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 第16章 欲近还疏

“早上好啊，余堇。”

余堇闻声抬头，露出一个恬淡的笑，空出来的手挥了挥，“早，小希。”

那天和宋岚希相识后，余堇几乎每天早上在打理花园时都能收到对方的问候，声音不大，比同龄男生的更甜些，如果不是偶然间听到了宋岚希和他哥哥的对话，余堇还以为这人平时说话就已经是在撒娇了。

对看起来比自己小些，又不像余耀星那般恶语相向的弟弟，余堇不觉心软，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温柔很多。

“今天又起这么早？还是熬穿了？”他扬了下眉，嘴角的笑意更深，这两个选项比起来，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昨晚睡很早哦。”宋岚希那双圆圆的葡萄眼眯起，头向上扬了扬，脸上写着得意。

余堇被逗笑，悄声夸了句，又对着宋岚希比了个大拇指，“那很棒了，下次保持。”

宋岚希被夸开心了，发丝跟着身体轻晃，“小余哥你干活吧，我不打扰你了。”

阳台门关着，屋内的人睡得正香，宋岚希向后瞥了一眼，视线又回到余堇的身上，眼角弯了弯，喃喃自语，“搬家果然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余堇浇好花，人已经停在了冬青树近前，晨曦中的树叶泛起一层光晕，在还未散去的水雾中显得更朦胧。手指轻捻着低处的叶片，不似皮肤那样柔软。

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流泻下来，视线随之下滑，仅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就已盖不住疯长的小花了，余堇深吸一口气，呼出，一切都比他想象中要快。

“余堇，这棵树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宋岚希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客厅的大阳台上，每天早上余堇都会在一棵外表极为普通的树前站很久，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被唤到的人回神，直愣愣地转身，对上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它是我从老房子里移出来的，带着我的记忆。”

不知怎的，余堇就这样轻易的将冬青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说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宁羽池房间的方向瞧了眼，这个时间宁羽池应该还没起，便也听不到，想到这他松了口气。

当事人不在场，余堇没注意遮掩自己的表情。

楼上人将这一切都纳入眼中，余堇望过去的视线里所含的情感他再熟悉不过了，就像是自己看陈斯桦的一样，宋岚希只觉自己撞破了什么大秘密，但没有说出口。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陈斯桦醒了，他伸长手臂在被窝中摸索着，想象中温热的触感没有出现，他皱着眉睁开眼，意识回笼，想来宋岚希又去找楼下的那个人了，一阵无奈。

“我哥好像醒了，我得去找他。”宋岚希耳力极好，木门声一响，他就反应过来，迅速和余堇道了别。

“去吧，明早见。”

蝉鸣声渐起，树叶随风的沙沙声也变得格外明显，余堇收了工具，神色平静地按照顺序处理好每一件事。

新一批的黄芍在昨晚送了过来，余堇将放在厨房醒了一夜的花捞出来，减去多余的茎叶，轻拍两下花苞，让它开得更大些。

旧花被换去，花瓶中的黄色永远新鲜带着生命力。

早餐掐着点做好，客厅那边却一直没有传来脚步声。余堇站在料理台旁，一边处理工作室的内容一边等着，十分钟过去人还没有下来，余堇拿出手机来比对了一下常乾发给他的时间表，宁羽池如果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众多可能性在脑中过了一遍，余堇纠结着上了楼，抬手在宁羽池的房门上轻叩了两下。

无人回应，余堇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终于还是担心大过了一切，他按下把手，轻手轻脚走进去，昏暗的室内令他一时间无法看清，“宁哥？”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室内，那股独有的睡觉时的香甜包裹住余堇的身体，一阵暖意。

沉默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再往里走，余堇看到床上鼓起的小包，白皙的胳膊搭在外面成了画面中的焦点。几秒后，视线逐渐清明，他顺着薄荷味寻过去，宁羽池半张脸藏在被里睡得正香。

要不要把人叫起来呢？余堇对着那眼下的乌青有点舍不得，但工作的事一样不能耽搁，他只得硬着头皮，将声音放大些，“宁羽池，起床了。”

这次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宁羽池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深吸了口气，对着余堇眨眨眼，声音中还带着些委屈，“真的不能再睡会儿了吗？”

余堇愣了下，被难得不设防的宁羽池可爱到，强忍着笑意柔声哄人，“真的不能了，你先去洗漱，我把早餐包好给你带着路上吃。”

“好吧。”宁羽池的声音依旧不怎么清醒，他看着余堇从房间里离开，然后不情愿地翻身下床，捋平被子，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脸，一切都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直到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宁羽池的大脑才彻底被激活，迅速倒带，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过了一遍。

洗面奶冰凉的泡沫抹在脸上，指尖处却有些发烫，宁羽池看向镜中的自己，面颊明显红了半分，他是做好准备要用真实的一面去面对余堇了，但也不必如此真实。

一阵揉搓过后，宁羽池换好衣服下了楼，抬眼间，余堇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了，茶几上还放着一个保温袋。

“司机就在门口等着，喏，早餐，带着路上吃吧。”余堇站起身，拎着袋子递过去。

“谢谢。”宁羽池不敢对视，垂眼接过。手都握在门把上了，他又想起什么偏头去问，“我今天中午就回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余堇一时间也想不出，脑中映出床上玩偶的影子，“公司楼下的那家西瓜冰沙吧。”

“好。”

余堇说话时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再次打开大门时会是这幅光景。

宋岚希站在石阶上，身侧是刚赶回来的宁羽池，两个人各占据了视野范围内的一半，手里还各端着一杯西瓜冰沙，如果非要找点不同的话，宁羽池的另一只手中多了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半个新鲜西瓜。

“小余哥，我哥带了两杯回来给我，说是分给你一杯，感谢你每天早上陪我聊天。”宋岚希说完，将手中那杯递过去，唇角向上扬起，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陈斯桦回家时确实带了两杯，但，是宋岚希要求的，第一次近距离和好朋友见面未免有些紧张，他站在门口斟酌了几秒，刚下定决心敲门，就被身后的过去的车声吸引。

那辆车似乎是突然停下的，一个带着黑色渔夫帽的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一杯和自己一样的水。

宋岚希猜出是和余堇住在一起的那个人，但还是不免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会让余堇在早晨的那段对话中展露出那样痴迷的表情。

不觉间手落在了门板上，那人也同时站在了自己身旁，宋岚希收回视线，只是用余光瞟了眼，惊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楼下住的是大明星。

宋岚希抿了抿嘴，等待的几秒时间格外漫长。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谁也没说话，直到面前的门被打开，露出余堇的脸。

“宁哥你回来了！”

站得高的人始终会被先看到一步，余堇先和宁羽池打了声招呼，才被宋岚希的话抢走了注意。

余堇接过，眼尾弯起一道好看的弧线，他指着宁羽池手中的那杯给宋岚希看，“谢谢小希，看来今天有的喝了。”

宁羽池礼貌地笑笑，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里余堇更近的位置上，“小堇，我还给你带了西瓜。”

话一出口，对视着的两位只当是家常，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站着的宋岚希眼睛乱转着在余堇和宁羽池之间看来看去。

就宁羽池那张漂亮的脸来说，他的好朋友会喜欢也不足为奇，不过看刚才的反应，自己的到来似乎并不受那位的喜欢。

空气里总有股酸味是怎么会是？没人买柠檬吧。

“让你朋友进来吧，站在外面热。”

宁羽池闪身先进门换了鞋，拎着属于余堇的那杯，连带着西瓜一起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在单人沙发上落座。

宋岚希则被余堇迎进来，领到另外一边。

“我去把西瓜放到冰箱里，稍等我一下。”

人一走，宋岚希就感觉浑身痒，他下意识去看大明星的方向，结果对上了那双浅瞳，以随和礼貌著称的宁大歌手一点点扬起微笑，看的宋岚希头皮发麻。

“谢谢你陪余堇聊天。”

“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宋岚希干巴巴的回答，他有些摸不清这人真正的情绪，简直比陈斯桦难懂多了。

“等下一起留下吃午饭吧。”宁羽池还是那副表情，耳边传来脚步声，笑容柔和了更多。

宋岚希像是欣赏了一场非遗变脸，咽了口口水，“不了不了，我哥还等我回家吃饭。”

余堇回到客厅，手里还端着一盒上午烤的咸点，对着的起身欲走的宋岚希眨眨眼，“要走了吗，小希？尝块饼干再走吧。”

“对，等下泡泡找你玩。”宋岚希背对着宁羽池，明显轻松多了，他扯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从盒子里取了一块。

“嗯，好吃！不愧是小余哥。”宋岚希被惊艳到，又拿了两块，没理身后的那声轻咳。

“那我走啦～会想你的。”

余堇放下饼干，把宋岚希送到楼侧面的电梯钱，回来就看到宁羽池大爷似得仰靠在沙发上，茶几上的饼干盒少了大半。

“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