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与亚历山大 第1章 00 夜间火车

12月中旬，伯恩哈德下了一场十年一遇的大暴雪。

一个褐色卷发的绿眸少年，站白色的田野中，望向远方，想寻找某种答案。

“亚历克斯！”远处的中年女性呼喊道，“快回来！那里什么都没有，你会迷路的！”

00 夜间火车

这是一辆晚上8点从伯恩哈德出发的夜间火车，第二天上午10点到达终点站**拉。中等价位的躺椅卧铺四人一间，下铺可以当座椅也可以改成卧铺。

上火车的时候，乘务员给亚历山大一个纸袋子，里面放有一次性生活用品，拖鞋、耳塞、毛巾，还有一个饼干。好奇味道撕开塑料袋品尝，甜的亚历山大想吐出来。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背着行李进了车厢，“你好。”

“你好。”

中年男人收拾行李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拉旅游手册，不是他的，那就是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的，“去旅游？”

“不是，我刚被**拉的大学录取。”亚历山大把剩下的饼干扔进纸袋。

“祝贺你！哪所学校？”

“**拉美术学院。”

“我认识了一位未来的艺术家！”

“哈哈，”亚历山大害羞地低头，“如果能成真就好了。”

“我不懂艺术，但既然能考进**拉的美术学院，你一定是天才。”

“我希望自己是。”

中年男人归置好行李，向亚历山大伸手，“我叫朱利安，在汽车工厂工作，去菲罗伦斯旅行。”

“我叫亚历山大，去**拉读研究生。”

朱利安看亚历山大有些紧张，“第一次出远门？”

“嗯。”

“不要害怕，**拉很美，我去过，你不会后悔的。”

亚历山大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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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时间，亚历山大睡在上铺，朱利安睡在下铺。

“我关灯了。”

“嗯。”

亚历山大双手放在腹部，面朝上看着车顶，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可就是睡不着。

如果可以，他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伯恩哈德，这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但他必须离开。

一切都要从一个叫沃尔克的男人说起。

沃尔克来自一个中产家庭，毕业于伯恩哈德美术学院，去卢特西亚闯荡了几年，没混出名堂，灰头土脸回到老家，办了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画室。

送了几个学生进入美术学院，以此为宣传，招揽学生。

亚历山大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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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这天，画室的老师指导学生画一名女性模特，即使是没有任何艺术鉴赏能力的人，也能看出亚历山大与其他学生的差距。

“亚历克斯！”沃尔克火急火燎地跑进画室，“过来！你的机会来了！”

亚历山大跟着沃尔克来到办公室。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办公桌前，英气逼人，笔直地站着，双手背在后面，挺胸抬头，穿着像是从时代剧里走出来的贵族绅士，想给他配根拐杖和一顶高礼帽。

“亚历克斯，这位是伊恩。”

“你好。”

伊恩和亚历山大握手。

“伊恩是画家，作品被亨利美术馆收藏，现在是艺术商、伯恩哈德美术馆的顾问，经常在各地的美术学院办讲座。他听说了你的困境，打算帮助你，并指导你。”

亚历山大疑惑地看向沃尔克，“帮助？”

“伯恩哈德美术学院的学费并不便宜，你需要父亲的经济支持。”

“我父亲把我赶出家已经两个月了，怎么可能给我经济支持？”

伊恩接过话，“我有信心说服你父亲，如果他仍然不同意，我会资助你。”

亚历山大狐疑地打量陌生的中年男人，“我以前救过你吗？”

“没有，但我看过你的作品，你非常有潜力。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胚子，不去大学继续深造是种浪费。你将来一定会成名，但需要水平更高的老师教导，更有才华的同学，更好的设备，更多的机会，更开阔的视野。你的未来在美术学院，而不是这里……除非你不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伊恩声音低沉，沉稳冷静，很有说服力，让人信服，是年轻人想要成为的那种成熟男人，自信、冷静、从容不迫。

亚历山大半信半疑。他不相信眼前的男人能说服父亲，但他需要钱才能去美术学院，谁的钱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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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请亚历山大到餐厅吃饭，他自己没吃多少，全程盯着亚历山大思索，问些关于他的家庭问题。

白蹭一顿饭怎么说也是赚到了，亚历山大没有太关心伊恩的眼神，但很佩服他一直保持端正的坐姿。伊恩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精英的范儿，很吸引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酒足饭饱后，亚历山大问他，“你打算怎么说服我父亲？我父亲认为所有艺术家除了音乐家都是精神病。他希望我为家族争得冠军和荣誉，而艺术是私人的表达，和他想要的相去甚远。”

“我很有说服力。”

“这么自信？”

“我对你父亲这种人有经验。”

亚历山大持怀疑态度，从小到大，除了奶奶，还没看过父亲向任何人低头，“我听沃尔克说你封笔了，为什么？就算不为了钱，你难道再没有创作的yu望吗？”

“艺术家要保持一个少年的心才能创作真正有意义的作品。我选择了成为大人，不能再创作了。”

“听起来很残忍，我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上大学时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放下画笔，像亚瑟·蓝波。职业和艺术家不适合组成一个词汇，灵感不会每天准时打卡。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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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和伊恩回家的时候，母亲抱着儿子哭了好一会儿。

“我没事，妈。”亚历山大拍了拍母亲的背。

父亲和伊恩握手，请他到客厅去。

母亲带着儿子上楼，但亚历山大躲在台阶上偷听。

“您好，我叫伊恩·霍华德·佛格森·Ret，我以前是画家，现在是伯恩哈德美术馆的艺术顾问，很荣幸能见到你，久闻大名。我在伯恩哈德银行有账号，见到您让我确信做了正确的选择。”

“不用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我希望你支持亚历山大到伯恩哈德美术学院接受高等艺术教育。”

“亚历克斯应该告诉过你我的态度。”

“他告诉过我……”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伊恩停顿了一下，“我和亚历山大很像，我父亲是律师，给很多大人物做法律顾问。他希望我去学律师或者医生，但我选择了画画。我们的关系一度紧张，直到他得知我进入伦丁纽姆皇家艺术学院，我的作品卖了钱，现在我甚至赚的比他还多。”

“这和钱无关。”

“请您想象，如果我当时听从我父亲的命令，放弃画画，我可能会成为一个蹩脚的律师或者诊错病的医生，而不是被邀请进入皇家艺术家协会的最年轻画家，这样的荣誉只有少数人能获得。”

“但你是特例。”

“我向您保证，亚历山大拥有艺术家的天赋。以我的名誉担保，他将来一定会成为超越我的画家。您完全可以放心交给我，我会榨干自己的能力、拼尽所有资源去培养亚历山大，让他成为在世界上为伯恩哈德带来荣光的画家。”

听到伊恩为自己辩护，亚历山大露出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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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亚历山大收到了伯恩哈德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亚历山大拿着通知书去找伊恩。

“是你努力的结果。”

“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进入伯恩哈德美院。我母亲请你到家里做客，想当面感谢你，我父亲最近也经常提到你。你征服了我父亲，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他这么喜欢。”

伊恩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白葡萄酒，给亚历山大和自己都倒了一杯。

亚历山大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画具，接过酒杯，“我买了一本你的画册，太可惜了，你不该封笔的。”

“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未来是你的，亚历山大。”

“你可以叫我亚历克斯。”

两人碰杯。

“……亚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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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进入伯恩哈德美术学院后，也经常来找伊恩，接受他的指导。

周末，伊恩会带亚历山大去美术馆看画展。假期，天气好的时候，伊恩开车和亚历山大到乡村田野散心。偶尔，伊恩会带着亚历山大一起参加艺术圈子的宴会，和记者、作家、评论家、电影导演、音乐家等等见面。

伊恩和亚历山大亲密的关系惹来了同学的好奇。

“你为什么和一个老头走地那么近？”

“你想要他的钱吗？”

亚历山大听到了这些非议，不为所动，他们不懂伊恩对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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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亚历山大指导一幅画的时候，伊恩指着画中男人的躯体，“这部分再深点。”

放下的手和抬起的手撞到了一起。

亚历山大低下头，等伊恩离开后再抬头，脸颊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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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亚历山大窝在伊恩家的沙发看书，外面下起了雨。

“天气预报说会下一晚上，我跟我母亲打电话，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伊恩在卧室叠衣服，听到亚历山大这么说，走出来，“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雨夜开车很危险。”

“你在看什么？”伊恩倒了两杯白葡萄酒。

“《会饮篇》。”亚历山大合上书，接过酒杯，“成熟智慧的年长者，涉世未深的少年，和我们很像。”

“要我送你兔子吗？”

亚历山大笑道，“我不擅长养宠物，或者任何动物。”

“哈哈！如果你只看到了这些，说明你还没完全理解这本书在说什么。”

亚历山大看了眼窗外的雨景，“你爱过什么人吗？”

伊恩低头回忆，“我上中学时，暗恋过我的一个同学。我们在学校的角落吻了彼此，但第二天，他当面推开了我。”

“他听起来不怎么样，再见到他，你应该揍他一拳。”

“好建议，但我可能会下不去手。”

“那你应该忘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试试。”

伊恩看着亚历山大，着迷了般，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右手抚上亚历山大的脸，“亚历克斯，你年轻又美丽。”

伊恩落了个吻在亚历山大的额头上。

亚历山大给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去，然后和伊恩躺在沙发上。

亚历山大想吻伊恩，却被他躲开。

“既然你读了《会饮篇》，就该明白，最高尚的爱情是不掺杂rou体yu望的，不是身体的yin秽结合，而是精神的和谐共鸣。”

“但是……”

“升华你的爱，青春总有一天会逝去，你不会如现在美丽，只有灵魂永恒。”

亚历山大安静下来，有点失望。

伊恩抱着亚历山大的头，“我爱你，不用怀疑，亚历克斯，我们的心灵属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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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时，亚历山大和伊恩参加绘画比赛的展出。

站在获奖作品前，亚历山大不满道，“我的作品远比他的好。”

“谦虚一些，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两次。相信我，你一定会惊艳所有人。”

“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

“耐心，年轻人，耐心，只要按我说的做，你未来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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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

亚历山大从冰箱里拿了瓶气泡水，然后使劲摔上门，“我听说了！！你带着一个女人的作品去评委家里‘指导’！我需要你和学校的支持！你却忙着炒热其他人的作品？”

“你的作品仍然需要打磨，耐心，不要着急。相信我，总有一天……”

“我听够了！说什么总有一天！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美术学院校长的女儿！你是为了巴结美术学院的领导！”

“为人处世也是成为艺术家的必修课。”

“去你的必修课！你利用我当你往上爬的垫脚石！”

“我经历过你现在的境遇，这是大人世界的一环，你必须接受。如果年轻时太张扬，以后会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

“你母亲呢？你想让你母亲失望吗？”

“……”

“无论你是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甚至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你也这个社会的一员，也要服从权力，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权力人物搞好关系，你才有未来！站稳脚跟前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听我说，我会让你出名，我会帮你，相信我。”

亚历山大推开他，离开了伊恩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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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伊恩在学校拦住亚历山大。

“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跟踪我了！”

“我没有跟踪你，我担心的是你去不正经的酒吧或者俱乐部。你父母要我教导你，防止你走上歧途。”

亚历山大郁闷道，“我只是和马克出去玩！？怎么就走上歧途了？”

“你要听我的，相信我，我会把你捧成世界一流的画家。”

“我受够你的承诺了，你的话一文不值。”

“亚历克斯？”

“你向我承诺给我机会，又为了舔领导，把机会给关系户。这叫爱？你什么时候能看清，你根本不爱我，只爱你自己。”

亚历山大绕过伊恩。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等等！”伊恩慌张地追上去，抓着亚历山大的双臂，想控制他。

亚历山大推开伊恩。

“放开我！我们早结束了！从你背叛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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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

伊恩听说了亚历山大准备考**拉美术学院的消息，跑到家里来。

亚历山大不让伊恩进门，把他带到车库前。

“有事快说。”

“不要去**拉，不要去，亚历克斯，你属于伯恩哈德，一个陌生的环境，如果你的新老师不喜欢你呢？你没有依靠，没有我关照你，你真觉得靠自己能闯出来？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在为你铺路！”

“有你的关照才闯不出来。”

“你这是自毁前途！你想让你的父母失望吗？”

“我母亲完全同意我出去闯荡。说完了吗？”

“你以为离开我就能获得自由？大错特错，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就算在外面流落街头也不会后悔。”

“我爱你，亚历克斯。”

“我说了我们结束了。”

“我不同意。”

亚历山大回家去了，“我管你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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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天亮了，亚历山大并没有睡地很沉，一路颠簸，噪音声很大，硬邦邦的床铺，还那么窄，能睡地舒服才怪了。

乘务员送来早餐，面包、茶水、黄油和果酱。

亚历山大和朱利安坐在一侧吃早餐。

对面铺位出现了两个年轻男人，似乎是昨晚上来的，两人坐在另一侧吃早餐。

他俩是一起开餐厅的，因为十月是丰收的季节，到南方的城市去旅行，品尝美味佳肴。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菲罗伦斯和**拉必看的景点和好吃的餐厅。

亚历山大说自己不会做饭，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安慰他，“你自己吃的话，只要自己满足就好了，不要有压力。”

另一个也说，“而且为了生活费考虑，学会做饭也很方便，**拉的生活成本可不低。”

朱利安不太同意，“**拉最贵的是租房，其他还行。”

亚历山大说，“我和大学的同学住在一起，他在**拉的广告公司工作。”

“那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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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点，火车到达**拉火车站。

亚历山大背着画具包，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车，和新认识的朋友道了别，抬头看火车站的标牌——欢迎来到**拉。

“不客气。”

本想赶在818开的，但没来得及，819也很吉利。看的开心~

0819，发表。

0827，第一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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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 夜间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