风灯的酒家,红衣女娘提着热水到上房敲门:“阿姑,睡了吗?”
“进。”房内一老媪一双纤细丰满白如凝脂般的手放下薄纸。
她已经许久拿不动太过厚重的竹简了,亏得咸阳有了这样好的纸张,听说是秦王政身边的小仙女捣鼓出来的。
小仙女是吗?
褪下黑袍准备沐浴的老媪,唇角微微一笑。
她很感兴趣。
*
驿宫,红果子树下,有长使、太仓丞来看望,韩非到底不用收拾那样多的竹简,仍在此处落脚。
驿丞虽没有好脸,也未曾来打扰他。
韩非自不是只有这一处可以落脚。
李斯和张苍都曾邀他。
韩非既是奉秦王诏,又无家累,不如在此处来得合规,更有甚者,纵是他不敬秦王,想来杀他之人也得看看这是驿宫,不可造次。
说到张苍,他倒是和自己提了长使一回,还送了好些质量上乘的纸。
只是当时自己压根不感兴趣。
纸张如今传遍六国,这样方便之物,韩非也用,但他是个极其固执的人,有些东西不能丢,比如他那浩瀚的竹简。
这一夜,韩非埋头于竹简里,陷入了梦乡。
他又梦见了恩师。
只是这回恩师不再背对着他,半天不肯搭理。
恩师白发苍苍,手中拿着竹简,面色温和。
待走近了,却是挥舞手中竹简:“让你这兔崽子不开窍。”
……
韩非惊醒。
抹了额头的冷汗,然后嘴角一笑。
想改就改呗,又不丢人。
*
章台宫寝殿,王榻上,嬴政盯着拔步床上的繁复蟠螭蛙龟鱼纹顶账,无法入眠。
他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胸口,似乎太激动了些。
放眼当今天下,吕不韦是自己的仲父,走的却不是同一条道。
他想安民,以商为路。
当初一杯“毒酒”,君臣放下,他离秦,现已经很少能再回咸阳了。
李斯是能臣,懂得自己所思所想,也愿意成为他手中的剑和刀。
但小宫女不同,她不仅懂,还提前为他谋划,希望为他的剑和刀做鞘。
让韩非改法,更好为他以后的伟业保驾护航。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前人的基础上,收复六国,甚至已经考虑到了之后的治理之道。
重法打六国可行,甚至是上上之选,然则之后,不可不改,从现在开始筹谋,届时有法可依。
韩非那样气人,谁看了不想咬两口,可满朝堂无人可奈何他。
倒是这只看起来无害的小兔子,真急了,红着眼,居然是谁经过都是要踹上一脚的样子。
为了他,去戳韩非的心窝,还帮他收服。
只是为何,她从不曾跟自己提及,她也跟吕不韦一样,认为秦用重法过于严苛?
为此,吕不韦走了,那她也会走吗?
若是她想走,除了身为秦人,孤的手中可还有什么能留下她的东西?
明明那般瘦弱胆小,软硬都吃,可名利皆不图,只随心喜欢热闹,小动物和吃食。
这些哪里没有?她说过天下美食处处有,若她想出去找,他如何能拦下她?
对了,看小宫女很喜欢李信送给她的小母马,哼,比马,谁能比得过他们赢氏赵家。
天气凉了,该让西羌各国送牛马过来了,届时再从这里面挑最好的送小兔子。
……
一夜未眠,次日因见着韩国大才精神奕奕的祁绮过来,看见眼下发青的政哥,愣了下。
昨日她刚教的拼音有那么难吗?难住祖龙爸爸这个天才?
但天才什么都没说,祁绮仍旧按计划教了四个拼音符号,然后看到政哥定定看着她,狭长凤眼满藏情绪。
接收信号失败的祁绮:这是咋啦?
“长使……”
了不得了,堂堂祖龙爸爸居然欲言又止,这是什么世纪大难题,能让头铁政哥犹疑?
他可是连自己相依为命数十年的生母说放逐就放逐,一脸风平浪静的狼人。
“……你可觉孤不如韩非?”
啊?这是什么问题?
你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好青年,为何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臭脾气 五十岁老头子比?
你是统一六国的千古一帝,韩非将来可是您的阶下囚,一杯毒酒就送他走了。
虽然这事吧,你和李斯办得不厚道,但现在看来还是有挽救余地的是吧?
难道……政哥你是觉得自己不如韩非,才把他杀了?
不可能!!!
面前可是总揽英才的政哥,姚贾那般污点、李斯那般钻营、李信那般浮躁、郑国那般首鼠两端、尉缭在外骂他还跑了……韩非只是高傲为国,哪里就那样容不下?
到底是韩非才情太过,遭人嫉恨。
可政哥何等自信,亲母淫-乱支持情夫造反,他也能寻常拿下,此后虽然不曾立后,更甚者对女人敬而远之,但也没见他就对自己的出身品行产生任何的怀疑。
祁绮疯狂摇头:“从未。”
【真话】
嬴政见了,摇得这么彻底,不用异能都能看出那是真的无疑:“昨日长使和韩非所言,孤从未听你提及……”
哦,是这个啊,开玩笑,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头铁。。
跟你说“暴秦”“虐民”不可取,那到时候可取的不就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再者,自己不也曾为十七个“星宿”……呸,文人,还有文信侯吕不韦求过情了?
还有修建行宫之时,当着您的面,也配合建宫梓人告诉过您,民夫需要休养,过于极限反而适得其反,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再快真的没办法。
敢情那时候您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见着小兔子清澈、平静的眼神,嬴政一下回过了神,他在做什么?
因小兔子不肯相交一时迷茫,甚至以秦王之躯堪比老匹夫韩非?
可笑,只要韩非不为了韩国一心作死,他想修书,留在哪里不是修?
反正写出来了,他看得到,想用就用,不想用韩非该怎样就怎样,还有何可犹豫的?
是他历来看重小兔子太过,而治政之道,于他所看重。他想和先祖一般,再遇商君。
韩非和商君同承一脉,大有商君之态,可他居然不肯为秦所用。
加之小兔子开口,让他颇有震慑,有些失分寸了。
其实,小兔子不正是他的商君吗?真国士,从无谓性别相貌。
到底还是如小兔子这般的神通太少,让他患得患失了一回。
可见还是山东六国来人的数量不够多、质量不够高、才干不够好。
虽然知道能及小宫女者怕是千万难有其一,但能者都是越多越好。
小兔子曾经提及,淳于越那些老家伙以齐鲁稷下学宫大有优越感,那偌大繁华的咸阳又岂会差这么一座学宫?
“长使,若是咸阳有了学宫,孤是否能听到你更多的论法?”嬴政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模样。
祁绮的神色在听到前面那句的时候,还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太好了,有了学宫,不愁没有科学家、人才……她不用埋头苦思默写“教材”了。
听到后半段,啥?论法?
可是她肚子里已经没啥东西了,总不能写一部唐诗三百首出来吧?
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的名头是那么好背的吗?
再者这跟基建关系也不大,要是她的金手指是诗词系统,拿到杜甫直接广厦千万间,那就真的可以开挂了。
还每天这样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做什么,直接躺平。
祁绮再次脚步虚浮回了偏殿。
一是高兴,学宫可需要好多钱,她都差点拿跑酷龙奎给自己的黄金去建了,可能还得贴香的私房钱,到时候还得防着被自家阿姊“追杀”。
二是心虚,她就是个普通废材,能掏出的东西太少,位面交易器的积分甚至刚到三位数,明明这已经是她两辈子最勤快的时候了。
都当上九年义务教育的老师了。
不过话说,谁也跟不上史上第一基建狂魔政哥的步伐,她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
没关系,先摆烂一下。
撸一个墩墩:“唔啾~唔啾~唔啾~啾”,再看看外头的猫头嬴。
这小日子……
*
卷又卷不动,摆又摆不烂,躺又躺不平。
没想到穿越也没改变实质的废材祁绮放下自己只画了个浴室的住宅草稿图,换上了新的要给建宫梓人的学宫图。
首先,要做个回音台,这样谁说话才能天然扩音……
话说,扩音喇叭那玩意儿好做吗?噢,需要电的东西,那可以直接先跳过了。
政哥的动作一向很快,选址暂定了两处,祁绮骑着染雪,带着墩墩和李信奉命也出去看。
一处距离渭水行宫不远的高地,胜在地势幽静,颇有高人遗世独立之感。
只是,不知是谁的主意,离堆坑和农田都很近。
另一处则是背对长阳街和尚商坊,离咸阳的商市和官邸聚集之所如此近,不难看出意图,有点意思。
大隐隐于市。
若是淳于越等人选,必然是要高地,那才符合他们儒家遗世独立的君子做派。
暮春时节,三五好友,弹琴吹笙,对坐闲谈,赋诗……说梦。
祁绮则高低看了两眼,顺便巡视了附近的堆坑进度,随即前往尚商坊查看另一处选址。
若是她来做抉择,必然是选择闹市无疑,刚好她很久没来逛街了,看看出了什么好东西。
虽是冬日,街上的午后亦是一番热闹景象。
祁绮停在一家喷香的玉米饼子摊边,这时李信突然喝道:“尔是何人?”
回首,祁绮见一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娘,露出月牙弯弯温顺的眸,她扶着薄纱的细腻白手漂亮极了。
“巴人怀清,求见太仓丞。”
是那个青史留名的寡妇首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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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