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的公寓离市区不远,面积不大,却收拾得紧紧有条,入户视线所及,是餐桌上摆放的一束向日葵。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
许寒弯身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出来,“你穿这个,是新的。”
晏璋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柔软的拖鞋上,脚感还不错。
许寒把鞋子顺手摆齐放在门口。
“随便坐”
“你家里经常有人来做客?”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许寒被她问的一愣,但她仔细想了想,就连柳叶都没有来过这,“我没有请别人来过家里,你是第一个。”
“你那个朋友呢”
“哪个?”她下意识回问了一句。
“你有几个?”
许寒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思绪记忆翻涌而来,莫名觉得有熟悉感,她一笑,“晏璋,我们高一刚认识时,你说话的语气就和现在一样。”
“什么样”
“就是这种简短的几个字,那时候咱俩不熟,你又老挂着一张脸,跟那个——”
“门神。”晏璋微微侧过头,扬起下巴,看着她,启唇:“鬼都不会喜欢的门神。是吧?”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许寒想说,当年年少轻狂……
晏璋伸手桌上的水杯,“能给我倒杯水么?”
“哦,当然。”
许寒一时顾着寒暄,竟然忘了待客之道。
她跑去厨房烧水的间隙,晏璋起身在客厅里四处打量,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迹象,阳台挂晒的衣服从数量和款式上来看也都属于许寒一个人。
“房子有点小。”
许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到她身后,“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嗯。”
她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盯着她看,女孩的个子已经和她齐平,她们分别的时间确实太久了。
“我今天刚到淳城。”
“嗯?”许寒试着去理解这几个字里的意思,“那方便我请你吃个饭?”
“吃饭就免了,我只在淳城待三天。”晏璋重新回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张房卡,“我和你的那位朋友住在一个酒店。”
“?”
这是什么意思?
许寒有点懵逼,但是看着人往门口去,知道她要走了。
“我,我送你”
两人站在楼下,晏璋拒绝了她。
夜色笼罩下,她的身影略显单薄,读书时她就瘦,工作了还是这么瘦,许寒想起以前那时候关于晏璋的家庭,她隐隐约约有些知道,但具体也不太清楚。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两人身前,晏璋坐上车。
“照顾好自己。”
许寒缓缓开口,笑了笑,“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我没说我有空。”
“那你有空吗。我想明天中午去找你!”
“……嗯”
车窗缓缓关上,最后那个发音小到连司机都没听见,晏璋有些担心那个人是不是也没听到。
她刚想再做些什么,就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在最后一刻从缝隙中钻进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隐在夜色下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她歪着脑袋看窗外的人,傻乎乎的,还是那样真诚,热烈。
回到家里,茶几上的房卡格外瞩目,许寒有些郁闷,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心里知道给别人房卡是什么意思,可她和晏璋是同学,是朋友啊。
她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龌龊想法都甩出去,作为晏璋的高中同学,不合时宜地想入非非是对珍贵友情的玷污!
洗完澡后,许寒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宋振远发来的,她没什么兴趣回复。
话说回来,她刚才过于激动,都忘记加晏璋的微信了,真是遗憾。
今天晏璋的出现,让她对原本后悔出席的酒吧也多了一分好感,那是她们久别重逢的地方。
晏璋坐在套房里,她望着隔壁的阳台,想起今天下午那个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背影。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内心平静地和那个人在某天再次见面,却不知道,仅仅是听到那熟悉的声线就足够让她紧张不能自已。
许寒对她来说是特殊的,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她是502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最后一位客人。
她是外公外婆过世之后,还惦记着给她说新年快乐的人,是会在万家灯火中为她单独放上一只烟花的人,是在晚自习下课后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回家的人……
她看着手机上的微信,这个账号或许许寒早就不用了,但她还是期望着某一天它会亮起来。
那家伙,今天也没想起来重新加个联系方式。
次日上午,晏璋一早就去出差的分公司开了会议,结束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晏总,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让人定了一家私房菜,味道不错的。”
“不了,你们吃吧。”
晏璋拒绝了,她现在只对许寒感兴趣。
许寒到酒店时,拿着房卡犹豫不前,她坐在一楼的会客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直接上去敲门。
“在这做什么”
晏璋一进门就看到垂头丧气坐在旁边矮凳沙发上的人,坐立难安,眼神看向电梯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微卷的长发被束起成一个啾啾盘在头顶,蓝色的衬衫衬的她整个人非常优雅气质,手腕上一块精致的腕表增添了几分知性。
“我,我在等你”
晏璋皱了皱眉,“跟我上去吧。”
“你下午要工作吗?”
“嗯?”
晏璋顿住脚步,等待她接下去的话。
“如果你不忙的话,吃了午饭我带你去逛逛。”
“午饭?”
晏璋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边有一个保温袋,这家伙,难不成打算给自己做饭?
……
“我猜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所以做了些家常菜。”
晏璋的套房户型和柳叶那套是差不多的,但晏璋这个更大,设施更全面,竟然还有一个小型厨房。
看起来,晏璋的经济条件应该不错。
“你做的?”
晏璋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她摆弄着,一道道小菜看着就精致可口。
“嗯,我工作以后都是自己做饭的。”
“哪有时间?”
许寒笑了笑,“外面的饭菜贵,而且天天吃也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就跟我妈慢慢学。最开始做的可难吃了,后来做多了,也慢慢能入口了,你尝尝……”
“……”
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从味道上来说,确实没有很惊艳,但是胜在爽口清新,都是最新鲜的食材,加上刚烧制出来的,味道也不赖。
最重要的,是许寒亲手做的。
“味道不错。”
“那就好,你能喜欢就最好了。”许寒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一只受了肯定的小狗。
“我喜欢、你又不能天天烧给我吃。”
“嗯?”
晏璋放下筷子,淡淡道,“胃口养刁了,就不好适应了。”
许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心情低落,但是八成和自己有关,但是不至于吧,她的菜虽然还不错,但不至于这么好吃啊。
晏璋看她疑惑不解的样子,笑了笑,“坐吧。”
“晏璋,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嗯?”
“工作不顺利吗?”许寒盯着她看,“我总是看你皱着眉,好像有很多事情堆积在你心里,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不能跟我说说吗?”
“朋友?”
“不管你同不同意,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朋友。”
晏璋微微蹙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自己负心,她轻挑了一下眉,“你朋友那么多,还缺我一个?”
“不是我缺朋友,而是你是我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
许寒认真地说道,“那时候分班以后,我时常会想起你,可是我又怕打扰你,你知道的,我脑子笨,我也不能提供给你学习上的帮助,我也怕拖你后腿……我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但其实,我特别特别挂念你。”
“……”
晏璋抿了一下唇,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许寒,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真诚的人,她永远都喜欢她。
“想念我、什么?”
在确认许寒对她的感情之前,晏璋断不会作出任何明确的答复。
“不知道,就是和你分开以后,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她忽然笑了笑,“有一次你送了生日蛋糕给我,我吃到了,特别好吃。”
“所以,你是想念我给你买的蛋糕?”
晏璋有些想笑,贪吃的人也太容易被骗走了。
“当然不是!是因为是你买的,所以我才觉得特别高兴!不过,我都没找到机会当面向你道谢……”
“不需要。”
你跟我,不需要道谢。
“我还记得,你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七。”
“你还记得?”
“当然,那次你请我吃蛋糕,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蛋糕。”许寒说着好像又回味了起来,“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去你家里,我当时就想,学神的家哎,我得沾点才气。”
“……”
晏璋不知道,原来那时候这家伙还有这种心思,那时候不过是看她蹲在路灯下,小小的一只,看着惹人怜惜罢了。
说起学生时代,晏璋眼里也变得温柔起来,毕业以后那几年,她时常念起那段时间,想起她心心念念的眼前人。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善的人,真要说起来,自己不是个坏人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许是那天她心情不好,又或许她俩的缘分是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