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银龙的背上 第19章 第 19 章

看着瑞秋在蜻蜓背上疾驰的时候，安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全身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动，有一瞬间，他甚至恍惚以为骑在蜻蜓背上飞行的人就是自己。

但在意识到所有人都看向唯一没有上场的自己的一瞬间，安泽又慌不择路地闭上眼，然后假装不在意般惺忪地重新看向大家，懒洋洋问道：“结束了？那我们回去吧。”

只要大家都不提，自己也可以假装没有做过这个梦，安泽这样想着，偏偏柯林那没脑子的家伙道：“哪里结束了？你不是还没上场吗？”

安泽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偏偏还要保证面上的淡然：“柯林啊你的心简直像是提刀弑父的逆子一样狠，恶劣程度不亚于强迫哑巴上台唱歌……”

柯林并未理会：“那不一样啊，又不是让你去赛跑！快点快点，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安泽只感觉背后都微微渗出汗水来。他现在矛盾极了，既怕他们让自己上去，又怕他们真不让自己上去。

正在他极度纠结之时，潘妮老师喊了他的名字：“安泽？”

安泽抿起嘴，没吭声。他想，可千万别问自己想不想去，只要她问了，自己一定会说不想的。

但下一秒，潘妮老师直接开口道：“来吧！这是这堂课的必学内容，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要尝试一下。”

安泽微微睁大了眼，然后又恢复先前那副淡然的模样，故意拖长了音节道：“喔，真应该让隔壁瘫痪的约翰爷爷也来上上课的……”

潘妮没有搭理他的阴阳怪气，而是直接把他推到了平台边缘，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膝盖：“腿具体是什么情况？”

安泽疼得向后一缩，倒抽了一口凉气，语气也随之严肃认真起来：“天生有问题，一碰就疼，根本没法使力。”

潘妮老师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盯着他的腿思考了半天，一直盯到安泽都紧张起来、生怕她反悔的时候，那人还是认真地问道：“就像坐轮椅那样的话，有没有问题？”

安泽的眼睛亮起来，语气还是平静的：“坐轮椅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潘妮老师：“你掉落的时候，我会让大家提前拉住你，这样你就不会掉到网里，腿也不会被碰到。”

“好！”安泽用力点头。

“那就来吧。”潘妮老师打了个响指，回头居然咕咕咕地跟阿夜说了几句鸟语，阿夜便又飞到了红蜻蜓的身旁，碰了碰它的腹部。

“蜻蜓虽然视觉非常发达，但是它们的交流方式还是以触觉为主。”潘妮老师解说道，“当然这对阿夜来说都不困难啦！”

眼看着这一鸟一虫滋啦啦地沟通了半天，最后蜻蜓终于转过身来，平移到了安泽的身前，用那无数只小眼睛组成的巨大的复眼，直勾勾盯向坐在轮椅上的安泽。

安泽被它盯得有些发毛，不得不移开了双眼。

“好啦，上去吧！”潘妮老师道，“需不需要我扶……”

话还没说完，安泽便双手一个使力，用十分灵活矫健的动作，翻身跨坐到了蜻蜓的背上。

“哇去，你怎么这么灵活？？”柯林惊讶道，“你不会是为了骗我照顾你假装腿瘸的吧？”

“都说了坐轮椅没问题。”安泽有些得意道，“我每天起床就是这样上轮椅的。”

听着众人的称赞，安泽忍不住扬起眉毛，但问题只有他自己清楚——跨坐的动作没问题，是因为自己的髋关节功能完好，可自己的双膝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外力，意味着他根本夹不住蜻蜓的腹部，更踩不了控制方向的足蹬。

不管怎么样，先起飞再说吧，至于丢脸什么的，有柯林这颗珠玉在前，自己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

安泽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骨骼都兴奋地战栗起来，但他还是不忘低下头看向潘妮老师怀里的极光：“老师，能让它跟我一起吗？”

潘妮老师有些犹豫了：“可以吗？”

言外之意谁都懂，安泽能照顾好自己都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再带一只不会飞的小龙。

安泽却十分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接着居然从皮靴上抽出一根牛皮长带，不知怎么折叠展开，居然变成了一个结实的小背带。

在众人的注目下，安泽接过潘妮老师递来的极光，提着孩子的胳肢窝，熟练地将背带套在极光的背上，然后任凭那孩子四只小脚在半空划拉游泳，就给孩子三两下绑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哇！这个有点牛！”哈伦惊呼道，“以后我也可以做一个，让蜂蜜一二三四号背着我！”

一旁的谢伊差点笑岔气：“你小心被告虐待飞兽啊！”

极光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绑着了，立刻紧紧抱住了安泽的大腿，还乖乖收好了尾巴。

柯林看了，挠了挠头顶盖着的饼饼：“不过为什么要挂腿上啊？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把它藏在怀里诶。”

“当然是因为你的腿被碰到也不会痛啊。”潘妮老师笑着解释道，“他其实很宝贝他的小龙呢，就像是保护自己的腿一样，要保护极光一点都不被碰到。”

说话间，蜻蜓挥动翅膀放出信号，不等潘妮老师询问，早已经熟悉流程的安泽开口道：“准备好了。”

和潘妮老师说的一样，九月老师对他特别宽容，身下平稳得就像是坐在轮椅上一样。安泽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蜻蜓的后背。

这一刻，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前面几个人都坚持不了多久了。蜻蜓的背上一片光滑，根本没有可以当抓手的地方，双手不好固定的情况下，光是靠着双腿发力，就像是挺着身骑在一根长长的扫帚上，实在是难以保持平衡。

安泽调整着呼吸，目光随着蜻蜓的平移慢慢向前，终于，在完全脱离平台的那一刻，一个幽深而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了脚下，像是突然坍缩进了一片深渊，叫人一阵心悸。

所以，柯林的狼狈并不夸张。这真的很高，比在平台边看上去要高很多很多，看样子当年修建训练场的时候，至少向下挖了五六层楼的距离，实在是大费心思。

但是安泽还是很稳地骑坐在了蜻蜓的背上，似乎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度差给吓到。

五六层楼，或许对于柯林来说是很夸张的高度，但是对于安泽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登上过镇上最高的塔楼，也去过横跨江河的大桥，他甚至曾想过要从深不见底的彩虹谷上一跃而下、一了百了，于是从被巡逻的虹雀抓着衣服救上来的那一刻起，他也就再也不会怕高了。

蜻蜓缓慢地向前，真的像一辆结实的轮椅，慢悠悠地、四平八稳地在半空之中如履平地。

这缓慢的照顾给了安泽自信、安全感，还有后知后觉被区别对待的隐约的不甘。

他知道抛开柯林不谈，其他人若是被这样平稳地端在空中，也能毫不费力地飞上一个小时、甚至半天。

但这真的算是飞吗？或者说，就像是潘妮老师讲得那样，这根本就是在空中乘坐轮椅罢了。

于是，明明知道自己的双腿根本无力支持半点晃动，安泽还是慢慢俯下身来，用胸腔贴上蜻蜓的后背，尽可能压低重心。

似乎是领会到了安泽的用意，在他趴下来的一瞬间，蜻蜓骤然提升了他的飞行速度。几乎是一瞬间，安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从原地扯了出去，双腿下意识想要去夹住蜻蜓的身子，却在一瞬间疼得他眼冒金星。

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安泽便感觉自己快要被甩了出去，他甚至听到身后的同学们提前发出飞行失败的惊呼，但他一个咬牙，双臂猛猛一环，竟就这样死死环保住了蜻蜓的胸腹！

身后，谢伊忍不住惊呼道：“天哪！他这个姿势怎么掌握方向啊！”

驭兽飞行是人类和飞兽共同配合的一项活动，飞兽本身是有一定的野性的，骑在飞兽背上的人类，需要依靠手势、拉拽、拍击等等动作，控制飞兽的飞行方向和速度——总之不论如何，双手在驭兽行为中起到了关键性的指挥作用。

此时，安泽的双手都用来紧紧抱住蜻蜓，也就意味着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已经完全脱离了安泽的掌控。

潘妮老师没吱声，就这样一边让同学们死死拉进安泽的安全绳，一边紧紧盯着半空中的情况。

在第一个旋转中，安泽还能紧紧趴在蜻蜓的背上，但很快，九月老师似乎更加来了劲儿，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转弯的角度也越来越大。

“唰”地一下，蜻蜓一个原地旋转，安泽的身体直接被甩离了蜻蜓的后背，大家齐刷刷准备好拉住安泽的绳子，可没想到，那人居然还没松手，直接吊挂在了蜻蜓的脖子上。

看到这个场面，一直不说话的瑞秋都忍不住开口：“他的力气好大……”

见众人齐刷刷看向她，瑞秋又唰地红了脸，小声解释道：“刚刚那一下，我得手脚并用才能不被甩掉……”

可众人都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安泽虽然现在还在飞兽的身上，但早就已经失去了掌控权。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靠着一根丝线悬吊在树枝上的蛹，树梢微微一晃，他便只有扑通落地的份。

潘妮也看得揪心，扯着嗓子朝他喊着：“坚持不了可以放弃的呀！！”

此时，半空中的安泽脸已经胀得通红，双臂也布满了青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抽空回了潘妮一句：“多少秒了？？”

潘妮赶忙看了一眼手表：“两分二十三！！”

两分二十三，距离瑞秋的记录还有很远的距离。

安泽知道自己不可能扛那么久，但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头顶——看了一眼被房顶遮住的天空。

“不放弃！！”他大喊一声，“我还能坚持！！”

安泽，一款没有技巧纯靠一身牛劲的别扭犟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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