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丞相府的书房里弥漫着潮湿的墨香。李斯对着案上两份奏章出神,一份是弹劾吴柒“结党营私”的联名上书,另一份是请求继续推行新政的地方呈报。
“父亲。”长子李由端着烛台走近,“夜深了。”
李斯揉了揉眉心:“由儿,若你处在为父的位置,当如何抉择?”
李由沉吟片刻:“吴特使所行新政,确实利国利民。但如今朝局...赵高势大,恐怕...”
“连你都看得明白。”李斯苦笑,“可为父这个丞相,难道真要向一个宦竖低头?”
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次日朝会,李斯做出了选择。
当御史大夫再次弹劾吴柒时,李斯出列道:“陛下,吴特使推行新政期间,各郡账目确实存在诸多疑点。臣请派专人彻查。”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却让满朝文武都吃了一惊。谁都听得出来,丞相这是要和新政划清界限了。
吴柒站在队列中,面无表情。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退朝时,李斯特意在宫门外等候:“特使留步。”
雨后的宫道泛着水光,两人并肩而行,侍卫远远跟在后面。
“特使可怪老夫?”李斯率先打破沉默。
“各为其道罢了。”吴柒淡淡道。
李斯叹了口气:“老夫为相二十载,历经风雨。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他在一处廊檐下停步:“赵高要的不仅是权力,更是要彻底改写朝局。此时此刻,硬碰硬绝非上策。”
“所以丞相选择明哲保身?”
“是等待时机。”李斯纠正道,“特使可知,为何你我能站在这里说话?”
不等吴柒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赵高还需要时间清除异己。等他腾出手来...”
话未说完,一队郎官护送着赵成的车驾经过。赵成在车上微微颔首,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待车驾远去,李斯压低声音:“今夜子时,后门。”
是夜,丞相府后门悄然开启。李斯披着斗篷,将吴柒引至密室。
“长话短说。”李斯取出一卷帛书,“这是赵高下一步的计划。”
帛书上详细列出了将要被清洗的官员名单,工师学堂的师生大多名列其中。
“他要在三个月内,彻底清除新政的影响。”李斯神色凝重,“第一个目标,就是墨离。”
吴柒瞳孔微缩:“罪名?”
“通敌。”李斯吐出两个字,“匈奴人手中出现了新式弩机的图纸。”
“荒谬!”
“是不是荒谬不重要。”李斯摇头,“重要的是,陛下已经信了。”
他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老夫能做的,就是提前告诉你这些。至于如何应对...”
“丞相为何要帮我?”
李斯沉默良久:“或许是因为,老夫也不愿看到大秦的根基被动摇。”
离开丞相府时,已是凌晨。吴柒在马车中闭目沉思。李斯的示好真假难辨,但这确实是个警示。
回到府中,他立即召来嬴疾:“通知墨离,立即离开咸阳。”
“去何处?”
“频阳。那里还有我们的人。”
安排妥当后,吴柒独坐书房,系统界面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李斯忠诚度:38%】
【风险评估:高概率背叛】
他苦笑。连系统都不相信这位丞相的诚意。
果然,三天后的朝会上,李斯再次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当赵高党羽提出要全面废止新政时,李斯竟然表示反对:“新政虽有瑕疵,但其中亦有可取之处。譬如统一度量衡、修建直道,确实便利民生。”
这番话让赵高都愣了一下。
退朝后,赵高在偏殿拦住李斯:“丞相这是何意?”
李斯从容应答:“全面废止新政,必然引发地方动荡。不如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好一个徐徐图之。”赵高冷笑,“丞相莫非还想留着这些祸根?”
“中车府令误会了。”李斯压低声音,“若是骤然废止,那些受益的百姓必然怨声载道。不如先保留形式,再逐步掏空其实质。如此,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至激起民变。”
赵高眯起眼睛:“丞相果然老谋深算。”
这场对话很快传到吴柒耳中。
“李斯这是在玩火。”嬴疾评价道,“他想在赵高和我们之间寻找平衡。”
吴柒却想到更深一层:“他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无论将来谁胜谁负,他都能找到立足之地。”
然而局势的发展,很快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这日深夜,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吴柒。门外是浑身湿透的墨离:
“恩师!频阳出事了!”
原来墨离刚到频阳,就遭遇了伏击。新任郡守以“缉拿要犯”为名,要将他当场格杀。幸亏当地百姓暗中相救,才逃过一劫。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墨离愤慨道。
吴柒看着弟子肩上的伤口,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赵高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辣。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韩徒在太原被囚,郑国在上党遭软禁,各地工师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
“李斯出卖了我们?”嬴疾第一反应道。
吴柒摇头:“若是李斯出卖,墨离根本到不了频阳。”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这是赵高在逼李斯做出选择。”
果然,次日朝会上,李斯的立场再次转变。当有人提议恢复分封制时,这位一向主张郡县制的丞相,竟然没有出声反对。
退朝时,李斯与吴柒在宫道上相遇。两人对视一眼,李斯微微摇头,随即快步离去。
那一刻,吴柒明白,摇摆的丞相终于做出了选择。
是夜,系统界面弹出新的提示:
【关键人物李斯已倒向敌对阵营】
【建议:立即启动应急方案】
吴柒轻轻关闭界面。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准备一下,”他对嬴疾说,“我们要离开咸阳了。”
“去何处?”
“去需要我们的地方。”
窗外,秋雨又至。咸阳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仿佛这个帝国飘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