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的赠礼,像一场无声的加冕仪式,将小雨与陆景皓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被家族正式认可的高度。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和那支充满象征意义的钢笔,被小雨珍重地收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但它们所承载的期许与重量,却时时刻刻萦绕在两人心间。
他们投入到工作中的劲头更足了。“情感响应式空间”的项目推进迅猛,联合团队士气高涨,一个个技术难点被攻克,设计构想日益丰满。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项目进入最关键的原型测试阶段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这份渐入佳境的平衡。
一个周三的下午,小雨正在主持一个跨部门的协调会。会议进行到一半,她的私人手机在桌面上持续不断地振动起来。她通常会在会议时将手机调成静音,但今天不知怎么忘了。
她瞥了一眼屏幕,是一个来自荷兰的陌生国际长途号码。她微微蹙眉,没有立刻接听,而是示意助理继续主持会议纪要,自己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Hello?”她接起电话,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带着浓重口音、语气焦急万分的女声,说的是英语,但语法有些混乱:“请问……是陆思雨小姐吗?拜托……我是安娜,安娜·范德林登……我是朱利安·陆的母亲……”
小雨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是的,我是陆思雨。您好,范德林登女士。您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她下意识地切换成了流利的英语,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是朱利安的父亲……老陆先生……他……他突发心脏病!很严重!现在在阿姆斯特丹的大学医疗中心抢救……”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朱利安的电话……我打了很多遍……一直打不通……上帝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朱利安之前提过在中国和你一起工作……我只好试着找你……”
小雨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景皓的父亲!心脏病抢救!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范德林登女士,请您冷静,深呼吸。”她的声音尽可能保持镇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告诉我医院的具体名称和地址,还有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我立刻想办法联系景皓。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帮忙。”
她快速记下安娜断断续续提供的零碎信息,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景皓今天上午去了市区拜访一家材料供应商,按理说应该快回来了。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用另一部工作手机尝试拨打陆景皓的号码。
果然,无人接听。可能是在开车,或者信号不好。
“范德林登女士,我已经在联系景皓了。请您一定保重自己,按照医生说的做。我们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您。保持电话畅通,好吗?”小雨用极其坚定和可靠的语气安抚着电话那头几近崩溃的母亲。
结束这通越洋求救电话后,小雨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她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先拨通了陆景皓助理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让他动用一切方式立刻联系上陆景皓,并让他直接回老宅。
然后,她立刻打给了父亲子轩。
“爸,出事了。景皓的父亲在荷兰突发心脏病,情况很危险,现在在医院抢救。他母亲联系不上他,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她的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
子轩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迅速恢复冷静:“我知道了。你别慌。你现在立刻回老宅。我马上联系我在阿姆斯特丹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提供些医疗资源上的帮助。景皓那边,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好!”
小雨挂断电话,甚至来不及回会议室解释,只匆匆对助理交代了一句“有急事,会议你主持后续”,便抓起包和车钥匙,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楼。
她开车回到老宅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子轩已经在家了,脸色凝重,正在电话上用英语与人快速交流着,显然是在动用他的国际人脉。
看到小雨进来,他快速结束了通话。
“联系上景皓了吗?”
“还没有。助理说他可能在回来的高速上,信号不稳定。”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子轩走过来,用力握了握女儿冰凉的手:“别怕,孩子。遇到事,越是不能乱。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现在,等。”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小雨坐立难安,不停地看手机,既希望它响起,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脑海里不断闪过陆景皓谈起父母时那种温和的神情,想到他可能即将面对的痛苦,她的心就揪紧了。
子轩默默地泡了茶,放在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一起等待。
终于,将近一小时后,院子里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
小雨猛地站起身。
陆景皓几乎是冲进了客厅,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带着汗,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他显然已经从助理那里知道了大概。
“小雨!子轩叔!我……”他的声音是哑的,气息不稳,“我父亲他……”
“景皓!”小雨立刻迎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诉他,“你母亲刚才打给了我。你父亲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医疗中心,正在抢救。这是主治医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爸爸已经托朋友在联系医院方面看看能否提供更多支持了。你快给你母亲回个电话,她急坏了!”
她语速很快,但清晰地将最关键的信息传递了过去,同时将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他手里。
陆景皓看着纸条,又看向小雨强作镇定却难掩关切的眼睛,再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子轩,巨大的焦虑和突如其来的支撑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颤抖着立刻开始拨打母亲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
“妈!是我!朱利安!爸爸怎么样了?!”他转过身,对着电话急切地用荷兰语询问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小雨和子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能从他那紧绷的背脊和时而急促、时而停顿的语调中,感受到电话那头情况的严峻。
时间再次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陆景皓结束了通话。他缓缓放下手机,肩膀似乎垮了下去,但紧绷的神情略微松动了一点。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毫无血色,但眼神里恢复了一丝焦虑。
“还在抢救……暂时稳住了……但还没脱离危险……”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医生说……很惊险……谢谢……谢谢你们……”他看向小雨和子轩,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在最慌乱无措的时刻,是小雨和他并不熟悉的子轩叔,为他撑起了一片天,提供了最及时、最关键的信息和支持。
小雨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但依旧沉重。她走上前,轻轻抱了抱他,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会好的,景皓,一定会好的。”她低声安慰,语气坚定,“你现在必须立刻回去。”
陆景皓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决绝:“是,我必须马上回阿姆斯特丹。最近的航班……”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查询。
“我已经让助理在帮你查了。”小雨按住他的手,“最快的一班是今晚十点从浦东机场直飞阿姆斯特丹的。车和机票都会马上安排好。”
陆景皓看着小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深的眼神,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感激、依赖和难以言喻的情感。“谢谢……”他哑声道。
“别说这些了,快去准备一下,拿上护照。我送你去机场。”小雨果断地说。
子轩也走上前,拍了拍陆景皓的肩膀:“放心回去处理家里的事,这边的一切有我们。需要任何帮助,随时打电话。”
突如其来的危机,像一场暴风雨,骤然降临。但在这场风暴中,某些情感也得以淬炼,变得更加坚实。未接的来电,连接起了跨越重洋的牵挂与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