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沸雪 第67章 会面

东三环中央商务区，霍氏集团两百多米高的总部大厦在夜幕中亮着银色的光。

十点多，一些白领刚结束加班，步履匆匆地刷脸过闸机。

保镖带宋宛熠进入专用电梯，刷卡按键，到达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

秘书从工位走出来迎接：“是宋小姐吗？这边请。”

秘书领她走进会客厅，伸手示意在休息区稍坐。“董事长还在跟曼哈顿那边开会，麻烦您稍等。”

宋宛熠点点头，秘书便礼貌地退出去了。

宋宛熠独自坐在宽敞的大厅，掏出手机，给顾怀翡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会晚点回去。

她来得太仓促，也太冲动，没跟顾怀翡商量。但她坐在这儿，反复推想，还是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以顾怀翡的性格，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跟曾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姑娘当面对质。

需要有人替她发声，替她讨公道。

半小时后，会客厅深处的双开门敞开，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扶着门把手，朝宋宛熠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宛熠起身过去，踏进办公室。

大概会议刚结束，靠墙摆放的巨屏电视没关，深蓝色的桌面壁纸发射出过亮的光束。

空气中飘着女士香水后调淡雅的味道，宋宛熠偏头避开电视，看见斜前方站着的人。

因为陆清琢的话，宋宛熠以为霍可琳是楚楚可怜的类型，原来截然相反。

霍可琳侧立在写字楼光影交融的玻璃幕墙前，端着咖啡杯望过来。红底高跟鞋，绸缎长裙，油画般的浓颜，十几克拉钻石耳坠流溢火彩，整个人明艳绝伦。

视线相碰，谁都没开口寒暄。

霍可琳走向办公桌，将空了的杯子放到台面上。助理拎着咖啡壶进来，绕过宋宛熠，把一叠文件递到霍可琳手边，然后往手绘唐草茶盏里注入新咖啡。

霍可琳坐进老板椅，拿起那份文件，翻开。

最上面订着张照片，是宋宛熠工作证上的半身照，这沓文件不言而喻，是收集整理的宋宛熠的个人信息。

“霍董，下个议程十五分钟后开始。”助理提醒道。

霍可琳视线没离开文件。“知道了。”

助理朝宋宛熠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大门被合上，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霍可琳翻动纸张的声响。

当事人就在面前，她完全不掩饰，更无丝毫心虚愧疚，像是只不过在查阅竞争公司的行业分析报告。

宋宛熠一直站着，直到她看完最后一页，将资料随手放到旁边，抬起视线投过来。“你就是宋家那个不画画的孙女。”

宋宛熠平静地回应：“霍董。”

霍可琳视线在对面椅子上点了下。“坐。”

等宋宛熠落座，霍可琳开门见山：“你不在我的日程里，时间不多，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宋宛熠道：“霍董找人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大概没料到宋宛熠会这样接话，霍可琳意外地扬了下眉，化了全妆的眼睛审视地看着她，明艳又锐利。

宋宛熠淡然回视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数秒后，霍可琳收回无声攻击，很轻地笑了下。

似乎觉得宋宛熠不构成威胁，没必要绕圈子，霍可琳把话讲得很明白：“六年前我需要控股霍氏，而现在，我要让顾怀翡摆脱瑞晟。”

前半句宋宛熠明白，后半句却是没想过的解释。

“摆脱？”这个词是负面的，宋宛熠产生疑问。

“看来你不了解顾家。”霍可琳从桌角糖罐里夹出几粒黄糖，放进热咖啡里，慢悠悠地搅拌。

“以顾家的资产，只要后代不做出格的事，就不会阶层跌落。瑞晟不过是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由于时代红利，才在顾润祯手上起飞。”

“跨国公司，全球几十万员工，理所当然背负上社会责任。所以从顾怀翡这一代开始，被要求学习经济金融。”

“顾平笙原本是颇有灵气的画家，曾被寄予希望成为国画新风开创者，只是后来顾润祯身体不行，安排他提前代管瑞晟，之后的事你应该有耳闻，他不再画了。”

宋宛熠确实听家里说过，顾平笙有才华，原来厉害到那种程度。

霍可琳抿了口咖啡，可能觉得苦，皱眉把杯子撂下，继续往里加糖。

“顾怀珉不靠谱，跳过他们父子俩，把公司直接传给顾怀翡，显然是最佳选择。但顾怀翡不是神，金钱铜臭染手，她也会有灵气消磨殆尽的那天，顾润祯舍不得，迟迟立不下遗嘱。”

“又要企业家的影响力，又要画坛地位，真是贪心。”霍可琳突然说，“我只要顾怀翡。”

“瑞晟是死是活有什么所谓，那个山庄也不必经营下去，她只需要在我身边，做她喜欢做的事。”

霍可琳垂眸看了眼腕表，开始喝咖啡。宋宛熠沉甸甸地注视着她，觉得哪里不对。

助理隔着门敲了三下，提醒就快开始下一场会议。霍可琳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拿起一支全身镶钻的钢笔把玩。“你回去吧，时间到了我会找顾怀翡谈。”

宋宛熠没动，面对面看进那双猫一般妩媚的眼睛。浅色瞳仁透亮，清晰地向外传递出矜贵和骄傲。

冷不丁出国联姻，插手瑞晟，买水军抹黑山庄，暗中帮顾怀珉抢画，允许他破坏工作室……哪一桩都极其恶劣，让人没办法理解。

但宋宛熠近距离凝视这样一张脸，似乎能想通了。

霍可琳任性骄纵，对顾怀翡的称呼连名带姓，是因为她们过往的感情给足了安全感。

顾怀翡永远不会对她生气，永远属于她，永远不会变心，她从骨子里这样相信。

被人一直盯着，霍可琳不大舒服，不满地问：“你在看什么？”

宋宛熠便说：“霍董有没有想过，你跟顾爷爷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霍可琳心情不爽地捏钢笔。

“你们都在替怀翡姐安排未来，要不要继承瑞晟，该不该经商，可灵气是怀翡姐的，没人可以替她决定要使用还是埋没。”

霍可琳有些生气：“你难道不知道顾怀翡天生就应该拿画笔，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应该看到她的才华？”

“没有应不应该。”宋宛熠不卑不亢地反驳，“觉得必须怎么样，只是控制欲罢了。”

“离开瑞晟，失去山庄，是在折断她的翅膀，觉得这样对她好，是你单方面的想法。强制让怀翡姐接受，不问她本人的意愿，霍董，这不是爱的表达方式。”

霍可琳眉头皱得很紧，想发作，又觉得对方不够分量让自己认真。

钢笔在桌面敲了又敲，霍可琳冷冰冰地开口：“我拥有整个霍氏，钱，权，名誉，我可以给顾怀翡想要的一切，你呢？如果今天我不点头，你连这栋楼都进不来，拿什么做我对手？”

助理推开半扇门，听见里面还没结束，刹住脚步，垂手站在门口待命。

“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当年不得不离开，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不见得比我做得更好。每个世家子弟都被困住了，宋宛熠，你只是比我们幸运。”

宋宛熠在炸开的敌意中站起身，最后说了一句：“但这些不构成你伤害怀翡姐的理由。”

回到酒店已接近零点，宋宛熠动作轻缓地推开套房的门，发现起居室的灯亮着，顾怀翡在等她。

“今天手术不顺利？”顾怀翡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开着之前宋宛熠借给她的学习笔记。

“没有，不是因为工作。”宋宛熠放下包，换好拖鞋，走上地毯，屈膝坐到顾怀翡腿边。

高瓦水晶吊灯晶莹明亮，将宋宛熠眼底的一抹低落照得明显。

顾怀翡伸手碰了碰她的眼尾：“累了吗？我去帮你放热水，泡个澡？”

顾怀翡合起笔记放到茶几上，准备起身，宋宛熠倾身向前，抱住了她的腰。

宋宛熠脑袋埋在顾怀翡怀里，闷闷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怎么了？”顾怀翡问。

宋宛熠脸埋得更深，手臂搂得更紧。“就是想叫叫你……”

顾怀翡手搭在宋宛熠脖颈上，轻柔地按捏她因为紧张而僵直的肌肉。

宋宛熠看着顾怀翡桑蚕丝睡衣上滑动的珠光，幽幽开口：“我去见了霍可琳……”

“她很漂亮，特别漂亮……”

顾怀翡停下动作，垂下视线，落在宋宛熠头顶。

她没说话，宋宛熠也不知道自己想让顾怀翡说什么，也许说什么都不对，都会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让她更难过。

连作为情敌的宋宛熠都觉得，在霍可琳身上，那些骄纵都显得可爱。顾怀翡跟她在一起八年，陪伴她长大，一定非常非常宠爱过她。

顾怀翡捧住宋宛熠的脸，想让她看着自己。宋宛熠试图躲闪，见躲不开，干脆张口咬住顾怀翡的手。

她没用力，但毛茸茸的嫉妒搔弄心扉，令她忍不住拿牙齿碾磨顾怀翡的指尖。

顾怀翡没挣扎，任她幼稚地发泄小脾气，直到宋宛熠累了，嘴唇松了力，贴在她手指上。

顾怀翡拇指卡在宋宛熠齿缝，食指捏住她下巴，没迟疑，就着这个姿势，将宋宛熠的脸抬起来。

上方水晶灯刺眼，宋宛熠条件反射地闭眼，视线却先一步暗下来。

顾怀翡低敛着目光，略偏过头，靠了过来。

宋宛熠瞬间心脏跳到最快，负荷太大，下意识想逃。

顾怀翡扣着她的下巴，没给她第二次躲闪机会。

她在宋宛熠颤动的眸光中温柔又强势地吻了下来，落在自己指甲上。

左手控着宋宛熠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进一步加深这个近似于真正的接吻。

宋宛熠失去所有感官，只有近在眼前顾怀翡低垂的睫毛，相抵的鼻尖，还有隔着拇指传过来的唇瓣的柔软。

顾怀翡的气息占据一切，将她脑海中的无关思绪尽数挤走。

宋宛熠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算不出顾怀翡这样吻了她多久，又是什么时候退开了一点。

她只意识到顾怀翡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轻柔的，滚烫的，刺激着她，也撩拨着她。

顾怀翡对她说：“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让你知道，你无可比拟。”

“我买下了一颗星星，以你命名。”

“整个银河系，千亿颗行星，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感受到生机。"

待办事项点亮手机屏幕，时间跨过午夜零点，进入12月21日的第一秒。

顾怀翡眼底含着无限温情：“生日快乐，my love.”

原则上小行星只有发现人才可以命名，不能买卖转让。顾老师是跟观测者熟识，交换到了一次命名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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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