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墙角这种事手到擒来啊 第10章 抓贼

从宫中回来了好几天，陆婉凝一直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不从她的小院出来，也不允许人随便进去。

陆远生去过好几次，次次都是绣玉客客气气地回绝了她，理由饱满语气又十分义正辞严，弄得她实在不好意思说你让开我就进去看一眼之类的霸总语录。

陆婉凝没精神，连带着侯爷夫人也对她无甚好脸色，但至少表面上还愿意笑一笑。最难搞的是陆天惜，他从前只有陆婉凝这么一个妹妹，看得如珠似宝，现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妹妹，弄得陆婉凝不舒坦，他自然很看不惯。

解决陆天惜又是一桩麻烦事。他看不惯陆远生，自然觉得她哪哪都不好，干扰了他的宝贝妹妹平步青云，他很生气。

陆远生在院中翻书，他觉得不妥，说她每日只知道待在院中，无聊无趣。

陆远生出门逛集市，他觉得不妥，说她一个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

陆远生依着老太太的话免了晨昏定省，他觉得不妥，说她不知礼数。

陆远生去给老太太请安，他觉得不妥，说她不听话，特地来碍老太太的眼……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陆远生就算是个泥人捏的脾气也早已忍耐到了极限。她已到了一种看见陆天惜就想上去咬两口的程度，一直问系统能不能把这个NPC抹杀。

系统：“抱歉，暂时不支持。”

陆远生：“我先做，你就支持了。”

系统：“……”

陆天惜恰好经过，毫无意外地开始嘲讽：“又在说梦话。你一天到晚只知道自言自语么？怕不是乡下地方待久了，养出幻觉了罢？”

陆远生气势汹汹地冲过去：“乡下地方就很不好么？荆州是乡下地方？当年阿耶阿娘送我去荆州是为了净化心灵，我住的地方是庙堂，与我讲故事的是高僧。你竟敢这般大不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有何资格这般诋毁？”

这番话虽说得有些乱，但实在气势恢宏，一时把陆天惜唬住，半晌没张口。

再细一想，这第一层说的是他陆天惜歧视乡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作为天子脚下的人，更不该有这般土地贵贱之分，此乃大不敬之一；

第二层说的是侯爷和夫人把她送往荆州时冠冕堂皇地说了是为她好，若是此刻诋毁荆州是乡下地方，便是驳了自己阿耶阿娘的面子，此乃大不敬之二；

第三层说的是她自小生活在庙中，高僧相伴，佛经传身，他陆天惜却说她没有见识，养出幻觉。这便是在说高僧不力，僧法不严，在这么一个崇尚庙宇的候府里，着实是荒唐。此乃大不敬之三。

陆天惜想得面红耳赤，怒上心头，吼道：“你目无尊长了么，竟敢顶撞兄长！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的无法无天了！”

陆远生不屑地“切”了一声，“又来又来，你只会这套是不是？”

陆天惜：“你！……”

陆远生：“你什么你？你刚刚骂我什么？不管了，反弹反弹反弹！”

陆天惜：“……？”

陆天惜实在有些气伤了，捂着心口“你”了半天，连嘴唇都在颤抖。陆远生越是见他这样，越是心里舒坦，连日的郁结都散了不少，对自己的发挥十分满意，还在想着要不要加一点“略略略你来打我啊”作为魔法攻击。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陆婉凝。

陆远生和陆天惜同时看过去。陆天惜反应很快地调整状态，面上满是担忧：“小妹……”

陆婉凝仍然先见礼：“阿兄。”

然后再对着陆远生道：“二妹妹别这样，我知道你伶牙俐齿，阿兄说不过你，一会儿又要生气。”

陆天惜：“……？”

陆婉凝拧着眉头，似乎很纠结，但还是加上一句：“二妹妹可否进来，同我谈谈？”

陆天惜抬脚便想往她的院子里进。可陆婉凝拦住了他，仍然看着陆远生，近乎执着地道：“二妹妹，来吧。”

陆远生带着胜利者的目光上下扫射着打量了陆天惜一番，再加上一句充满不屑的“呵”，又把他气得够呛。

院门关，陆婉凝叹了一声，“你就别再气阿兄了，他一介武夫，经不住的。”

陆远生冷笑一声：“知道的说他是一介武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王爷贴告示呢。”

陆婉凝：“什么？”

陆远生：“鬼话连篇。”

陆婉凝：“……”

陆婉凝复又叹了一口气：“二妹妹这张嘴可真是厉害。我……我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陆远生想了想，这又是什么路数，柔弱小白花不是早已走不通了么，难道这话是真心实意？

她瞧了瞧陆婉凝，发现她果真是真心实意的失落，一时间觉得寻得知己，豪气干云地拍了拍她的肩，“我教你，包教包会，保证你能怼得隔壁那阿花哭爹喊娘！”

隔壁阿花，其实是什么公爷家的女儿，全名叫作齐兰香。在陆远生回长安之前，陆婉凝已与她明争暗斗许久，不是衣裳的新鲜料子就是时兴的诗词歌赋，总之，样样都比，却总是因为太过文明而败下阵来。

陆远生越说越兴奋：“你跟着我学，凭那阿花有多大能耐，都给她打回去，从此你就是长安第一！”

陆婉凝静默着没有声音，半晌，将手指轻轻搁在陆远生的手掌心，凉得叫人心惊。

陆远生被冻得险些叫出声来，被陆天惜气得一根筋的脑袋也终于转过了弯，想起来陆婉凝是为什么做出如此这般模样。

她一想到贺少敛竟然蓝颜祸水至此，让自己这个礼数周全、内敛温柔的大姐姐到了这般田地，又想到自己不得不为了任务毫不退让，心里就叹了口气。

转念一想，自己是要为了贺少敛换命的，这么一来，也算救了她的心上人，只是不知道侯爷会否将他最爱的女儿嫁给一个二婚男。但到底是要救了的，终于好受些。

她思来想去，瞧着柔肠百转的陆婉凝，也不知道再婉转要婉转到什么弯弯里去，干脆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你能想到的困境不久后都会解决，包括贺少敛。”

陆婉凝柔肠打了结，一时不防，咳了半天，眸中凝泪：“你怎么……怎么……”

她是想说你怎么能直呼景王名讳，陆远生却拍了拍她的肩，续道：“你也不用同我比，其实你不用同任何一个人比。现在我同你说这些你可能不明白，可你做得那么好，仍然害怕自己不如别人，世上哪有完人呢？”

陆婉凝愣了神。她没想到陆远生会直接挑破她在想景王殿下的事，更没想到话题是为何转变到人无完人的地方。

“是这样，”陆远生尽力与她解释，“我呢，来长安不久，很快也会离开的，我不属于长安。而你属于这里，贺——景王也属于这里，”她想到陆婉凝刚才惊恐的眼神，就换了个称呼，续道：“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知不知道？”

但是很快又推翻自己：“我也不是叫你一定要成为第一然后吸引别人的眼光的，我的意思是你好就最好。但你喜欢他——”

陆婉凝又咳得昏天暗地。

陆远生紧急改口：“但有人喜欢他，也不一定要为了他改变自己，若是他喜欢那个人真实的样子，就必定会喜欢，若不喜欢，日后也会露馅。”

颇为伤感地补上一句：“装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陆婉凝彻底愣了。

这个二妹妹，接回来之后便行为怪异，上次直愣愣地说候府中最喜欢自己，这次又说了一些口无遮拦的话，可分明在外表现又十分端庄大气。

……原来，是“装”的么？

她心底闪过一丝窃喜，又闪过一丝悲戚。喜的是原来她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游刃有余，悲的是她或许比表现出来的更有意思，她更加比不上。

“但是，”她还是难得地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了重点，“二妹妹你要离开长安么？回荆州去？”

陆远生卡了卡，“嗯……你且当是这么着吧。”

陆婉凝叹了一记，“我们姐妹自小两个聚少离多，连这样交心谈话都是头一回，你却说要回荆州去，想来是不满我，在说气话。我知道你不日便要和景王殿下成亲……”说到这里，话音渐小，似有哭腔，但还是顽强地说了下去：

“但你不必安慰我，妹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我的确是怎么都比不上。”

陆远生只觉得这么交流比与陆天惜吵架还要窝火万分，只好深吸一口冷空气，期望能够降降火，委婉地再解释一遍。

“你不用和我比，贺少敛老婆的位置怎么样都会空缺出来的，别担心。”

系统醒得恰到好处：“……你这叫委婉？”

陆远生：“你闭嘴。”

陆婉凝眼眶红红，声音低低：“是……妹妹在荆州另有心上人么？”

陆远生一时间瞠目结舌。她怎么不去写小说，应该能大挣一笔。

系统：“你不如应下，省得她再与你比。”

陆远生叹了一口气。想想，又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是有一个心上人。”

陆婉凝没注意到陆远生的语气有多么麻木，她只觉得一下子又充满了希望。陆远生并不喜欢景王，那么这门婚事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罢？

“所以，若我非要与他人成亲，必是迫不得已的原因，也断不会与他真成了夫妻。”陆远生握住她的手，诚恳道：“就是假结婚，你理解吗？你信我吗？”

陆婉凝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又兼陆远生言辞恳切，于是点点头应下了。

陆远生欢天喜地地将她赞扬了一番，又是说她穿着优雅得体，又是说她眉目温柔可人，将她夸得脸颊绯红，也想回赞她，于是也从穿着入手：

“妹妹的衣裳也甚是精妙，这缎子裙实在活泼灵动……咦，我记得从前妹妹有支环佩，可是摘下来了？”

陆远生呆了呆，低头一看，腰间果然空空如也，环佩不知所踪。

陆远生又呆了呆。直到陆婉凝察觉不对，脸上的绯色褪去，问“怎么了么”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那混杂在心跳声、落雪声、风声之间的，微微的“嘶”声，并非她发梦。

那杀千刀的，把她东西偷了，难怪他说多谢！

她腰间的东西不好偷，便直接将绶带也撕了！

陆远生脸色难看得像滴墨。系统姗姗来迟道：“贺行之或许已不在长安，我无法在小范围内检测到。另外，环佩上出现了主角的气息，需尽快拿回来确认。”

陆远生的声音颇有些悲壮：

“开GPS，我要去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