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次死亡与一次婚姻 第3章 时砂之痕

雨水像银针般刺入黑暗，我躲在港口12号仓库的阴影里，青铜怀表在掌心发烫。凌晨2:58，距离纸条上写的时间还有两分钟，距离循环结束不到二十小时。

怀表是溜出别墅时唯一带走的东西。当裴御在书房处理"工作电话"——那明显是某种暗号对话——我复制了他的门禁卡，从车库溜了出来。太顺利了，顺利得可疑。第794次循环的经验告诉我，裴御从不会留下这种漏洞。

仓库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个身影逆着路灯的光走进来，身形高大，左腿微跛。

"顾晚？"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是陈默。"

他从阴影中走出，方下巴上的疤痕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白光。正是怀表幻象中那个咖啡厅里的男人。我握紧藏在袖口的碎玻璃——从别墅浴室镜子上撬下来的，尖端足够划开颈动脉。

"证明你不是他们的人。"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铁皮墙。

陈默苦笑一声，突然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个被灼烧过的沙漏纹身，红色液体已经凝固发黑。

"时间守护者的叛逃者标记。"他放下袖子，"三年前我负责监控你的大学时期，代号'观察者7号'。"

我的指尖微微发颤。那些被跟踪的感觉，图书馆总出现的同一个读者，健身房永远在我邻桌跑步的男人...记忆碎片突然严丝合缝。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母亲。"陈默从背包取出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显示一份加密文件，"林芮，时间生物学博士，曾是组织最顶尖的研究员。"

我瞪大眼睛。母亲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白大褂口袋里插着那支羽毛钢笔——和我七岁送她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是小学教师..."

"被植入的记忆。"陈默滑动屏幕，展示出一份标着"记忆清洗确认书"的文件，"她发现了锚点实验的致命缺陷——时间免疫力会吞噬正常记忆。当她试图销毁实验数据时..."

视频自动播放。黑白色监控画面里，母亲被两个黑衣人拖出实验室。她在挣扎中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嘴唇开合。陈默按下暂停放大口型。

"她在说'救救晚晚'。"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陈默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怀表按在上面。表盖自动弹开，原本应该显示时间的地方浮现出微型全息投影——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实验室里奔跑，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女人。

"这是...我？"

"怀表是锚点定位器，储存着被清洗的记忆。"陈默的手指在表冠上轻旋，画面切换到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少年裴御站在实验室角落，手里拿着那个棉花糖。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所有线索开始连接：母亲的研究、我的特殊体质、裴御矛盾的举动...

"裴御到底是什么人？"

"最初是监察员，负责评估实验对象。"陈默调出一段新视频，画面里裴御正在删除监控数据，同时往箱子里塞文件，"但在第37次循环后，他开始...动摇。"

视频角度切换，显示裴御驾车驶向郊区，副驾驶上坐着昏迷的我。这是某个我完全不记得的循环。

"他试图带你逃离组织，但被拦截了。"陈默关闭平板，"之后他就变了，更冷酷也更...复杂。"

仓库顶棚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我们同时抬头，陈默迅速拔出手枪。

"他找到我们了。"陈默拽着我往侧门跑，"怀表还能显示什么？"

我下意识摩擦表盘，新的幻象涌入脑海：暴雨中的码头、陈默胸口中枪、裴御手腕上的沙漏纹身液体流尽...

"走水路！"我拉住转向码头的陈默，"正门有埋伏！"

太迟了。仓库大门轰然洞开，裴御的身影逆光而立，手中枪口稳稳指向陈默眉心。

"七年不见，7号。"裴御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上次让你跳海跑了，这次我会记得补枪。"

陈默将我护在身后，枪口纹丝不动："她还是不知道真相，对吗？你不敢告诉她锚点实验真正目的。"

裴御的枪管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这个细节被我捕捉到——在第823次循环中，同样的情况预示着他要开枪了。

"趴下！"我猛地扑倒陈默，子弹擦着我们头顶飞过。怀表从手中飞出，在地面滑向裴御脚边。

时间仿佛凝固。裴御弯腰捡起怀表，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你看到多少？"

"足够让我知道你在撒谎。"我慢慢站起来，"关于一切。"

裴御突然笑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容："不，晚晚，你看到的刚好够你问出错误的问题。"

他按下怀表侧面的隐藏按钮，整个仓库突然被刺眼的白光淹没。当视力恢复时，裴御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留着一张字条：

"下次循环见。PS.别相信他关于你母亲的描述。"

陈默咒骂着爬起来，左肩渗出血迹——子弹擦伤。他捡起裴御留下的纸条，脸色变得惨白。

"他知道我们在查什么..."陈默转向我，眼神突然变得陌生，"顾晚，你母亲最后留下的数据在哪？"

我后退两步。这个问题太具体，太突然。在第1000次循环中，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不是来自裴御，而是眼前这个所谓的"帮助者"。

"你不知道？"我试探道，"作为她的监控者？"

陈默的表情凝固了。远处传来警笛声，他快速做出决定，将一个U盘塞进我口袋。

"里面有能暂时干扰循环的代码。"他推着我往后门走，"下次循环去找'青鸟书店'的老板，说'时砂有痕'。"

他转身迎向警笛方向，背影决绝得像赴死。我突然想起怀表幻象中的画面——陈默胸口中枪，倒在暴雨中的码头。

"等等！"我追上两步，"我母亲到底发现了什么？"

陈默回头，雨水顺着他的疤痕流下像道血泪："锚点实验不是为了保存记忆，顾晚，是为了...擦除它。你母亲想救的不只是你，还有所有被当作实验品的..."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陈默身体一震，胸前绽开红花。第二枪来自不同方向，击碎了我脚边的水坑。

我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掩体，手指碰到口袋里的U盘。裴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经过扩音器处理变得非人：

"游戏升级了，晚晚。现在有两个问题需要你思考——谁真的杀了你母亲？以及...为什么我能保留每次循环的记忆？"

探照灯突然亮起，我被笼罩在刺眼光圈中。眯起眼睛的瞬间，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是裴御的麻醉针。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最后看到的是仓库顶棚破洞中漏下的星光，像无数个窥视的眼睛。

第1000次循环，真相比谎言更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