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 第2章 希冀破碎

“衣物除味剂，香水，园艺工具……还有我的西瓜玩偶。”余堇在脑子里清点着东西，快步走出机场，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的。时隔四年榕城变了很多，一个人差点儿找不到路。

出国的时候他的东西只装满了两个箱子，这次回国也一样，只多了一个背包，余堇习惯把贵重的东西背在身上，手心捧着，怕碰坏了。

从机场到家不过一个小时，余堇将行李箱拆开，自己的归位摆好，把要带去宁羽池家的单独装了一个箱子，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生怕碰坏了其中的任何一个物品。

“嘶——”余堇走神了几秒，指尖被整枝剪的尖刺了一下。

刚刚余耀星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一堆破工具而已，有什么好金贵的？”

离家前的最后一步，余堇花了两个小时对自己全身上下进行“更新”，除了洗澡换衣服这种日常操作外，他还拿出了特制的香水，其中的味道都是宁羽池喜欢的，普通人或许闻不出其中的奥妙，但对于嗅觉超敏的人来说，它所释放出的香味浓度刚刚好。

“好了，出发去见他。”余堇站在门口，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般用力按下把手，出门上了计程车。

车窗外的景象迅速倒退，余堇打开车窗任由风打在自己的脸上，试图从充满工业的味道中找到熟悉的部分。

上次和宁羽池见面还是七年前的寒假，宁家搬走时，他没有手机，仅凭散不去的记忆一点点摸索着朝对方靠近。直到三年前偶然看到宁羽池和他的原创歌曲一起出现，那被循环了不下千遍的歌和隔着屏幕触碰不到的人，成了他独自一人生活时唯一的慰藉。

余堇的人生没什么伟大的追求，让宁羽池开心是最重要的一个。如果要问还有什么其它的愿望，那大概是和宁羽池相爱，不过这太难了，用痴心妄想形容更好些。

宁羽池住在叠拼别墅的下叠，是用他第一张专辑的收入买的，小区安保还算合格，司机进不去，余堇只得自己拖着行李往里走。

二栋离门口不远，但他还是绕了一大圈，让路过的风在身上留有自然的味道。

站定在门前的石阶上，余堇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整理好表情，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根本不知道宁羽池这个人，刚抬起胳膊，面前的大门就被猛地打开。

余堇伸出去的手没了支点，一个踉跄往前了一步，头撞进开门人的怀中，他一下子愣住了，干净的洗衣粉味钻入鼻腔，余堇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就这样紧贴着深绿色的布料。

直到对方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站好，清了清嗓。

“宁……您好，我叫余堇，来应聘您的生活助理。”

余堇理了理衣摆，抬眼对上宁羽池浅棕色的瞳孔，上牙用力咬着下唇里的软肉，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表情露馅，只是胸腔中的震动控制不住的，这张脸在十年前能美得让他心颤，如今也是一样。

宁羽池保持着一贯的风格，纤长的睫毛自然向上翘起，琥珀般的眼睛带着笑意但没有温度。阳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在面颊上勾勒出阴影，让眼底的乌青显得微不足道。深茶色的半长卷发刚刚齐肩，一字夹被随意地别在一侧耳边使其不至于垂下遮住眼睛，绸质的长袖睡袍垂感很好，下面露出精壮的小腿。

没有任何瑕疵可言，只是意料之中的没认出自己，余堇一阵失落，面上却不显，眼中的悸动却在不觉间被敛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宁羽池被盯了好久，便也忍不住将自己的新助理上下打量一番，清秀的长相，刻意抓但没抓好的发型，简单干净的穿着，细嗅，身上是刚好的植物香味，就算离近了鼻子也没感觉到不适。

缺钱还能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得体，对待工作未免太认真了些。视线上移，宁羽池对上余堇眼中清澈的光，心弦一动，他在好多的粉丝眼中都看到过类似的神情，只是面前的这个似乎浓的有点过分了。

只愣了一瞬，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就像是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净，宁羽池有些疑惑，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转身往屋内走去，神色平静。

“请跟我进来吧。”

“哦，好。”

行李箱放在门口，余堇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地跟在距离宁羽池半米处的地方，盯着男人的小腿看。

宁羽池觉得有些奇怪，他只是在招聘信息上写不喜欢男人，又不是讨厌男人，为什么新来的助理要离自己这么远呢？他垂眼去瞧身后的拖鞋，走慢了半步，开口问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余堇吓了一跳，还以为时偷看被发现了，大脑飞速运转将信息重新过滤了一边，他反应过来，眨眨眼，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没，你长得很漂亮。”

小插曲不足在意，宁羽池将人领到客厅里，安排余堇坐下，转身去厨房倒水。几秒前夸赞他的话还在耳边，相似的夸奖有很多，但他莫名觉得熟悉，想从记忆中抓住那个影子，但又找不到。

用力思考着，一股莫名的灰尘味涌入鼻腔，宁羽池皱着眉用力呼吸了几次才缓过来，他头痛的厉害，只能放弃。

“给，家里没有别的饮品，只能辛苦你喝水了。”宁羽池将杯子递过去，温热的指尖从手背上划过，他眼神微动，然后迅速恢复原状，握着自己那杯加了冰的坐在斜对角的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能够将余堇的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

“谢谢。”

一时间无人说话，余堇的情绪很复杂，见到暗恋的人的欣喜和被遗忘的难过夹杂着成了一锅混乱的汤，他盯着地板，捧着水杯一口接着一口抿着，每喝一口，他就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一定是因为他变了太多才没被认出来，一定是因为相隔的时间太久了。从相识开始的话，他还能得到宁羽池的偏爱吗？余堇不确定，他发觉自己要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喜欢的人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余堇只觉上身发烫，有些坐不住。他瞥向宁羽池身后的落地玻璃门，阳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好看的斑斓光点。外面花园中的植物虽杂乱，但看得出每一株都是被主人精心养育过的。

这么多植物应该需要不少时间吧，怪不得宁羽池这么着急找助理。余堇想着，那阵失望感被抛在角落，被窃喜占据。园艺专业也好，学习生活上的技能也好，在国外四年间的一切都是对照着宁羽池的喜好在做，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一杯水下肚，宁羽池只觉得撑得慌，他顺着余堇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花园，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又转过头来轻咳了声，“工作的具体安排和注意事项都发到你的手机上了，有什么疑问吗？”

“啊？嗯，都记牢了。”余堇的思绪被拽回，对自家老板点了点头，像个小人机。

宁羽池依旧是那副表情，面对余堇他好像总有很多的情绪往外蹦，这种难以掌控令他烦躁。礼貌告诉他不能拍屁股走人，但对坐着干等也不是个办法，末了，宁羽池觉得还是聊工作最能让人平静。

“你是……学习园林艺术专业的，刚好我也对这个很感兴趣，只是没你专业。把我家的花园交给你我很放心，里面的植物大部分都是我挑选的，辛苦你帮我重新整理一下，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决定就好。”

柔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粒一粒的传入余堇的耳中，打在他心上，就像是在敲击钢琴键，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您中午想吃些什么吗？我来做。”余堇说完，僵坐着扣手指，大抵是眼中的情绪被捕捉到了，坐在对面的人难得换了动作。余堇看着他起身，一点点走近，然后就听到，

“不了，今天中午吃外卖吧，我点轻食，有忌口吗？”宁羽池看见对方摇头，便又道，“第一天过来不用那么急，先带你去看房间，走吧。”

余堇很想误会这是宁羽池的照顾，但他清醒地知道，宁羽池对所有人都面面俱到。

叠拼的别墅只有两层，两人的卧房在二楼，余堇拖着自己的两只行李箱进电梯，背包被护在胸前。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宁羽池的卧室，整栋房子里最大的那一间。

“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卧室里自带洗手间比较方便。”宁羽池推开次卧的门，等余堇进来才站到他的身后介绍道，“如果有哪些用着不适合的地方可以和我讲。”

余堇点点头，四下打量着，这房间可比他在Y国住的好多了。

“窗户推开就能看到花园，应该比较便于你观察，反正你放心吃住就是了，工作只有文件中写的那些，我可不是什么令人厌恶的资本家。”

“我相信你。”余堇下意识开口哄人，说完才觉不对，呼吸跟着急了些，好在没被发现。

“这么信任我？”宁羽池只当对方是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应届生，看着窗外的云自嘲的笑了声，“就不怕哪天发现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满园的绿色，在余堇看不到的那侧，用指腹揉捻衣料，身体紧绷着。

“你看起来不是坏人。”余堇真诚的给自己找补，他习惯性的伸出小指，想要勾一勾宁羽池的衣袖，就在下一步动作前顿住。

他已经不是宁羽池的“金金”弟弟了，做这种动作不合适。

“忘了也好，省去很多麻烦。”余堇轻声说给自己听，虫鸣声将他的声音盖过去。见面刚几个小时，余堇就有点装不下去了，如果宁羽池还有那段记忆，从细节中发现漏洞，那往后的演戏路怕是会更艰难。

“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不收敛了。”

“在家是该放松些。”

和常乾说了相似的话，可余堇的听起来就格外顺耳。圈外的人总是认为明星无论何时都应该是完美的，宁羽池也一直遵从着这个规矩，小助理已经从工作须知中了解了他的工作和身份，可对方好像并不在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羽池莫名有些感动，“别叫我宁先生了，在我宁哥就好。”

“好的宁哥。”余堇顺从地开口，声音很干净，但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缱绻柔和。

“你整理吧，有事我会给你发消息，记得把铃声打开”

宁羽池说完便转身出去，给对方留下私人空间。

房门被再次关严，余堇松了口气，凑近窗边，把头探出去往下面瞧，在脑子里规划着设计图。

榕城四季常青，保温措施不需要做太多，这给了余堇极大的发挥空间，视线从左上角一直移动到右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片空地，余堇没多留意就看向了下一处。

想了个大概，余堇便蹲下去整理自己的生活用品，宁羽池给他安排的房间很大，大到就算是把东西都收好，也有一半是空缺的。

豆豆眼的西瓜玩偶被摆在床头的正中央，余堇最后扯了扯被角，拎着工具箱下楼。

一楼很安静，不断的有琴声传出，他放慢了脚步，动作也变得轻柔。

室外的阳光有些晃眼，余堇摸了下额角的汗珠，用拔草器一点点的清理着杂草。他没什么事情可做，有点无聊，只得和这些野蛮生长的植物打架。

在余堇的背后，一扇单面玻璃内，抱着吉他的人坐在地毯上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宁羽池在创作中一向是沉浸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个缩成一团的人影却吸引了他的目光，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文字，

“阳光下 小小的人沾上青草香。”

余堇：不认得我了吗？也正常。

宁羽池：很熟悉感觉，但从记忆中找不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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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希冀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