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渺转头,见到一个粉衣男子,头上簪着蝴蝶簪子,面容年轻。
李微渺温声道:“我是风修撰之夫,李微渺。”
风情叶考中状元后,圣人授官翰林院修撰,入职翰林院。
男子听到后,表情惊喜,“原来是状元夫郎。早听闻状元娘子为夫郎拒旨七皇男,如今一看,哥哥果然是标志胚子,不怪状元娘子一往情深。”
李微渺被男子的话惊到,他根本不知道,风情叶进京面圣的那一段时间,竟还有圣上赐婚一事。难怪当时很多考生结束面圣离京,偏偏情娘没有音讯,想来一定是被七皇男缠住了。他不禁心疼,情娘一定受了很多苦。
李微渺不禁有些魂不守舍,粉衣男子打量的目光如有实质,令李微渺感到不舒服。再加上方才男子的话极有深意,他不禁魂不守舍,这让李微渺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付面前的男子。
李微渺露出歉意的笑,刚想开口告辞,却没想男子一把挎住他,熟稔道:“我是世子夫的表弟徐卿卿。哥哥这是第一次参加宴会吧,迷路了可不好。不如我带哥哥进去。”
李微渺没想到有人怎么自来熟,一个愣神就被他扯着走。
徐卿卿边往前走,边说道:“我妻主是国子祭酒,你、我、我表哥,我们三人的妻主关系都很好呢,我带你去找我表哥。”
听到是去见世子夫,李微渺不再挣扎。妻主和世女关系好,他又首次来参加世女夫的宴席,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这位世子夫。
李微渺扬起笑容:“麻烦弟弟。”
徐卿卿领着李微渺进了府,初春的海棠开得正盛,满园的香气,分不清是男儿用的香脂,还是百花的芳香。三三两两的贵男们聚在一起,或站在亭前赏花,或聚在一起私语。
徐卿卿领着李微渺不做停留,一路上很多人和他打招呼,又有些惊讶地看向李微渺:“这位是?”
徐卿卿笑着介绍:“这位是状元夫郎,李夫郎。”
李微渺露出笑容,颔首向他们打招呼。
他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中有好奇、审视。几个站在不远处的公子低声交谈着,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李微渺有些奇怪,虽说每届状元都会受到关注,但妻主已授官任职半年多,按理来说风头应该已经过去才对。他不理解这些关注因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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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刘曼正在水榭中与几位贵夫说话,见自己表弟挽着一个紫衣的标志男子过来,神情十分雀跃。
他不由得掩着嘴和身边的人打趣:“我这表弟,怕不是又见到什么有意思的宾客,拉来和我介绍呢。”
正说着,徐卿卿已经拉着李微渺过来了。
他挽着李微渺的手臂,俏皮:“表哥,你猜今天谁来宴会啦?”
刘曼打量起李微渺,见他面生,心中再算一遍递的请帖有哪家,想来也只有:“是风修撰的李夫郎吗?”
李微渺见他认出自己,不由心生好感:“刘哥哥,我早有拜访的心思,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还好今日终于见到哥哥了。”
刘曼含笑起身,执其李微渺的手细细端详他:“早听世子说,状元娘子藏了美人在家,今日总算见到了。我妻主与你妻主情同姐妹,你我二人之间不必拘礼。”
刘曼亲昵地挽着李微渺的手臂,带他到身边坐着。又命侍男为他上茶。“你要来也不提遣人来说一声,我命人去门前接你。”
刘曼穿着件墨绿色半臂褙子,金线绣着祥云纹。臂弯飘着红纱披帛,十分贵气。他面上带笑,像哥哥一般一一给李微渺介绍身边的贵夫。
身为宴会主人,他礼数周全。同席的贵夫们也十分友善。李微渺坐在桌前,听着他们闲聊,偶尔回应几句。
他放松下来,不自觉多用了些糕点,思绪有些神游:方家的糕点确实如情娘所说,有些过于甜了。
昨日应付风情叶,他现在腰腹还有些酸痛。甜腻的糕点积在腹中,让他有些不耐受。
察觉到李微渺的疲惫,刘曼附耳过来轻声问:“弟弟可是乏了?要不要去厢房小憩片刻。”
李微渺确实坐的有些倦了,他道:“我出去走走便可。”
刘曼问:“可要人为你带路?”
李微渺婉言拒绝。带着玉露便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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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花木繁盛,花树伸展着枝丫,皎洁的花苞绽在枝头,拂过从树下经过的身影。
李微渺走在在青石上,清风吹落一地的花瓣,皆落在青石板上,遍地芳香。
四周逐渐人影稀少,树影斑驳,李微渺不自觉便走的偏了。
初春还带着未散尽的寒意,李微渺有些冷,带着玉露原路折返。
李微渺走到假山后,正要绕过假山往前走,细碎的交谈声传来。
“听说,那位今日李氏男也来赏春宴了?”
李微渺没意识到“李氏男”是谁,他不欲偷听他们说话,正要悄声离开,耳边又传来他们的声音:“是啊,我可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徐卿卿在门口拉着李氏男,要去见世子夫呢。”
听到徐卿卿的名字,李微渺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是在说他。
玉露跟在他身后,也听得清楚。这分明是在议论他家夫人。
玉露听得皱眉,正要出声打断他们,被李微渺拦下。
李微渺轻轻摇头,停下离开的脚步,做了噤声的手势,带着玉露藏在假山后,没有惊动他们。
那群男子没有注意到假山后的动静,仍在交谈。
“状元娘子品貌非凡,七皇男雍荣尔雅。再有圣上赐婚,定是一段佳话。”
“谁能想到,状元娘子居然会为了一个乡村土夫,拒旨圣上。”这声音如黄莺般婉转,但语气中的不满破坏了这份美好。
显然他对李微渺嫁给风情叶这事非常不满。
另一位显然和他不对付,“你不就是想把你儿子嫁给她,钓个金龟媳?哼,状元不爱金尊玉贵的七皇男,难道还能去爱一个七品小官的庶子?”
“状元娘子能爱乡村土夫,怎么我家男儿就不行?”黄莺再次开口,毫不客气地堵回去。
李微渺听了片刻,大概明白了。风情叶进京面圣时被七皇男青睐,圣上想赐婚给她们,却被风情叶拒绝。因为拒婚一事,风情叶的痴情被京城津津乐道,过了这么久也有人惋惜她娶了乡下男子。
而那位乡下男子,就是他。
玉露看着李微渺的神色,他面色苍白,紧紧揪着衣袖,玉露用气音安抚道:“夫人,我们先离开此地。一切等回府后见到家主再说。”
李微渺咬唇,握着衣袖的手都在发抖,原来他曾经差点就要失去情娘!
回府后见到情娘又该如何?他知道,情娘一定是因为婚约而不得不娶她。今日回家和她提起这件事,不就是提醒她休夫吗?
一想到情娘会另娶他人,李微渺只觉得自己不如在风情叶休夫前自缢,就算死了好歹也是风情叶的鬼夫郎。
李微渺头晕目眩,却死死扶住玉露,他摇头:不能告诉情娘。
玉露被攥得生疼,眼里溢出泪花来。他不明白一想温柔的夫人这是怎么了,只能摇头求饶。
余光注意到玉露惊讶的目光,李微渺稍微冷静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几位男子在交谈。好像方才震天动地的嗡鸣声只是他一个人的绝望。
他镇定下来,竭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尽管嘴唇还在发抖:“此事不要告诉情娘,不过是男儿间的小事,不值得她费心。”
贵夫们的私语还在继续。
“听闻李夫郎出身寒微,这李氏男命真好,这般身家能攀上状元娘子为他死心塌地。”
有人说:“想来也是因为状元娘子布衣出身,目光短浅,才被乡下男子迷了眼睛。”
一说女人不好,立刻就有男子不满了:“定是李氏男狐魅术了得,状元娘子只是被引诱而已。”
其他人立刻附和。那被围攻的男子立刻反省自身:“是我说错了。”
最后,他们意见一致地附和说:“状元娘子哪哪儿都好,但就是看人的眼光不行。”
话音刚落,一声娇喝传来:“谁在那里!”
几位男子立刻止住声响,齐齐向来人看去。
红衣身影如一团火焰,烧开了这窃窃私语的暗处。少男一身红衣,额间贴浅粉花钿,眼尾描红,十分张扬。
方怜只是偶然路过,隐约听到什么状元娘子不好,就皱眉出声喝止,此刻见是宴会上的贵夫,便面上一副笑脸,阴阳怪气道:“我还当是下人在嚼舌根呢。”
见几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方怜笑笑道:“宴会要开始了,哥哥们快去主厅吧。”
那些男子被撞见,便觉得无趣,很快各自离去。
为了保险,李微渺还是等了片刻才出来。
却不想那后来的少男并未离开,正坐在小亭里无聊地拨弄花瓣。
见李微渺自假山后出来,他有些兴味,打量起李微渺来。
雪青色长衫勾出他薄如细柳的身形,纤纤细腰被腰带勒出,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温柔。他细眉细眼,生的俊俏,只是十分面生。
方怜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李微渺垂眸,只是说:“在下李微渺,才到京城不久。”
方才那些长舌男窃窃私语此刻犹如尖刺,堵在喉间,让他说不出翰林风修撰是自己的妻主。
方怜以为他只是随家人回京述职,不甚在意。
他的注意全在李微渺的胸前,那里别着一枚红玉压襟。
这是太离国的传统。初嫁的雏子男儿,成亲后一年内,会在胸前佩戴妻主置办的红玉压襟,代表被妻主爱惜,是男子受宠的证明。
方怜惊讶道:“你是最近才成亲的新嫁夫?”
李微渺不欲讨论这个话题,略微点头便转移话题:“宴会要开始了,我们不过去吗?”
方怜随意道:“这是我姐夫的宴会,我们待会再回去也无妨,姐夫不在意这个的。”
方怜叫了在亭前候着的仆侍,命他回去和刘曼告诉一声。仆侍认了李微渺的脸,行了一礼便退下。
“和姐夫说一声就好了,”方持热情请李微渺坐下,“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有好多想问问你。”
方怜才有心上人不久,难免对成亲的话题感兴趣。只是他身边只有未婚好友,亲近的已婚男郎只有成亲多年的刘曼,他暂时还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已有心悦的女子。今天偶然见到李微渺,李微渺嫁人不久,又萍水相逢,最合适方怜请教。
李微渺推拒不得,被方怜拉到旁边的石凳坐下。方怜眨着眼睛问:“你妻主待你可好?”
提到风情叶,李微渺细长的眼微微弯起,神色温柔起来:“她很好。”
“看来你很中意她。”方怜忍不住掩着唇笑,“和心上人结为连理的感觉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有些太过恨嫁,他才不过刚刚成年,但方怜梦中都是和风情叶待在一处。
春风拂过花树,花瓣簌簌落在衣襟上。李微渺轻声道:“很好……可以照顾她了。”
方怜无语:“就只是照顾?你们不做些别的吗?这也太无趣了,”他想着自己要和风情叶做什么,一一数着,“若是我的心上人做了我妻主,我一定要她陪我逛遍京城,每日为我写情诗。哎呀,她当差忙,每日写一首是不是太麻烦了,那就春天和我赏桃吟诗,夏天带我游船……”
李微渺怔怔听着。他与风情叶相处时,多是她在书房处理公文,他在一旁默默绣花。偶尔她抬头与他说话,问的也都是“可有出去走走”、“今日做了些什么”。那些诗词歌赋、朝堂大事,他一句也接不上。
“那你都是怎么照顾妻主的?”方怜追问道。
“妻主的衣服,都是我亲手所做。”说到这个,李微渺还是有些底气的。他绣工极好,以前在李家村就常做针线活补贴家用。
“你会绣活?”方怜眼睛一亮,“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也想给心上人绣些什么。”他不好意思地低头,“从前娘亲请师傅教,我总偷懒,现在后悔得很。”
李微渺想到,风情叶常让他出去走走,交些朋友。他看着面前面容俏丽的少男,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和他成为好友。
看着眼前方怜期待的目光,李微渺轻轻点头:“好。”
二人又聊了许久,多是方怜在请教。
天色渐晚,李微渺道:“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方怜话未说完,便见春雀匆匆跑来。
春雀福了福身道:“小少爷,沈公子来拜访了。”
方怜这才想起他还约了好友,送他一事便作罢:“那明日我命人给你送请帖,你一定要来呀。”说完,不待李微渺反应,就蹦蹦跳跳地离开。
李微渺和刘曼告别后,婉言拒绝了刘曼留下用膳的挽留,领着玉露出府,车妇正在马车旁等候。
“妻主何时散值?”他轻声问。
“这个时辰,该从翰林院出来了。”
李微渺上了车,眼底掠过一丝情绪,“我们去接情娘回家。”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经过转角时,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好驶入,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方才那是状元府的马车?”沈梦真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能看到那辆马车远去的身影。
侍男逢云思索片刻,有些犹豫:“看着像。”
沈梦真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马车渐远,看不真切,他只好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内。
“风修撰今日没有当差?”
戳啦,并非朋友[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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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