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奇指节发白,猛地发力扯断缠绕的树藤,在树藤断裂的脆响中一把拽出岛民陷落的脚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往上拉!快!”
岛民们被树丛中骤然逼近的庞大黑影惊得乱作一团,七手八脚拽着藤蔓。云初奇弓着背脊在斜坡间腾挪,像张开的保护网般始终托着摇晃的绳梯,直到确认受伤的岛民被拉回安全的小径,才猿猴般蹿上地面,横跨一步将惊魂未定的众人护在身后。
她瞳孔收缩成针,盯着灌木丛里游动的两盏幽绿,压出气音:“带他们走。”
三斤攥住她沾染泥泞的袖口:“你怎么办?”
“区区一头野兽,奈何不了我。”云初奇旋转短刀,横握在手上。而她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木质无事牌。
三斤还要争辩,转头看见受伤的岛民被其他岛民搀着发抖,终是狠狠跺脚:“你自己小心点……”说罢推着人群往山下疾奔,身后传来树枝爆裂的脆响。
云初奇瞥见那两点幽绿的凶光朝自己直扑而来。她身形矫健地纵身跃起,双手牢牢扣住身旁古树的粗糙躯干,借着树干的反作用力凌空旋身,右腿如鞭子般狠狠抽向那团黑影的侧腹。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野兽重重砸在地上,压断的枯枝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这时,她才看清那是一头獠牙森森的野猪。那畜生体型惊人,竟比她在云岭见过的同类足足大了一倍,粗壮的四肢蹬地时扬起阵阵落叶。怪不得方才一个侧身飞踢时,将它掀翻有些吃力。
“看来这岛不止滋养人,连畜生都养得这般肥壮。”云初奇甩了甩发麻的右腿,冷笑道。
野猪呼哧着喷出白气,猩红的小眼睛里闪着凶光。它猛地人立而起,獠牙直取云初奇咽喉,却被她一个鹞子翻身再次踹翻在地。这回它学乖了,转身就要逃窜,偏偏朝着山下岛民们的方向狂奔。
“休想伤人!”云初奇眸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电,凌空跃上猪背。她双腿死死钳住野猪脖颈,十指扣进鬃毛,硬生生将那颗硕大的猪头扭向上山的方向。
那野猪被云初奇死死扭住脖颈,顿时失了方寸,四蹄疯狂地刨着地面,掀起阵阵泥土。它像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先是“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古木上,震得落叶簌簌;继而发狂似地冲向垂落的树藤,却被缠住了獠牙。最后这畜生彻底发了狠,后腿猛然发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想要用这招“野猪打挺”将背上的云初奇甩飞出去。
“想要我下来也可以,滚回你的老窝去。”话音刚落,野猪好似听懂了一般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云初奇笑道:“这才乖嘛。”
她右手轻轻松开,指尖温柔地抚过野猪头顶粗硬的鬃毛。可这安抚还未来得及传递善意,野猪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后腿猛地一蹬,如离弦之箭般朝山下狂奔而去。就在它冲下山坡的瞬间,脚下的大地再次剧烈震颤,碎石簌簌滚落。云初奇心头一震,这才恍然大悟——这畜生并非要袭击岛民,而是在逃命。
“看样子,烛明大哥他们进展的不是很顺利啊。”云初奇深知这山体震颤并非自然地动,而是结界一再被破坏还没阻止成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来不及细想,眼见野猪就要冲进前方茂密的灌木丛。云初奇眉头紧锁,果断松开抓着鬃毛的手,身形灵巧地一跃而下。落地时她顺势一个翻滚,随即调整步伐,竟与这惊慌的野猪并肩奔跑起来。
山体震颤平息后,那头野猪仍发疯似地向山下狂奔。当它发现云初奇紧追不舍,阻止它奔往平安岛时,愤怒地喷出更加急促的鼻息声。但它却也只能如此,它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最终,这头畜生似乎开了窍,调转方向朝着荒无人烟的山林深处逃窜而去。
云初奇望着那野猪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总算解决了。”
此时,她掌心紧握的木质无事牌,依旧能感觉到游走其中的七星锁那不安分的脉动。当五指缓缓松开时,掌心肌肤已因长时间的紧握而泛起一片殷红。就在打开无事牌的刹那,七星锁如脱缰野马般直冲云霄,带着近乎急不可耐的势头破空而去。那方向,正是结界发生异常的方向。
云初奇同烛明率众于神女庙中蹲守阿烈时,却不知就在初次察觉结界异动、烛明独自前往查探之际,留守村中的东方净早已敏锐地组织起熟悉地形的岛民,划着小船,朝着结界波动的源头赶去。
东方净紧抱着熟睡的安儿,在大勇和几位岛民的奋力划桨下,小舟很快靠岸。岸边隐隐传来的惨叫声,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当即对着安儿施法,提前为他设置一道屏除外界干扰的屏障。
靠岸后,众人循着结界破损处散发的诡异气息,悄然摸到事发地点。借着月光,他们躲在嶙峋怪石后窥视——只见一根木桩突兀地矗立在空地中央,上面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那人四肢被粗绳呈“大”字形拉开,数只影煞像闻到腐肉的乌鸦般盘旋环绕,时而俯冲撕咬,时而发出刺耳的尖啸。被噬者的惨叫声已变得嘶哑断续,却仍像钝刀般割着每个人的神经,连见惯凶残的岛民都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大勇死死盯着那个被噬者模糊的身影,他已经辨不出眼前之人是否便是偷跑的阿烈。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几乎要冲出去,却被东方净一把扣住手腕。
“别冲动。”东方净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大勇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
东方净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放心,那些人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只见被噬者的下方,十二个戴着狰狞兽面面具的黑衣人如鬼魅般静立。他们漠然注视着被噬者的痛苦挣扎,仿佛那凄厉的惨叫不过是夜风呜咽。为首的蒙面人时不时抬手示意,手下便机械地挪动木桩的位置,一点点引导影煞啃噬银血人的方向。
东方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穿了对方的意图——这些黑衣人正在利用影煞对银血人的渴望,巧妙地引导这股力量冲击结界。
一旦结界被破,岛上的所有银血人必将尽数沦为影煞口中血食,到时安儿又将何处容身?
“邀你随我来平安岛,不为你的皇族血脉和强大权力。”烛明洁净的手指抚过神木上微微龟裂的纹路,那曾经翠绿的枝叶如今边沿泛黄卷曲,“你看这神木,恐怕护不到寻得下一颗影魄珠了……回岛是安儿和我唯一的生路。到时若你依旧不愿将安儿留在岛上,我愿将重获新生的神木给你。至于能护安儿几时……就看天意了。”
当初烛明极力劝说的话,还犹言在耳。东方净低头凝视怀中安睡的安儿,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孩子的一缕发丝。初踏平安岛不过短短一日,他已萌生同安儿在这方寸之地安稳度日,偏偏此时……
坏我好事者,死!
东方净目光一寒,杀意如实质般在眸中凝结,十二个黑衣人在他眼中已与死人无异。他小心翼翼地将安儿放入大勇僵硬的臂弯,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肩膀:“他若少一根头发,我要这平安岛寸草不生。”
大勇僵立如木偶。自初见至今,何曾见过东方净让那孩子离开自己半步?此刻强敌在前,这个生人勿进的冷面人竟将心头至宝托付于他,独自迎向漫天杀机。
大勇急中生智,压低声音道:“结界外的人看不见我们,不如偷袭?”
“不必。”东方净剑鞘轻震,目光扫过安儿,“护好他。”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掠出。身形未取中路,反而折入右侧树丛,枯叶未惊时,寒芒已自阴影中暴起。
剑光游龙般贯穿十二黑衣人的阵列,六具躯体尚未倒地,东方净已踏着血雾掠至被噬者身侧。绳断人落的刹那,他挟着被噬者急退入结界。却见那影煞竟如摆脱枷锁的鸦群,争先恐后地向那被噬者直扑而来!东方净眼见形势不对,当即设置结界抵挡在前。
“小子,想救人也不看看救的是什么人?”黑衣人首领的喉间滚出一声冷笑,原本因部下接连毙命而颤抖的手指突然攥紧,“这可是杀不死的影煞,你说该用你哪块骨头来偿我弟兄们的命?”
东方净剑锋轻转,溅落的血珠在刃上划出讥诮的弧线:“自然是你的了。”
“猖狂!”
黑衣人首领额角青筋暴起,大刀一挥,剑气震开满地枯叶。残存的五名黑衣人随着这声暴喝合围而上,刀刃尽数指向那个被影煞缠绕的身影。
只见东方净手腕一翻,拎起奄奄一息的被噬者。刀光剑影间,他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几个起落便退回空地中央,用粗绳将被噬者再次绑在木桩上。当他将木桩挪动位置的刹那,影煞的身影与黑衣人的刀锋已同时逼至面门。
只见他反手震剑,寒芒乍现,一人一煞竟皆被逼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