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次莫名其妙的放纵并没有对两个人的高考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出考场的一瞬间,白寄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出考场的时候整个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好像那只黑笔放下的时候把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一起抽出来了,外边的天是白色的,思绪就像天一样,一片空白,万里无云。
他是怎么接过老师递过来的花,怎么找到自己的母亲,第一句话说了什么,盛青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全都不记得了。
手在抖,他和盛青说了两句就去找林少辞了。
林少辞那天说了什么?
白寄君也不记得了。
高考像个休止符,一锤定音地把白寄君的人生划分开来,好像离开了高中,人生就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他忽然想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看见的一句话,如果十八岁算成年,那十九岁的人就是刚刚一岁的成年人,而他现在就是最最老的那一批未成年人。
然后暑假就开始了,这是白寄君记忆中最混乱的一个暑假,明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努力地去想,却什么都是模糊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他记得动身去紫金的那天,上车之前他没有哭,到了学校也没有哭,一直到安顿好,天都黑下来,他和新认识的室友打游戏打到后半夜都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的感觉。
等到室友都安静下来,他戴上耳塞,所有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出去了,床帘里黑漆漆的,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温热的眼泪划过脸庞,迅速沾湿了枕头。
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天,他就开始疯狂的想念某个人,他模糊着双眼打开手机去给那个对话框发消息,明知道大半夜林少辞肯定不会回,还是一条接一条地发。
【我想你了。】
【我不想读大学了。】
【我好难过。】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当睡意不能如约而至的时候,思念便如洪水猛兽般占据了它的位置。
白寄君翻了个身,眼泪从脸上划过去,模糊了视线。
手机屏幕变暗,然后彻底归于一片黑暗。
他睁着眼睛,仰躺在床上盯着漆黑一片的空间,好像周围一切都归于虚无,什么都握不住,什么都不曾拥有。只好再眨眨眼睛,翻了个身,心脏跳得很快。
好像要逃离他的身体,要一块肉奔赴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荒郊野外肆意的跳动着,去抒发它的愤怒与悲伤。
可是心脏不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吗?为什么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想要脱离我的控制呢?
白寄君把手搭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想:“为什么我不能控制心脏的跳动呢?它不是我的一部分吗?”
好吵。
白寄君屏住了呼吸。
耳膜被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好像根本不在胸口,一会顺着血液流到了手臂,一会又走到了脖子,连大脑也在一下一下的搏动着。
连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似乎都分外清晰。
眼前一片漆黑,肺开始不满氧气的供应了,四肢慢慢地乏力起来,一会儿,原本漆黑的视线还是变得色彩斑斓。
其实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白寄君猛地吸了一口气,氧气进入肺泡,再和细胞交换,然后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进入大脑带来一瞬间的眩晕和快慰。
然后是更大的空虚。
要不干脆憋死自己算了?
白寄君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拿起来,手机的灯光一下子亮起来。
“已经凌晨了吗……”白寄君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打开了聊天软件,却出乎意料地收到了消息。
【怎么还没睡觉?】
是林少辞,回复时间是十几分钟前。
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四分。
白寄君勾起了嘴角,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还好意思说我】
【你不是也没睡吗?】
手机屏幕被他按灭,又立刻被他按亮,很快林少辞就回了。
【被你的消息吵醒了。】
白寄君嘴角向下撇了撇,露出一副没人看得见的牙疼表情:
【那真是对不起】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半天没有发过来消息。
白寄君等不及了,马上又发了一条:
【可是我想你了】
这回林少辞回的很快:
【我也想你】
白寄君一下子觉得肉麻得很,可心里又实在有点高兴,抱着手机把头蒙进了被子,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好肉麻,我要睡觉了,不打扰你了啊。”
发完他自己摘掉耳塞,点开来听了一遍,又觉得不满意,飞速撤了回去。
林少辞敲了一个问号。
白寄君又长按语音发送,看着那音量调变成波浪的痕迹,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一点小小的气音:“肉麻死了傻逼,我要睡觉了,晚安。”
这回他很满意,发过去接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身体没那么听话,心脏还是在跳,发疯一般地狂跳,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子,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却发现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
仔细地听了一会,宿舍里的空调很吵,还能听见室友的呼噜声,应该是没有人还醒着了。
白寄君小心翼翼地爬下了自己的床,开了台灯,在自己包里翻出来医生不知道哪回开得说是缓解焦虑的药,对着光看了半天才认准,又翻箱倒柜地找自己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的矿泉水。
水在空调间放久了,滑过喉咙觉得有些冰,含了一口再把药放进嘴巴里,闭着眼睛心一横,就着冰凉的水吞下去了。
再爬上床,靠在枕头上刷手机,没过多久,药力上来了,手机先滑脱了。
一点力气都没有,肌肉松弛握不住手机,几乎是架在关节上的,慢悠悠地点开聊天界面,几次打错字,手机反复掉下来,再被他卡在手指中间,最终放弃了打字,发了条语音给林少辞:
“晚安。”
远在云川的林少辞还没睡,打开来手机点开消息,从紫金传过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氢气球似的,好像马上就要飞到天上去了。
他看着手机,半晌也发了条语音过去:“晚安,好好睡觉。”
白寄君一直等到这条语音发过来,身残志坚地和药效对抗,明明连手机都握不住眼睛只想闭着眼睛昏迷了,还是点开了那条消息,听了好几遍才放弃了意志力对抗的游戏,任由化学物质把他强制关机。
白寄君实在是不喜欢吃药,副作用让人生不如死,偶尔吃一次都能感觉到心里对这个鬼东西的依赖性,吃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不属于自己,行尸走肉一样。
如果不是实在分离焦虑,白寄君连这一颗都不愿意吃。
他带来学校的药也不多,装装样子多带了几个药盒子,但真正偶尔会吃两颗的只有抗焦虑抗失眠的药,每次去医院开别的什么药他也不在乎,失眠的药开的又少,好在他吃的也少。
闭上眼睛,呼吸慢慢缓下来,灵魂被化学物质带到一片漆黑的地方去了,心里却好像还有一个没吃药的小人,冷漠地看着自己沉沦,最终昏迷。
被药物带进的睡眠根本不叫睡眠,是昏迷。
意识是一下子就消失的。
大学的生活比高中生活好一点,除了宿舍里的几个舍友不用太在意社交,每天准时准点去上专业课,准时准点给林少辞发消息,偶尔被盛青的电话刺激到睡不着觉,一颗药吞下去就昏迷,闭着眼睛就到第二天下午,手机里除了林少辞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大学也没什么好玩的。
白寄君懒得社交了,小学初中高中似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完了,他懒得像高中那样对着所有人笑,去揣摩别人的想法和心思,和所有人都处好关系。又忽然想到林少辞家里似乎有很大的产业,他、读完大学去林少辞家的公司走后门整个小工作,让林少辞包养他似乎也不错。
很快就到了假期,白寄君忽然就变得兴奋得不行,提前几天就策划好了和林少辞一起去紫金有名的景点玩,兴致勃勃地买好了林少辞的机票,一天一两个小时地给林少辞打电话,给他介绍自己的宏伟计划。
他实在是太兴奋太激动了,以至于十一假期的前一天,跟他关系最好的室友方允舟忽然问他:“白啊,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激动呢?”
白寄君被他问的一愣,手里端着的手机都放下了,讪讪道:“没有吧……”
方允舟长相偏阴郁,性格倒没有和长相一样不近人情,前几天和白寄君一起出去配眼镜,整了个骚包的金丝框架,透过那一层玻璃装了一幅犀利的样子出来:“真相只有一个!”
白寄居真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谈论阔,竟然忘了这人也是个病友:“什么原因?”
“你男朋友给你准备了惊喜!”方允舟神神叨叨地从抽屉里摸出几枚铜钱来,“来来来让本大爷给你算一卦!不要998,不要98,只要九块八!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要犹豫了白!我给你兄弟价!一块九毛八!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白寄君赏了发癫的方允舟一个白眼:“自己留着自己算去吧,发什么神经病。”
“诶,虽然确实是精神病但你不能说我神经病啊,而且你不觉得你最近真的特别亢奋吗?你多久没去医院了啊?”方允舟把铜钱放了回去,掰着手指算起来,“周一,你把你的位置大扫除翻新,周二,拉着我陪你去配眼镜,配完眼镜又去密室。周三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看上去像疯了一样的计划,周四开始策划出游计划,你那个计划不像出去玩像特种兵,周五就是今天。”
“白啊,不是我说你,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方允舟特真诚地提出了建议。
白寄君沉思了一会,摆了摆手:“再说吧,我感觉我挺好的,能吃能睡能玩的。”
“行吧,随你,我一会出去,要给你带饭回来吗儿子?”
白寄君站起来就要给他一拳:“傻逼,叫爹我赏你一块九毛八去八卦一下你爸爸姓白还是姓方!”
这两天狂补作业谁懂啊……
感谢支持!求求收藏和评论谢谢……[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