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后,颜惊月走在前,时景在后。颜惊月发觉,时景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路走来,他频频看向颜惊月,几次手指微动,欲行又止,眼神欲说还休,似是有什么难行之事,难言之隐。
颜惊月默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虽有疑惑,但也默不作声,只暗暗猜想缘由。
她想得一时失神,脚下一绊,惊呼一声,身子登时向前扑去,眼看就要与大地来个面对面的接吻。忽觉腰身一紧,一股干净的清香气息扑鼻而来,小臂一用力,时景已将她扶好开来。
他紧张道:“小心!”
颜惊月低头一看,绊住她的,竟是一根藤蔓。
原来,时景本就时刻留意着颜惊月的一举一动,忽听她一声惊呼,又见她向前扑去,急忙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颜惊月手搭在时景小臂上,立即站好,无措地道:“啊,谢谢!”
一时间,她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时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就着扶腰的姿势走了一会,时景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颜惊月虽活了二十余载,但一直母胎单身,从未与一个男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陡然给时景环住腰间,心神一荡,心下有些怪异,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微微一挣,示意时景放开她。
谁料,不知是时景没能会其意,还是不想放开,不仅没能挣脱开,他手上一用力,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反而贴得更紧了。
这一下,出其不意,颜惊月蓦地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还有些发懵。时景察觉到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颜惊月抬起头,道:“没什么。”
须臾,时景主动道:“我扶着你走,会好受一些。”
颜惊月点头道:“好。”
原来是考虑到她身上有伤,时景才扶着自己,颜惊月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果然,有时景扶着,颜惊月一下子省去很多力,走得也快了些。
时景手环在她腰上,半搂着她,颜惊月原本慌张的神色一下就放松了许多,虚虚靠在时景身上,可她这么一贴,此刻就像是有人在她心头打鼓,咚咚作响。与此同时,她察觉到时景身体也有些紧绷,似乎也有些不习惯。
一阵沉默,上方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方才,你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
“啊?”
颜惊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她问愣了。
当时她什么都没想,在看到箭矢朝他射去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但她不能这么说。
思索片刻,颜惊月列举了一系列的理由,认真说道:“你在师姐弟二人手中救了我一回,我方才救你一回,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且,我现在受伤了,要是你再受伤,我们真的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再说了,就算方才那人不是你,换作另一个人,我也依然会救。”
两人搀扶而走,一个说,一个听。
时景一句一句静静听着,并未打断她的话。听到前两句,反应平平。但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如遭雷击一般,身子一震,猛地停了下来。
颜惊月原本正快步而走,被时景这么一停,左腿已迈出,半个身子已向前倾去,时景手上一拦,扶住她的腰,又拉了回来。
时景转过头,视线紧紧盯着颜惊月,呆了半晌,这才颤声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他似是太过激动,话都说得有些结结巴巴的了,隐隐有哽咽之色,望着颜惊月的双目却是亮得惊人。
颜惊月微微一惊,细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她说过的话,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不知为何时景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她有些不明其意,抬起头,看着时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环在她腰间上的那只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方才她一共说了三句,不知他问的是哪一句,颜惊月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时景道:“最后一句。”
颜惊月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就算方才那人不是你,换作另一个人,我也依然会救?”
时景一听,刹那间,眼中顿时燃起了星星之火,极亮极亮,又犹如枯木逢春,涸鱼遇水,焕发生机。
见时景神色有些不对,颜惊月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强装镇定地问道:“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了出来,一边悄悄观察时景的神态,却只觉扶在她腰上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次,不仅仅是环在她腰上的手在颤抖,而是时景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嘴唇张了张,似是有千言万语,但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到最后,却只说得一句:“没有,你说得很好,很好,很好!”说着,他眼眶一红,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颜惊月,似是生怕一眨眼,便会再次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颜惊月好似觉得时景哭了。
不对。
这不是错觉。
时景是真的哭了,虽然泪珠只出现了转瞬即逝的一秒,便被时景一把抹掉,消失不见,但她还是看得真真切切。
这一下,颜惊月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愣住了。
半晌,时景才涩然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颜惊月的心猛地一提,故作一笑,说道:“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了,你是时景,是我夫郎嘛!”
她说这话时,心中怦怦乱跳,惴惴不安,也有些发怵。心想:糟糕,该不会是露馅了吧?但又见他没说什么,一时也拿捏不准。
时景苦笑一声,抿了抿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不说了。
颜惊月惊奇不已,心想:时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两人继续走了一阵,时景神情一阵低落。但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那点失落瞬间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似是自我安慰,又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的。”
这声音,又是苦涩,又是欢喜。可细细听来,却是一分苦涩,十分欢喜。
这句话虽说得极轻又极低,但颜惊月与他靠得极近,还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时景微微低头,看着他怀中的颜惊月,展颜一笑。
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颜惊月此时云里雾里,见他忽悲忽喜,一时茫然,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好明问,只好当做没听到。
但见他终于不再追问,颜惊月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还好没被发现,以后得要加倍小心才是。
时景搂腰的手一紧,这下子,两人靠得更近了,手臂契合地贴在她腰身上,不留一丝缝隙,力度不大不小,刚刚好。
一路无话,时景扶着颜惊月,快步往下山走去,现在他只想快点安全地离开这里。
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两人此刻正经过一个拐弯。这时,忽听得前方传来一群人说话的声音,只听得一人道:“头,家主不是说就是这附近吗?怎么找遍了整座山头,都没有找到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怔,停了下来,赶忙躲藏在一棵大树后。偷偷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行人,大约十来个,也是一身黑衣人打扮。
很明显,这也是来刺杀她的人。
颜惊月现在是越来越好奇原主的身份了。
原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身份,又做了什么事,才会引得别人三番四次,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前仆后继地来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刚穿越过来,就身中一刀,后又遭遇了师姐弟二人和那帮有组织黑衣人的追杀,现下又来了一伙来刺杀她的人。
这一路走来,还真是一波三折啊。以后也不知还会遇上什么惊险的事。
又听得一人道:“再找找,再等等,家主给的信息不会有错的。”说话的这人,应该就是这帮人的头目了。
颜惊月一听,心中一惊,恍然大悟。难怪今日总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暗杀她,原来是有人把她今天的行程安排透露给黑衣人了。
颜惊月转过身来,望着时景,抬了抬下巴,视线看向来时的路,意思再明显不过:原路返回,绕道而行。
时景了然,点头。
两人正打算悄咪咪地离开,不惊动任何人,可没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头,快看,她们在那里。”
那人道:“追!”
那帮黑衣人便朝着颜惊月二人奔了过来,同时手中的箭矢不断射来。
时景忙道:“妻主,你先走!”
颜惊月点点头,转身就跑,身后的箭矢都被时景用匕首一一挡了回去。
颜惊月看着身旁不断穿梭而过的箭矢,心中慌得不行,但这次黑衣人的准头和力度比方才的那一批黑衣人都差了不少。
而时景这边,先前他在杀死前一批黑衣人时,便已用去了大半的箭矢,万万没想到,在连遇了师姐弟二人的刺杀,训练有素有组织的黑衣人刺杀后,居然还出现了第三批,也不知后面还有多少埋伏潜藏在暗处,准备刺杀。一时间,他看着箭筒中所剩为数不多的五支箭矢,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次对方准备得很充分,势必要把颜惊月置于死地。
想到这里,时景眼中满是杀意。
“站住!”时景手中弓弦拉满,冰冷的箭头对准着一众黑衣人,厉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射谁。”
此话一出,众黑衣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似是正在考虑时景这话的真实性,举步不前。
这时,一人打破了这一局面,说道:“大家别怕,他只是在唬人。”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朝着颜时二人方向,走了几步。
见状,时景也不再犹豫,对准了那人,手上一松,“嗖”的一声,箭矢直直朝着那名黑衣人射去,正在胸口。黑衣人“啊”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心口处插了一支箭矢,抽搐了几下,随即一动不动,已然死去。
众人又惊又恐,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时景是怎么做到又精又准的,在相同的情况下,他们可没办法保证能够射中他。
有几人已害怕地退缩了几步,有人站在原地不动,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一步。
一人望着地上的那名黑衣人,惊恐叫道:“阿六!”
没人回应。
其余人一看到阿六的惨死,不禁个个心中骇然,但见他心口上流出的血滴到地上,而那血,是黑色的。
一人惊恐道:“有……有毒,这箭上有毒。”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寂静。
片刻后,为首的那人沉声道:“箭上有剧毒,大家都小心点。”
方才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个个都不怕死,就像是有人专门培养当作死侍一般,只会听从命令,并不畏惧死亡。而眼下这帮人,又是大不相同,会害怕,会惊慌。这才是正常人在面对死亡时,该有的反应。
众人一听,连连后退,满脸惊恐地看着时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时景不仅是个用弓箭高手,箭上居然还沾有毒,实在是又可耻,又可恶。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箭,是从与他们另一批黑衣人手中抢过来的。
时景一箭射出,又立马从羽筒中抽出箭矢,搭弓拉弦,而这次,弓上搭了双箭,对准了眼前的这些黑衣人。
然而,他并没有立马射出,而是做威慑所用。
看着这吓人的一幕,一人惊恐说道:“怎么回事?上头没说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啊。”
为首的那人沉声道:“大家不要怕,他手上没多少支箭了。”
时景一听,立刻道:“我手上自然没多少支箭,但箭下再多两只亡魂,不在话下。”
“这……”众人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