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牵挂与等待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银杏树叶从灿烂的金黄逐渐褪色、飘零,枝头变得疏朗,透出冬日湛蓝的天空。阿姆斯特丹的冬天阴冷多雨,但病房里的消息却一天天向好。
陆父闯过了最危险的关口,身体机能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恢复。虽然离完全康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已经脱离了需要时刻紧盯的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的康复病房。压在陆景皓和母亲安娜心头的巨石,终于可以稍稍挪开一些。
一个周二的下午,小雨刚结束一个漫长的会议,回到办公室。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在她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正准备处理积压的邮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来自陆景皓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的心跳下意识地快了一拍,立刻接通。
屏幕那端,背景不再是医院病房苍白忙碌的墙壁,而是一扇透着天光的窗户,隐约可见窗外典型的荷兰式建筑屋顶。陆景皓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身上穿着舒适的灰色毛衣,虽然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挥之不去的倦色,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松弛了许多,甚至嘴角噙着一丝久违的、轻松的笑意。
“小雨。”他唤她名字的语调,也比前一段时间轻快了不少。
“景皓。”小雨也笑了,仔细看着屏幕里的他,“今天气色好多了。叔叔怎么样了?”
“好消息。”陆景皓的笑意加深,“父亲今天上午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恢复情况超出预期,各项指标都稳定了。接下来主要是循序渐进的复健和休养,不需要再全天候住院观察了。我们打算下周,就接他回家休养。”
“太好了!”小雨由衷地感到高兴,几乎能想象出安娜阿姨和景皓如释重负的心情,“这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
“是啊。”陆景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已经憋了很久很久,“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两人隔着屏幕,分享着这份迟来的轻松与喜悦。闲聊了几句关于陆父回家休养的细节安排后,陆景皓看着屏幕里小雨带着笑意的眼睛,语气自然而然地过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所以,小雨……我这边的事情,基本算是安定下来了。母亲请了一位很有经验的私人看护帮忙,家里也做了适应性改造。我想……”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我是时候该回来了。”
「回来」。
这两个字,他说得清晰而平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小雨心中漾开一圈又一圈清晰的涟漪。
她等待这句话,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但当它真的被说出来时,一种混合着巨大欣喜、安心与某种尘埃落定感的情绪,还是瞬间充盈了她的心扉。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压下喉间的微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这边一切都好,项目在稳步推进,大家……也都很想你。”她巧妙地将个人的期盼,融入了集体的期待之中。
陆景皓的嘴角弯起一个更深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在屏幕那端显得格外明亮,仿佛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他柔声道:“我也很想大家。当然,”他微微停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更私人的温度,“最想早点见到你。”
直白而温柔的话语,透过电波传来,让小雨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垂下眼帘,抿唇笑了笑,没有回避:“嗯。我们等你回来。”
“我已经在看航班了。”陆景皓的语气变得轻快而务实,“下周三左右有一班很合适的。具体信息我确定后就发给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一切以叔叔的身体为重,不用赶。”
“我知道。放心。”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归程和后续工作衔接的安排,但氛围已经完全不同了。之前通话中总萦绕不去的沉重与忧虑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清晰期待和轻快的暖意。
结束通话后,小雨握着依旧微热的手机,久久没有放下。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向楼下中庭。冬日的阳光慷慨地洒满整个园区,几个年轻人正说笑着穿过广场,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归期已定。
遥远的牵挂即将落地为真实的陪伴。那些在静默中沉淀的情感,那些在文字间流淌的思念,终于要迎来它们应有的、温暖实在的形态。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呵气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暖雾,嘴角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地,持续地向上扬起。
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似乎终于快要看到尽头了。而春天的讯息,正随着那个确定的归期,悄然叩响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