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白寄君的声音床下传过来,他打了一个地铺,就在林少辞的床旁边。
其实床很大,完全躺得下两个少年人,但白寄君说什么也不肯和林少辞睡在一张床上。
地板很硬,铺了几层被子白寄君睡的也不是很舒服,忍不住吐槽道:“你家就没有那种住宿用的床垫吗?”
林少辞想了一下,支起脑袋说:“要不你还是上来睡?”
“不了,你真的没有吗?那你宿舍的床怎么办?”白寄君翻了身,对着林少辞的方向,被褥摩擦发出一点声音,空调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给两个人的声音变成了增添了一点背景音。
“我不住宿,你忘了?”林少辞说。
白寄君又回正面,避开了林少辞的视线,看着天花板:“好吧,忘了。”
“我大学大概会往外边考。”白寄君忽然说,“云川……你呢?你打算考到哪里去?”
林少辞看着他说:“不知道……金融方面的话,云川这边的大学就很好了,不出意外就在云川了,我爸妈也希望我能在云川,离定海也近。”
“我考不上这边。”白寄君的声音有些轻,说完这句之后生硬地把语气扬起来了一些“异地的话,你记得来看我,要给我打电话,嗯,放假你得来找我,我没钱去找你的。”
“不会考不上的。”林少辞声音也很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数学好好学,你上课不睡觉的话肯定能考上的。”
听上去太笃定了,白寄君感觉他像是在毒奶。
“我怎么可能不睡觉啊。”他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宿舍里几点睡啊?”
“平均一两点,我要是上课不睡觉就要猝死过去了。”白寄君语气有些无奈,“睡不着啊。”
“怎么会睡不着啊?”
“失眠……老习惯了,压力比较大吧,哈哈。”白寄君随口敷衍道,“真的好硬啊,你这比我宿舍的床还硬。”
“豌豆公主,要不你还是睡床吧,我睡地上呢?”林少辞忍不住坐起身来,把枕头扔到地上,“你上来吧。”
“你说谁公主呢。”白寄君也坐起来。
“豌豆公主怎么说也有十八层床垫,你这……你打地铺一点也不熟练。”白寄君也不客气坐上了床,“要不还是一起睡?”
“你不是说不要么?”
白寄君心里诽谤道:“只是礼节性的推拒一下,谁知道你当真了。”
“诶呀我反悔了不行吗?”白寄君拉住林少辞的手,“一起睡吧,我不嫌弃你。”
林少辞就一点也不扭捏,又躺下了。
他在家里是弟弟,虽然上面是个姐姐,但是爸妈水端得太平,不,不能说平,姐姐脾气比他爆,随随便便把弟弟秒了,爸妈总是在拉架。
好在林少辞实在是个好弟弟,姐弟关系好得不像话。
没有人告诉他你得让着姐姐。
我的就是我的,姐姐的就是姐姐的,我和姐姐没有差别,我们都是被爸爸妈妈所爱着的。
但在白寄君家不一样。
白寄君是哥哥。
长兄……如父。
这像个骗局,白寄君过早地被赋予了一份连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够承担得起的责任,一句“你是哥哥”,就意味着白寄君必须放弃一份属于他本该公平享有的权利。
这份牺牲也没有换来对应的爱。
交换的利益不是绝对的,退让和付出最终变成了理所应当,到最后如果不付出反而变成了过错。
好像变成了哥哥,就突然要求他变成大人了。
小时候白寄君觉得,这是妈妈对他的奖赏,会夸自己懂事,他也会感到高兴。
可为什么我必须得比别人更加懂事才能换来这样的……夸奖?
懂事,成熟,是一件好事吗?
林少辞伸出手搭在了白寄君的腰上:“我可以抱你吗?”
白寄君没说话,沉默着往他那边靠了靠,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姐姐对你好吗?”
“我姐?嗯……这个……很好。”林少辞像是有些害羞蹲了一会才给出一个答案,“我姐人很好。”
他知道白寄君默许了他的请求,又贴的近了点,把人抱在怀里:“怎么突然问我姐姐?”
“你姐姐有不想当姐姐吗?”
两个人贴的很近,冬天里靠在一起很暖和,白寄君转过来面对林少辞,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当哥哥好还是当弟弟好?”
林少辞眨了眨眼,很努力地想了一会才回答他:“我觉得都挺好的啊。”
“嗯……如果你爸妈偏心呢?比如说让你把你的东西让给你姐姐,你会想当哥哥吗?”他有点激动,想立刻拥有什么答案,“或者说……呃……”
林少辞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寄君,很认真地说:“不会的,我和我姐是两个人,没必要让来让去的。”
“那……”白寄君还想说些什么,林少辞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没关系,在我家你不用让着我的。”
“我比你小诶!要让也是你让着我好吗?”白寄君推开林少辞的脸,被子钻进来一阵冷风,让人打了个寒颤。
白寄君怕冷,立刻又贴了上去:“你不要亲了!糊我一脸口水!”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语气里有些失落:“我也想在你家当弟弟。”
“不对,诶我要是一阵风就吹大了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恩惠了。”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听不出来情绪了,像是被刻意摁回去了似的。
“我不喜欢白哲才,是不是不太好,哥哥不喜欢弟弟,我妈骂我没良心,窝里横。”他往被子里钻了钻,“林少辞你喜欢你姐姐吗?”
林少辞摸了摸白寄君的头,想安抚:“喜欢,我也喜欢你。”
被子里是暖和的,纵使原本手脚冰凉现在也被另一个人的体温暖起来了。
“我和我妈说,我喜欢看书,她说我一个男生一天到晚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我弟弟端着本书,我妈就夸他说他像博士了。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我和我弟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她那么喜欢我弟弟,而我却好像不值一提。”
“好奇怪哦。”白寄君最后轻轻说了一句,就像片轻盈的羽毛掠过林少辞的心。
林少辞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惜他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没事的。”
“嗯……没事的,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远远地走,离开这里。”
“好,我到时候就去远远地找你。”
“我去哪你都来吗?”白寄君问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好像已经飘在了高空中,林少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很远,明明就在他怀里,却似乎根本抓不住这一片叫白寄君的羽毛,好像一阵风就能把眼前的人刮跑似的。
林少辞直觉自己必须说句很重的话才能抓住这个轻飘飘的人了,最好能像绳子一样把这个人牢牢的拴住。
可是他看的书实在不够多,一时半会也没法引经据典地回应白寄君,嘴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我永远都在。”
“你在哪儿,我去哪儿,我永远都在。”
或许是永远太珍重,又或许是白寄君随口的抱怨从来没有人在意过,第一次获得了这么郑重的回答,就像岸边刚出生的海龟,林少辞的话好像浪头一样,把人拍进了名为林少辞的漩涡里,晕头转向地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他连游泳都还没学会,就要在少年澎湃满溢的爱意里溺水了。
书里教他的都是新手知识,一到了实战变成了王者局,他以为自己找一个不会说话的理科脑袋就不会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没想到原来甜言蜜语根本不需要华丽的词藻和修饰。
比真理还让人信服的诺言,白寄君现在就想把这句话刻进日记本里。
他说他永远都在自己身边。
白寄君在林少辞家躲了几天,盛青没出来找他,他什么作业都没带出来,每天抱着林少辞那几本必修课的书看,选修的内容就靠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默。
林少辞和他没选同样的小课,只有语数英能帮帮白寄君。
白寄君底子不算差,要说为什么成绩没有之前好,他自己心知肚明。
上课睡觉,记忆力减退,就是真天才也会退步吧。
“这个是公式,你还记得吗?”林少辞指着一道数学题上的白寄君抄的答案,“这个公式一套很快就出来了。”
“三角我忘了……”白寄君拿着笔戳那几个字母,“用计算器能算出来吗?”
“理论上可以,但是要一个个试过去,你把基础的几个背下来推一下也可以。”林少辞在他的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公式,“这几个不是才讲过?”
白寄君尴尬地笑笑:“忘了,忘了……”
林少辞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再背一遍,别忘了。”
免费的补课老师不多,能让白寄君腆着脸问问题的老师更少,好像问问题对于白寄君来说有什么羞耻。
可在林少辞面前或许是可以愚蠢和劣性的。
他是一个不完美的人,他自私且懒惰。
“我们学点别的吧,你要不要来感受一下历史的魅力?或者我们一起来看看生物?”白寄君开始赖皮了,“一会再看数学吧,我头疼。”
林少辞只好宠溺地默许了他的要求:“那好吧。”
于是思维从数学跳到生物,看着果蝇的族谱往下算,算到几百分之一,再算有病的父母怎么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然后再看什么时候能治愈科学家都没法治好的疾病。
白寄君算完一道遗传题,忽然抬头踢了踢林少辞:“你说我俩要是生一个,会不会有精神病啊?这算不算表观遗传啊?”
“嗯……”林少辞正在算数学题,竟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荒谬性,于是很认真地回答说,“精神病应该不会遗传吧?”
“不好说,万一我带着带着就把小孩带成了精神病怎么办?”白寄君转起了笔,一个没捏住飞到了地上,他弯腰把笔捡起来,认真地说,“那到时候就得辛苦你啦。”
林少辞皱了皱眉:“你没病,别老是这么说自己。”
白寄君:“只是没去医院看,我觉得我和精神病真没什么区别。”
完结之后会修一下时间线的叙述!
诶写到高中时期就想起自己的暑假快结束了,真的觉得好命苦。
放心,他俩绝对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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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在哪儿,我去哪儿,我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