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走,两人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是一味地在山林中穿梭。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下山,暮色苍茫,四下无光。此时月亮又没升起,暗淡不已,眼前漆黑一片,愈走愈深,已到了一片深山之中。
自从用狼群摆脱了黑衣人后,又遇到了好几批黑衣人,潜藏在山中各处,一直伺机而动,幸好时景警觉,暗中躲藏,怕是早被发现了,一路只想着逃脱黑衣人的追杀,也一直没留意伤口情况。颜惊月早已精疲力竭,双腿更是酸胀不已,周身乏力,若不是有一旁的时景扶着,她早就瘫在路上了,现在来到这里,忽觉胸口隐隐作痛。
四下寂静,连山虫鸟鸣之声也消失了。
颜惊月转身望去,只见身后黑乎乎的一片山林,并无黑衣人追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时景,那黑衣人追不上来了吧。”
她说话时,呼呼喘着气,声音嘶哑不已,咽了咽口水,这才舒服些。
时景也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回道:“应该吧。”
颜惊月靠在时景身上,只见他胸膛随着说话声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是一副疲惫至极的神色。
能不累吗?
这一番夺命狂奔,颜惊月受了伤,本就走不快,早已精疲力竭,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都要累个半死,更不用说时景还要扶着颜惊月,更是疲惫不堪。
可这一路走来,他硬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坚持着。
颜惊月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时景回道:“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夜色,似是在辨认方位,又望了望四周,过了一会,手指一边,道:“走这边。”
这一路走来,都是时景在引领着方向,颜惊月虽不明白他说的到了,是到哪里,但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也便不再多问,虚虚地靠在时景身上,点头道:“好。”
两人又行了一阵,缓缓转过了个山坳,忽听得“哗哗”水流之声,不绝于耳。在这静谧的夜间山林里,尤为清晰,格外的清脆悦耳。
颜惊月和时景对望了一眼,心下大喜,寻声下坡,来到一条溪水前。
这是一条山泉,水流从上方的山石上倾泻下来,打在下方的石块上,溅起白色的水花。两边有几块青石,中间似是人为的凿出一条凹槽,光滑平整,山泉缓缓从中流过,清澈无比,
见山水清澈,颜惊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伏身,趴在水边,哐哐就是一顿猛喝。时景也蹲在一旁喝了几口。
一路逃亡,颜惊月早已口干舌燥,喉咙似着火一般,咽一下口水都像吞针一样,火辣辣的疼。甘泉入喉,滋润肺腑,连喝了几口水,又捧了几把手洗脸,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趴在溪水边休息了一会,她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喝得又急又猛,一口气提不上来,呛了一下,身体一阵颤抖,咳嗽不止。
“咳咳咳!”
时景忙伸出手,轻轻拍打她背部,一下又一下地顺气,柔声道:“慢点喝,不急!”
颜惊月咳得厉害,作不了声,只能点头。
半响,她终于缓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躺在青石上喘息不已。只觉心上,腿上、臀上,无处不痛,全身骨节似散架了一般。
这一番夺命狂奔,两人早已精疲力竭,皆坐在石头上休息,平复呼吸,静躺片刻,忽听得一旁的时景惊呼道:“血,你流血了。”
颜惊月一听,侧头一看,只见丝丝红色的血迹漂浮在水面上,随水流而下,原先她趴着的溪边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再低头一看,又见原本愈合的伤口又流出了血来,显然是先前与师姐打斗,又一路逃亡,伤口又裂开了。
颜惊月大惊失色,说道:“应该是伤口裂开了。”
时景急道:“先包扎一下吧。”
他忙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来到一棵松树下坐下。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颜惊月也不觉得害羞了。时景拉下她左肩下的衣服,一看,果然,原本白色的绷带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见时景又突然没了动作,颜惊月察觉到异样,忙问:“怎么了?很严重吗?”
她正想低头看看伤口的情况,时景忙阻止了她,道:“你别看,也别动。”
颜惊月“哦”了一声,立马靠在树干上,乖乖不动了。
时景淡声道:“没有多严重,等我们下山了,休养几天就好了。”
他的语气听似淡然,伤势不重,但实际上却是故作轻松之态,只是不想让她忧虑而已。
颜惊月心想:骗人,这么疼,怎么可能不严重。先前为了逃避黑衣人的刺杀,只想如何逃离黑衣人的追杀,精神时刻紧绷,全没念及自己的伤口,此刻放下心来,只觉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想起今日里所有的遭遇,眼眶微红,到底是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姑娘,刚穿越过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难以承受。
她不禁茫然了,问道:“时景,你说,我们真的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能,一定能的。”时景回答得又快又急,却带着一股坚定的信念。
时景将绷带拆开,只见原本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缕缕流出,又取过方才的一块手巾,为她抹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将金创药洒了上去,说道:“有点痛,忍着点。”
颜惊月咬牙点头。
时景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敷在伤口上,片刻后,一阵剧痛袭来,颜惊月大叫一声,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了,恍惚中听到时景呼喊着“妻主”,可她实在是又痛又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颜惊月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叫醒的。
她自穿越过来,一整天都没吃过一口东西,早已饥肠辘辘,未睁开眼,一阵肉香四溢的香气扑鼻而来,还以为是在睡梦中,饿到出现幻觉了,嗅了几下,肚子却叫得更欢了,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馋道:“好香啊!”
紧接着,又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时景。”
无人应答。
她又叫了一声。
过了半晌,寂静无声。颜惊月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睁开了眼,转头一看,只见原本时景所坐的位置,此时空空如也。
时景不见了!
或者,不告而别了?
可当她看到一侧静静躺着的包裹时,这一想法,便立马又否定了。时景并不是那种抛弃别人的人,若是他真的不想管自己,在路上便已抛下自己不管,更不会三番两次地救下自己。
这时,她注意到,四周火光明亮,身上也暖洋洋的,好不惬意。转头一看,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升起了一道篝火。而在篝火之旁,还另外堆起了一些红温的火炭,两边支了个架子,中间横穿着一只鸡,那鸡烤得表皮金黄,滋滋冒油,滴在炭上,发出“滋滋”声响。唤醒她的那股香味,正是从烤鸡上散发出来。
颜惊月鼻中闻着香气,眼中看着烤鸡,馋涎欲滴,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刚想吃一口,但一想到时景不在,又生生忍住了。
她缓缓坐起身来,发现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枯松叶,下面垫着一件衣服,身上也盖了一件,难怪在地上躺了这么久,一点都不觉得硌人。
颜惊月轻轻抚摸着衣服,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再拉开衣服一看,胸口上的伤已经重新换药,包扎好了,一片干净。同时也换了一件里衣,穿在身上宽荡荡的,更加显得她身形纤细。这原本就是为时景准备的衣服,自然略长,略大些,但之前用于包扎伤口的布条都是从这里衣中撕下来的,短了几截,如今穿在身上,却并不长,刚好合适。而自己的那件外衣,正静静躺在篝火旁的青石上。
颜惊月站起,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衣服湿湿的,血迹却淡了许多,显然是被人清洗过一遍,放在这里烘干的。
山中夜间寒气渐增,火势渐弱,颜惊月在一旁捡拾了些干树枝,添柴加火。坐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埋在手臂上,时不时轻轻拨着炭火,火花四射,呆呆出神。
只觉心中一片空荡荡地,竟无着落处。没想到,短短一日,就对时景产生了依赖。
颜惊月正想得出神,寂夜之中,身后传来一阵脚踏枯枝松叶的声音。
她又惊又喜,偷偷探出一个头,黑夜中,一团幽幽火光,尤其明亮。
过了片刻,只见林间转出一个身影,火光照耀下,照亮了一方小天地,也照亮了来人。只见他一袭蓝衣,身形纤长,只是脸上略带疲惫之色,正是去而复返的时景。
颜惊月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喜色尽显,一脸笑盈盈地看着时景,说道:“时景,你回来了。”
时景听到声音,心下一喜,一抬眸,原本印着火光的眼眸,在看到颜惊月时,眼中倒映出了一个俏丽的身影,只剩下满天星辰,熠熠生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看着她的笑脸,也像是被感染了似的,唇边笑意满满,问道:“嗯,我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颜惊月摇了摇头,说道:“还好,睡了一觉,已经不怎么痛了。”
时景道:“那就好。”
颜惊月望着时景的笑容,心里也很是欢喜,笑着应了一声,又问:“方才你去哪了?我醒来都没见你。”
她说这话,倒像是一刻都离不开时景似的,此话一出,又觉得不妥,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去哪了?”
时景撩开衣摆,只见里面裹了好多新鲜的果子,解释道:“方才我见你睡着,打了只鸡,见烤得差不多了,又不知你何时醒来,想到来的路上看见有这个果子,闲来无事,便去摘了些。”
他可真细心,那时她累得全身瘫软,都没注意到这些旁枝末节,只想着快点休息。
颜惊月一喜,伸手拿了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正准备送入口中,忽听一旁的时景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