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续（重生） 第5章 第 5 章

要问三个成过婚的男人里，林渐秋最熟悉哪一个。

她的答案是李景轩。

京城里的著名纨绔，侯府小霸王。

为了能够婚后和谐相处，她观察和调查过他很久。

脑子不算蠢，但性格很差。

脾气大，易冲动，肆意妄为，做事不在乎后果。

这是他的家世背景带给他的。

毕竟他家确实给了他不管不顾的底气，而他也因为是幼子被不作要求。

林渐秋曾觉得他本性不坏，也比又坏又蠢的纨绔要好些。

后来发现，即便脑子原本不蠢，太久不用也会形同虚设，即便本性不坏，那些会教唆他的狐朋狗友也足够恶毒。

在秦氏说见面安排时，林渐秋就猜到李景轩会因此恼怒。

更不会真的等到最后一个见她。

倘若他是真心想娶她，除了在家里闹之外，也一定会向他的“朋友们”求支招。

那些纨绔会想到什么主意呢？

无非是昂贵花哨的礼物或英雄救美的偶遇。

如果想要破坏她跟顾逸辰的关系，那首选后者。

因为在他们看来，顾逸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若是送她回府的路上遭遇危机，肯定会出洋相。

事情发展跟林渐秋推测得很像，但也有不同。

她没有想到，还会有眼前这个少年。

“姐姐？”

少年吞咽着口水，满脸无辜：“姐姐你为什么拿剑对着我？”

“你手里拿着刀。”林渐秋陈述事实，接着栽赃嫁祸，“你想割断我的绦带。”

少年手心里藏着一把小刀。

这样大的市井少年，配这样一柄小刀，很大概率是用来行窃的。

所以他的目标应该是割断她的荷包，趁着她跟追来的大汉周旋之际逃走。

然后李景轩出来替她解围，接着再以“帮她找荷包”的名义，跟她相处。

他果然也重生了。

不然这个年龄段的他还没有这个脑子。

林渐秋感到厌烦。

李景轩是她上一世的夫君，那桩婚事也是她最后悔的一桩。

她万万没想到，李景轩这脑子居然也敢参与夺嫡。

六部都背不明白，一天的朝都没上过，居然放着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去帮三皇子夺嫡。

这也就算了，他还搞得那么高调，短短时间就弄得自己四面皆敌。

结果成婚当晚，死在了他俩的新房里，让她因此遭受了无数的非议和磋磨，直到靖侯府被抄家了才好点儿。

要是早知道，她决绝不会答应跟他的婚事！

前世的痛苦犹在眼前，林渐秋缓了两个呼吸，才压住心中的杀意。

被她拿剑横着的少年差点儿给她跪下，哭丧着脸求饶，说自己绝对没有割她绦带的意思。

林渐秋充耳不闻，厉声说：“谁派你来当众毁我清誉的？”

少年一抖，追过来的壮汉也忍不住退了半步。

他慌乱非常，直接哭出来，竟承认了自己居心不良：“不是的，我只是……我拿小刀只是为了偷别人钱袋，不干这种事的！”

壮汉也连忙道：“对对，这小子偷了我的钱袋子，我怒极，才追着他至此，惊扰了姑娘，我给您道歉……”

林渐秋冷笑：“我身旁带着侍女，哪里需要自己拿钱袋？街上自挂钱袋的妇孺不少，你这小子却直直地冲着我来了，不是早有预谋？”

围观群众见状，议论纷纷。

他们方才已经交流过情报，确认这大汉和少年不是他们这条街的人，均觉得蹊跷，一听这漂亮小姑娘这么会说，就信了许多。

“哟，看着都心虚了，别真是收钱办事的吧？”

“很有可能，有些公子哥不就喜欢搞英雄救美的戏码吗？”

这个观点很快传开，大家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到某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藏在不远处的李景轩一头冷汗，立刻朝巷子里躲了躲。

他倒是忘了，自己这上辈子的媳妇是个聪明伶俐的狠人，这点儿把戏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李景轩没了与林渐秋见面的勇气，也不管那两人，转头就往侯府跑。

林渐秋把话说得差不多，便托一旁茶楼的老板将两人扭送官府，而后自行乘马车回府。

是的，她其实坐马车来，也带了侍卫。

只是让他们等在街头而已。

盖因今日之事传开，能叫她的婚事再拖一拖。

入夜。

各府中。

顾逸辰正在陪父母用膳。

桌上气氛正安静，他弟弟却忍不住好奇地问：“兄长今日去见了林家的大姑娘，情况如何？我能有嫂子了吗？”

这话一出，他爹娘和兄长都皱起了眉头。

太傅与夫人是不满这桩婚事，但他们看到儿子也皱眉之后意识到不对。

顾母：“那林家姑娘有什么不妥？还是对你并不满意……不能吧？”

顾太傅：“你今日还见到了其他人？”

相比起被“儿子想娶不知道哪旮旯来的黄毛丫头”这件事烦得多日不顺气、满心都是这件事的夫人，他更理解儿子此刻的表情。

那是被未料到的人或事破坏计划的不悦。

“如父亲所言，儿子今日除了林姑娘，还见到了丞相大人。”顾逸辰放下筷子，神色凝重，“千言书肆，竟是他的产业。”

顾太傅的表情也是一肃。

刚准备谴责“堂堂丞相竟这样破坏别家的好事”的顾母将张开的嘴闭上，给小儿子夹了筷红烧狮子头，让对方跟自己一起保持安静。

顾太傅沉吟片刻，说：“千言书肆资助过不少举子，我记得上一届的榜眼贺明出身贫寒，还在千言书肆住了月余。”

千言书肆除了可以借书，在春闱殿试期间，也可以给赴京赶考的举子提供食宿。

只要求对方在三年内给出一车，即六十五卷书。

上一届的榜眼在入朝为官的次年，还了亲自为千言书肆手写的五车书，在当时也是美谈。

还书于书肆，表面上是还清了恩情，实际上使得两方关系更紧密。

一个众所周知的孤臣，开这样一间书肆，不得不令人重视。

顾太傅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你觉得，丞相是真心求娶林府大姑娘吗？”

顾逸辰抿了抿唇。

最后还是说了心中所想：“丞相心思叵测，孩儿看不出。但我想，他并不是会一时兴起，就请白暨郡主为自己奔走操劳的人。”

“你与为父想得相同。”

顾太傅用满意的目光看着大儿子。

他能原谅大儿子绕过父母，悄悄求二女儿去林府说媒，就是因为他发现大儿子近日较以往成熟许多，眼界和大局观也有很大提升。

跟这些比起来，大儿子想娶什么样的妻子，就是次要的了。

顾太傅：“你们今日见过面，记得明日派人将礼物送过去。另外，二十八日休沐，林远在府中，再请随侯夫人去一趟。”

随侯是开国功臣，其夫人白氏在京城名望颇高。

如说白暨郡主代表皇室的尊贵，那么随侯夫人便能代表开国功臣的荣耀。

工部侍郎林远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有随侯夫人出面表明太傅府的诚意，他即便不答应顾家的亲事，也不会轻易答应丞相府的。

而只要这事拖着，他儿子就有理由接触和试探丞相。

“礼物儿子已经备好，其余的事情，就有劳父亲母亲操心。”

顾逸辰笑着说，看似因得到父亲支持而激动，实则内心很平静。

上一世在违背父愿站队太子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习如何与父母周旋，揣测他们心意，推演他们行动了。

这发展正如他所料。

靖侯府。

李景轩正扒着母亲的手臂，央求对方帮自己把媳妇娶回家。

靖侯夫人白了他一眼：“去年我说给你定个媳妇你闹着不接受，现在知道着急了？”

“嗯，挺急的。”

李景轩很认真地点头。

“现在急也没用。”靖侯夫人拿手指戳他额头，“那几个也想娶林大姑娘的，要么有美名，要么有军功，还有个位极人臣的，你看看你，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要是我，也不会选你当女婿。”

“哎呀，娘，儿子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前两天您还夸我来着呢。”

李景轩抱着她的手：“娶了媳妇后我肯定会更好的，您神通广大，就帮帮儿子吧！”

靖侯夫人：“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孩儿发誓。”

“好，那为娘就给你想想办法。”

靖侯夫人其实早就考量了这件事。

她一开始调查过那林大姑娘，知道林府传出去的事情最少有六分真。

那也是很难得了。

所以尽管对林府的门第不大满意，她也还是答应了儿子这事，托妯娌上门说媒。

如若不是其他三府正巧同一天派了人去，二房夫人的名头是够的，那林家也不会拒绝这桩婚事。

如今情况比预料中难办得多，却也不是完全办不成。

靖侯夫人给儿子分析道：“咱们四家人，林府哪一家都得罪不起，所以他们家短时间内不会答应任何一家。而是要拿女儿说事，表明想给大姑娘找个能情投意合的。”

“对，二婶回来就是这么说的。”李景轩叹了口气，“她是个文静的，肯定更喜欢顾家那小子。”

他也知道，比起自己，京中的姑娘们肯定更想嫁给顾逸辰，所以才想走走偏门。

“那可未必。”

靖侯夫人淡淡一笑：“你与他们三个相比，也不是没有优势。”

李景轩眼睛一亮：“什么优势？”

“你更闲。”

他愣住：“这算什么优势？”

“感情要靠时间来培养，顾家那小子马上要入仕，将军府那个也有官职在身，丞相更不必说，他们哪个都不会比你的时间多。”

“你说林家的是个文静姑娘，但到底才十四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不过是刚回京城被家里拘着罢了。你成天在京里闲逛，你可以带她去你觉着好的酒楼茶馆点心铺，甚至是市井小摊，叫她开心了，不就有感情了吗？”

李景轩一听，立刻就自信了：“娘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把好玩的全写纸上，到时候带着她一一过去。”

“等等。”眼看他要走，靖侯夫人抓了他一把，“今日是不是顾家那小子跟林大姑娘见面的日子？”

“嗯。”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他明日必然会往林府送礼，你赶紧去翻翻你从前买回来的那堆高价破烂，不，宝贝，找两个有趣的，再写一封信说给林大姑娘赏玩，然后派人明天一早就送去林府。”

纨绔多败家，李景轩亦是如此。

他喜欢买些奇巧罕见的玩意儿，又总是玩两天就丢进库里。

平白无故的，不好送贵重礼物，送这些就恰好了。

李景轩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娘亲：“谢谢娘，您才是我的真军师啊！”

靖侯夫人：？

镇远将军府。

萧承睿坐在桌上吃自己今天晚上的第五碗饭。

对面，他的姑姑正在和他的母亲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

身旁，他爹的第六碗饭已经扒了一半。

什么时候结束晚饭，取决于这对姑嫂什么时候聊完。

然而她们俩并不能体会到他们父子的体贴，反倒想要将他也卷进去。

姑姑：“我说承睿啊，你托我去给你说亲的时候挺积极的，现在我跟你娘都要操心死了，你怎么半点儿不急？”

萧承睿的筷子一顿，有些沉闷地说：“只是忽然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他秋天就要跟父兄他们一起出征。

上一世，他的父兄皆死在了这次出征当中。

重活一世，他定要想办法保父兄平安。

虽提前知道了很多事情，但前线战况变幻莫测，动一处而牵连众多，届时不知又是如何的险象。

若是仍旧出了事，岂不是又把人家的这辈子害了？

萧承睿心里的顾忌，家里人并不知晓。

他娘立刻就拉了脸，“哼”了一声说：“什么不是时候，你今年都十八了！再耽搁下去，好媳妇儿都让人娶走了！”

说完，就又是一顿数落。

连一直没说话的丈夫，都被她拉了一把：“还吃，儿子不是你的？半点儿不操心！”

萧父咳嗽了一声，将筷子放下，关心儿子一句：“儿啊，你是有什么顾虑吗？跟为父说说，为父虽然是个武将，但领兵打仗多年，也算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咱家不比别人家差的。”

萧承睿沉默片刻，冷不丁说：“瑞宁公主嫁去驰原汗国已有十多年，父亲觉得，那群北狄还能忍多久？”

萧父面色一变，直直地看向他。

在听到那两个字后，他就从一个家庭地位低下的丈夫，变成了震慑万敌的镇远将军。

丞相府。

丞相大人正在以挑剔的目光看向被抬到自己面前的各色宝石玉石。

管家满头大汗地站在他面前，内心发苦。

这里面的东西，随便哪一件拿出去，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竟没有一件让这祖宗满意的。

管家：“咱们刚搬进丞相府，东西不多。您要是都觉得不好，我明日回公主府再帮您找找？”

戚绶不认同这个方案：“等到明天就晚了。”

“那您说怎么办？”

戚绶想了想，很是勉强地说：“把那盒孔雀绿的海珠拿出来，明日送去林府。”

孔雀绿的海珠，论稀有名贵及品相都无可挑剔。

且是时兴的宝珠，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爱。

可珍珠容易失去光泽，他总觉得不算什么好东西。

于是又说：“你送完之后，再去公主府把我库里的那块碧玉拿出来，让人把它全都车成花生米大小的珠子。”

管家：“……”

脸盆那么大，成色那么好的碧玉，居然要用来车珠子。

暴殄天物！

他的眼神太过强烈，戚绶眯了眯眼：“你有异议？”

管家：“没有！小人明日天不亮就出门，确保您的礼物第一个送进林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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