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完最后一圈布条,打了个结实的结,安羡鱼收回手,指尖犹带草药清苦与血渍腥气。
安羡鱼垂眸整理剩余布条,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布面粗糙纹理,心头早已盘桓开思绪。
早前于宫中翻阅密档,曾见内侍记载天机阁秘辛。
此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门槛素来极高,唯武功卓绝者方能入阁。
且每位杀手入阁之际,皆会以烙铁烫下专属暗记,或隐于肩颈,或藏于腰侧,寻常衣物遮蔽,极难察觉。
眼前这少年自称祝今朝,乃天机阁榜上有名、专诛贪官的杀手,可他行事却处处透着矛盾。
遇险时竟会替陌生人挡刀,言语冷冽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局促。
若要探他是否满口谎言,今夜亦是绝佳的试探之机。
安羡鱼悄悄攥紧袖中短匕,冰凉刀柄贴着掌心,纷乱心绪稍稍安定。
她早已打定主意,今夜便佯装沉睡,待祝今朝睡熟,便趁机探看他肩颈腰侧。
一来验证身份真伪,二来瞧瞧这杀手是否歹毒。
若他有半分不轨,袖中短匕便会毫不犹豫刺出,纵使同归于尽,也断不受人欺辱。
面上,安羡鱼却仍温婉,将布包仔细收好,寻了块离祝今朝不远的干燥地面坐下,语气带着几分连日奔波的倦怠:“祝少侠,今夜便在此歇息吧,想来官兵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此处。”
祝今朝靠在断柱上,斗笠遮面,只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火光跳跃,将他的影子投在断墙上,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诡秘与疏离。
安羡鱼拢了拢衣襟,故作困乏地打了个哈欠。
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阴影,俨然一副沉沉欲睡之态。
眼角的余光未敢全然闭合,只留一线缝隙,借着篝火微弱的火光,死死留意着祝今朝的动静。
火光跳跃间,他玄色的衣袂静垂不动,唯有斗笠下的黑纱,偶尔随呼吸轻轻翕动,难辨神色。
她能清晰听见他浅促不均的呼吸声,时而绵长,时而滞涩,间或夹杂着一声极轻的闷哼。
显然是伤口的剧痛反复折磨着他。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细微的动弹,都要牵动皮肉,忍得极为辛苦。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漏刻无声。
林间的晚风穿破破庙的断壁,卷着山林的清寒涌入,吹动地上堆积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荒庙里格外清晰。
寒意浸骨,安羡鱼下意识将衣襟拢得更紧些。
她原以为祝今朝重伤在身,又经连日奔逃、失血耗气,早已是强弩之末,定会很快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可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身旁的人依旧静立如松,未有半分松懈。
安羡鱼心头微沉,借着篝火明暗交替的瞬间,再度悄悄抬眼瞥去。
只见祝今朝依旧靠在断柱上,背脊挺得笔直,未有半分佝偻。
斗笠下的黑纱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呼吸虽比先前平稳了些许,却绝无沉睡之人该有的松弛。
反倒像是在闭目调息,默默运功压制伤势,又像是在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般极致的警惕与隐忍,倒真有几分江湖杀手的狠厉模样。
安羡鱼将袖中短匕攥得更紧,冰凉的刀柄硌着掌心,让她纷乱的心绪愈发沉静。
她深知,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破绽。
今夜的试探,拼的便是耐心与定力。
她重新阖上眼帘,将所有心绪藏于眼底,只留一丝心神警醒,静候着最佳时机。
又过了许久,夜色愈发浓重如墨,破庙外的虫鸣声渐渐稀疏,直至销声匿迹。
祝今朝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匀净,不复先前的滞涩。
想来是真的抵挡不住连日奔逃的疲惫与伤势的折磨,沉沉陷入了沉睡。
安羡鱼心头一紧,暗自凝神,缓缓调整着呼吸。
与此同时,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短匕,冰凉的铁柄硌着掌心,有些发疼。
她缓缓起身,动作轻得宛若一片飘零的羽毛,足尖点地无声。
一步,两步……
她借着篝火残留的微光,慢慢向祝今朝靠近,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肩头。
他依旧维持着靠坐的姿势,背脊却微微佝偻了些,许是沉睡中卸去了几分警惕。
受伤的左臂微微垂着,玄色衣袖早已被血渍浸透,干涸后凝成暗沉的硬块,紧紧贴在皮肉上,瞧着便知伤势沉重。
安羡鱼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伸出的手带着极轻的颤抖,指尖堪堪触碰到他肩头的玄色衣料,正欲顺势拨开那片凝着血渍的布料,探看传闻中天机阁专属的烙铁烙印。
忽的,祝今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肩头微耸,喉间溢出一声梦呓般的闷哼。
似是被伤口疼醒,又似是沉睡中无意识的异动。
巧的是,那本就被刀伤扯得松垮的衣袖,竟顺着祝今朝的这一动作,顺势往下滑了寸许,恰好露出他肩头一小块肌理。
火光之下,一枚暗红色的烙印赫然在目。
纹样是天机阁特有的玄鸟衔刃,线条凌厉,边缘带着烙铁烫过的焦痕。
虽已愈合,却依旧狰狞刺目,果真是天机阁杀手的专属暗记。
安羡鱼心头巨震,指尖猛地缩回,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生怕呼吸重了惊醒对方,缓缓挪回原处,动作轻得宛若流云。
重新躺下时,背脊已沁出一层薄汗,袖中短匕依旧紧握,却少了几分试探的焦灼,多了几分确定后的凝重。
原来他当真便是祝今朝,那个专杀贪官、名动江湖的天机阁杀手。
她闭着眼,耳边却反复回响着方才那声闷哼,眼前挥之不去的是烙印的纹路与他肩头的血渍。
这般矛盾的人,既有着杀手的狠厉烙印,又有着护人挡刀的柔软。
往后如何拉拢,如何用得放心,倒是要多费些思量。
夜色更深,篝火渐弱。
她屏着心神,维持着熟睡的假象,只留一丝清明,留意着身侧人的动静,指尖的凉意与心头的盘算交织。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祝今朝终是有了新的动静。
想来是肩头伤口疼得厉害,生生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祝今朝似是先侧头瞥了她一眼,黑纱后的目光在她“熟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气息平稳,才缓缓移开视线,踉跄着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极慢,每抬一寸,都似在忍受钻心剧痛,背脊微微弓起。
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细若蚊蚋,却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
安羡鱼悄悄眯起眼,透过睫毛的缝隙瞧去,见他并未多做停留,而是踉跄着走向破庙角落。
只见祝今朝弯腰拾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又从一旁的柴堆里抽了些干燥的稻草,只用一只完好的手臂艰难地整理着。
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稍一牵动,便疼得他眉峰紧蹙,动作愈发笨拙。
可他依旧耐心地将落叶与稻草铺得平平整整、厚厚实实,显然是怕她睡在冰冷的地面上着凉。
安羡鱼看着他踉跄的身影、笨拙却细心的举动,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似有暖流浅浅涌动,冲散了几分先前的戒备与疑虑。
铺好落叶床后,祝今朝又踉跄着折返回来。
他低头望着“熟睡”的安羡鱼,黑纱后的目光复杂难辨。
片刻后,他终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她抱起,挪到那铺好的暖床之上。
可手伸到一半,却蓦地顿住。
似有什么顾忌,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敢落下。
半晌,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布条,小心翼翼缠在自己手上,层层叠叠裹得严实。
直至完全遮住掌心肌理,才敢轻轻探身,揽住安羡鱼的腰。
他的动作轻得近乎屏息,指腹隔着布条,不敢有半分逾越,既怕稍重便惊醒了她。
更似畏惧自己的皮肤触碰到她。
那姿态里,既有躲闪的疏离,又藏着几分难言的敬畏。
安羡鱼能清晰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那颤抖不止是伤口牵动的剧痛所致,更掺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连带着揽在腰间的力道,都轻得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祝今朝抱着安羡鱼,一步步迈向那堆铺好的落叶,脚步虽因伤势而踉跄,却竭力维持着平稳。
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稳,竟未让她有半分颠簸,宛若捧着易碎的琉璃。
将她轻轻放在落叶床上时,祝今朝还特意俯身,小心翼翼调整着她的睡姿,把散乱的衣襟拢好,又将稻草往她身侧掖了掖,务求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做完这一切,祝今朝才似松了口气,喉间低低喘了几声,踉跄着退回先前的断柱旁。
他重新靠坐下来,只是呼吸较先前愈发急促,想来方才这一番动作,已耗尽了他大半气力。
只是这一次,他未再闭目调息,反倒睁着眼睛,目光直直望向破庙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眼底映着远处零星的树影与风声,警惕的守着夜,防备着官兵或野兽的突袭,又似在凝神思索着什么,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更像是特意待她检视完毕,才俯身执守,为她彻夜护夜。
安羡鱼躺在柔软的落叶床上,鼻尖萦绕着稻草与落叶混合的清润气息。
身下暖意融融,被一层内力一样的东西裹着。
驱散了山林的寒冽。
她万万没想到,祝今朝竟会如此待她。
他明明是天机阁出来的杀手,是传闻中杀人如麻、令贪官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此刻却这般细心周到,不仅为她铺就暖床,动作间更透着极致的克制。竟特意用布料裹手,不愿直接触碰她的皮肤。
这般温柔与疏离交织的模样,让安羡鱼心头的疑窦愈发浓重,也让那份刻意维持的戒备,悄然松动了几分。
可安羡鱼依旧不敢真的睡去。
在一个身份成谜、且身负杀手之名的陌生人面前毫无防备,她万万做不到。
只是连日的逃亡奔波,早已耗尽她的心神气力。加之夜间山林寒气侵骨,循着破庙的断壁缝隙钻进来,裹着草木的湿冷缠上肌肤。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
安羡鱼咬着下唇竭力保持清醒,将一丝心神系在身侧人的动静上。
可那股昏沉感如潮水般涌来,越来越浓重,眼皮重得像灌了千钧铅块,再也难以支撑。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颊烫得惊人,连呼吸都变得灼热滚烫,带着难以抑制的晕眩。
袖中原本紧握的短匕,指尖渐渐失了力道,再也无力攥紧,任由那冰凉的铁柄从指间滑落,悄无声息地坠落在落叶堆中。
连日的疲惫与风寒交织,终究是没能扛住,让她在这般凶险的境地中病倒了。
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她隐约觉出祝今朝又走了过来,带着一身山林的清寒。
祝今朝的指尖极轻地落在她的额间,似在试探体温,那触感隔着布帛,依旧能察觉几分微凉。
紧接着,她听见一声极轻的低唤,语气里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似是被她滚烫的温度惊到,打破了他一贯的冷冽。
她隐约听到,有人唤了自己的小字。
再次醒来时,安羡鱼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得提不起半分气力,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连吞咽都带着灼痛感。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眸中的依旧是破庙的残垣断壁……
只是昨夜的篝火已燃成旺火,火光比先前旺了数倍,让她出了好多些汗。
映得庙内一片通明,连墙角的蛛网都看得真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还夹杂着鱼肉烤得焦脆的香气。
两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勾得她空荡的胃袋阵阵发紧,泛起一阵难耐的饥饿感。
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指尖按在柔软的落叶床上,只觉浑身酸软无力。
抬眼环顾四周,只见祝今朝正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
他背对着她,玄色衣袍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祝今朝依旧戴着那顶斗笠,只是黑纱被林间穿堂风拂得往旁挪了些,露出一小截苍白清瘦的脖颈,肌肤在火光映照下,透着几分久病般的脆弱。
他受伤的左臂搭在膝上,原本缠得紧实的布条不知何时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甚至顺着布边往下渗着细密的血珠,显然是伤口再度崩开。
他的右手握着一根削得光滑的树枝,上面串着一条肥美的鱼,正悬在火堆上方慢慢烤制。
鱼肉已然烤得金黄焦脆,滋滋地冒着油花,滴落进火中,溅起细碎的火星,香气愈发浓郁。
火堆旁还架着一只小小的陶罐,罐口氤氲着袅袅白雾,里面的药汤正咕嘟咕嘟翻滚。
醇厚的药香混着草木的清苦,便是从这罐中飘散开的。
安羡鱼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祝今朝的腿,只见他的裤腿向上卷起,露出的小腿上也缠着粗布,布条早已被暗红的血渍浸染,边缘还在微微渗着新血。
原来,他腿上亦有伤,只是先前一直未曾显露。
她心头猛地一震,结合空气中的鱼肉焦香,瞬间便了然。
他定是拖着满身伤痛,忍着伤口浸水的剧痛,下了附近的山涧抓鱼;又寻来草药,生火煮药,只为替她治疗这突如其来的高热。
下水抓鱼,于他腿上的伤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那份皮肉浸水、伤口撕裂的疼痛……
安羡鱼都不愿意去想。
安羡鱼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既有难以言喻的感激,又有挥之不去的疑惑。
似是察觉到她醒转的动静,祝今朝的动作蓦地一顿,却未立刻回头,只是将烤得金黄的鱼连带着树枝,轻轻插到安羡鱼身旁。
而后拿起陶罐,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药汤倒进一个干净的木碗中,动作间竟透着几分娴熟。
似乎照顾她,是他的习惯。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斗笠下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冷冽的怒气,像是在斥责她的不设防。
眼底深处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冲淡了那份刻意维持的冷硬。
“你倒是心大。”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锐利,“在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面前睡得不省人事,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安羡鱼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几句,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硬生生打断。
“生病了也一声不吭?”他的语气更冲了些,字句间带着明显的后怕,像是仍心有余悸,“浑身烫得跟炭火似的……”
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重重的冷哼。
安羡鱼看着他怒气冲冲、仿佛要吃人似的模样,却并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人,明明是满心关心,偏要装出这般凶巴巴的样子,活像只炸毛的猫,口是心非得紧。
她压下眼底的笑意,轻声道:“是我疏忽了。”
“你我皆是大靖百姓,应该如此。”祝今朝别过脸,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木碗递了过来,里面的药汤还冒着袅袅热气,黑沉沉的泛着药光,“你先前说的。”
安羡鱼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苦涩药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与祝今朝素昧平生,虽他先前数次相助,却终究是个身份成谜的杀手。
这药汤来历不明,她怎敢轻易喝下?万一里面掺了别的东西,或是药性相克,后果不堪设想。
祝今朝将她的迟疑尽收眼底,黑纱后的嘴角似是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未发一语,只拿起另一个干净的木碗。
将陶罐中剩余的药汤匀了一半进去,而后端起自己手中的碗,仰头便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无半分犹豫,连眉峰都未曾蹙一下。
喝完药,他才抬眼看向安羡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挺警惕。”
安羡鱼望着他的举动,心头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些,却依旧未曾完全放下。
她接过他递来的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犹豫了片刻,终是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入口极苦,直冲味蕾。
呛得她轻轻咳嗽了几声,眼眶都泛了红。
可喝完后没多久,便觉一股清润之意顺着喉咙滑下,身上的燥热也似被驱散了几分,头痛竟也缓解了些许。
这药草的配伍精妙,药效着实不错,显然是懂医术之人精心配制的。
安羡鱼心中暗道,可随即又生出新的疑惑。
祝今朝分明懂得医术,昨日为何还要特意问她会不会治病,骗自己的怜爱吗?
更让她费解的是,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渊源深厚。
可她明明是第一次见他,记忆中从未有过这道身影。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满心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她放下木碗,抬眼直直看向祝今朝,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缓与试探:“祝少侠,我们是不是见过?”
话音落下,破庙里瞬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火堆噼啪作响的声音,与陶罐中药汤残留的咕嘟声。
祝今朝的动作蓦地一顿,握着树枝的手微微收紧,斗笠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那眼神复杂难辨,让人看不真切。
祝今朝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移开目光。
祝今朝看向跳动的篝火,声音没了往日的冷冽,竟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闪躲与委屈。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