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靠近我。”萧梧面露不善,呲牙警告道。
陆桐停下脚步,没再靠近。
萧梧警惕地盯着陆桐几秒,才放心想自己的事。方才那个男人不是叫他冥婚,而是跟陆桐成婚。想到这里,萧梧忍不住回头打量着对方,眼中流露出一抹嫌弃。
人不人,鬼不鬼,这样的人怎么配跟他在一起?传出去是要叫整个京州的人耻笑他吗?笑他有眼无珠找了个这样的货色……一想到这种场景会出现在他身上,萧梧整个人都炸毛了。
不,他决不允许!
“我是不会跟你成婚的。”萧梧语气难掩厌恶和嫌弃。
对方好像被他刺伤般,低下了头。
对此,萧梧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心中反而满是得意畅快。但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萧梧整张脸便又阴沉下去,几乎能滴出水来。
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这种被别人觊觎算计的滋味,叫萧梧十分恼火。视线重新落到陆桐身上,每扫视一寸,眼中的嫌恶就重一分。
这种带着恶意的眼神太重,像是一柄利剑刺进了陆桐的身体。
陆桐刚抬起的脑袋,便又慢慢低了下去。
呵,知道就好。萧梧无声冷嘲,随即扭过头不再瞧着对方,转而开始盯着头顶发呆。虽然顶上没漏雨,但墙壁却慢慢渗出水来,甚至有些地方因为长时间的潮湿已经长上了青苔。
“……”萧梧不想再看,干脆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问道:“请这老头花了多少银子?”
他可不想跟他们继续扯上关系。等他好了,把钱还了,一拍两散。若这俩恶贼再干出什么恶事,也别怪他不客气。
陆桐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老头’指的是郎中。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梧,默默摇头。
这意思就是……没花多少钱喽?
萧梧怏怏不乐,一脸看透了的唏嘘:“果然……”
也不知这么便宜,能不能把他治好?
萧梧拧眉,记忆中他碰见这么便宜的东西还是在小时候。一文一个能腻死人的甜糖。当时他非闹着要吃,结果吃完他就生病了,险些被拉回娘胎回炉重造。此后,他身边里再也没出现过能跟‘便宜’两字挂钩的东西。
想到这儿,萧梧下意识摸了摸腿,再次睁眼看向陆桐,语气幽幽道:“你是真的想和我成婚吧?”
陆桐极慢极慢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羽毛似的上下摆动。
“喂,你说话呀。”萧梧有些心急,不等陆桐回答,又道:“我跟你说,要是我的腿治不好,咱们这婚可就结不成了。”
这语气半含警告半含威胁。
可陆桐竟半点没反应,像个死人似的。这让萧梧很是挫败。
不等他再催促,一道粗犷的男声就从门外挤了进来。
“成不成,你说了可不算。”
赵晥刚走近门外就听见这话,心里不大痛快。嘿,这小鬼果然趁着他不在欺负桐妹。于是脸色凶恶地盯着萧梧,厉声道:“你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听到又如何。”
萧梧神情十分轻蔑,叫赵晥看的拳头发痒。
这种臭小鬼,就该扔到荒郊野岭自生自灭才是。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你的这条命是桐妹救下的。你以为我们这荒郊野岭的地儿谁乐意来,若不是桐妹冒着生命危险去摘金光草,”赵晥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被扯住的袖子,面露无奈,忍不住劝道:“桐妹,这男人可不能惯着。”
“切,”萧梧对赵晥所说却是不信,“不过一株草罢了。我还你便是。”
一株草能有多金贵。再金贵去了,他萧府难道还拿不出一株草吗?
赵晥扯着嘴角冷笑,指着门道:“好啊,要新鲜的,你现在去采啊。”
萧梧闻言气红了脸,昂着脑袋嘴硬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好了就去。谁怕谁!”
赵晥也学着他‘切’了声,这可把萧梧气得不轻。想他堂堂京州一霸,竟然被一介乡野村夫欺负。
“最好是这样。”赵晥半抱臂膀嗤笑了声,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袖口处被拉扯到力度叫人不容忽视,赵晥无奈低头看过去,低声道:“可别扯了,刚补好的。”
“赵,哥。”陆桐低低喊了声,漆黑的眼睛装满了不赞成和不安。
这样断字喊他,赵晥鲜少听见。如今竟为了一个小鬼如此对他,可真叫他心寒了。唉,这还没成婚呢……
低声安慰道:“放心吧,那臭小鬼也就嘴上唬人,其实没什么胆子。”
安静点屋子藏不了什么东西,赵晥的这番话无疑也传进了萧梧耳朵里。本就气头上的萧梧此刻不服气道:“喂!什么叫没胆子?本少爷我向来说话算话!还有,什么臭小鬼?你说话注意点!”
少年的眼睛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清澈和明亮。一看就是被家里人保护得极好,涉世未深。赵晥心想,他这个年纪哪里像这个小鬼活得这般简单快乐,若不是命大,能不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也难说。因此,语气难得好了些说道:“我又没拦着你。还有,这个年纪少说大话。”
呵,还教训他呢。萧梧十分不服:“哼,你这个粗鲁的匹夫少看不起人了。”
此话一出,赵晥只觉得袖口处的力道又大了些。
“不要,去,危,危险。”
哪曾想,少年更气了。
“怎么,难道我还不如你了?”萧梧很是生气,又道:“还是怕我戳穿你们,其实压根就没那么危险!”
生气的少年像一头豹子,说话不仅横冲直撞,脾气更是如此。
陆桐再度陷入沉默,似是不知如何是好,默默低下了脑袋。
这举动叫萧梧眉头皱得更紧,“一说话你就又哑巴了,真没意思。”
闻言,陆桐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黯然。她也想这样好好说话。
“嘿,”赵晥面露不爽。这个年纪的臭小子他可太清楚了,十个里头有九个讨人厌。本来他懒得跟对方再多费口舌,可这小子一再找事,叫他不多说两句心里气都不顺。
“你以为你是什么金疙瘩呢,瞧瞧你现在这张脸,黑黢黢的,比老子还黑!再说了,要不是桐妹稀罕你,谁乐意理你?”
“还有,臭小鬼老子乐意叫,你要不愿意,那也得忍着!”
说完,赵晥眼神中极快闪过一丝懊恼,他怎么又自称老子了。这臭小子真是克他的。随后拉着陆桐就朝外走去,边走边道:“走,赵哥给你做吃的去。别在这里照顾小白眼狼。”
此刻,萧梧对赵晥说的什么都不在意了。脑袋里只有三个字——黑黢黢?……比那个男的还黑?那还不如让他去死来的痛快!
“喂,等下,别走!”任凭萧梧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他,回应他的只有门被风合上的声音。
萧梧心如死灰。
……黑黢黢?要死了,他变成个丑八怪了。
浑身动弹不得,萧梧心里是又急又气。他那张俊脸,要是真的毁容了怎么办?
就这么惴惴不安了一天,等到临近傍晚的时候,萧梧才眼巴巴地等到人回来。
然而,那个男人也在。萧梧有点开不了口。
脸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萧梧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两人讨要镜子。
果不其然,得到一声嘲笑。
萧梧怒目而视。
然而,对方不仅没收声,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哈哈,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注意脸干什么?”
但笑归笑,赵晥还是从兜里翻出一面镜子出来。因为他再笑,桐妹就要不理他了。
唉,孩子大了……赵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就是黑了点,至于吗?”看着少年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赵晥忍不住出声吐槽道,“多大了,还哭?”
不出意外,袖口又被人扯了扯。赵晥忍不住啧了声,心想还没进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谁哭了!”萧梧猛地吸吸鼻子,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瞪向赵晥。
而且这是黑了一点吗?泥巴都没他黑!
“男子汉受点伤有什么,别整的跟个女娃娃似的,还要什么镜子。”
萧梧气得哼了声,丝毫不让人戳穿对方道:“你不也随身带着镜子。要是我没看错,这东西还是从你怀里拿出来的呢!”
面对少年的质问,赵晥轻微挑了下眉,语气懒散,“没错,这面镜子是从我这里拿出来的。不过嘛——”
“这面镜子的主人却不是我。”
萧梧皱眉,“什么意思?偷的?”
赵晥真想给对方一记暴栗,好叫对方管管自己的嘴巴,“……非也。”摩挲着手中的镜子,赵晥面上露出怀念的神色,随后咧开一口白牙,朝萧梧道:“它是从一位老朋友身上取下来的。那位老朋友生前也是爱美的很,死了身上还带着这枚铜镜。”
萧梧看的恶寒,心头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接下来赵晥说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坐实了他的想法:生……生前?!!这镜子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萧梧当即就想吐,骂道:“有病!从死人身上拿东西,你真他娘的缺德!”萧梧难得说了句脏话。整个眉心拢在一起,形成个‘川’字来。
“哈哈哈——”看见少年吃瘪,赵晥心里很是痛快。
这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拿来的不错。但是不是他偷的,而是对方在临死前给他的。算是一笔安葬费吧。
“快拿远点。”一想到他刚照过的镜子竟然是从死人身上摸出来的,萧梧就犯恶心。甚至,他感觉自己也沾上尸臭了。
赵晥好心情地擦了擦镜子,将它重新塞回了兜里。
萧梧看到赵晥的举动忍不住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在说:死人的东西你也拿?
赵晥扬眉,“这玩意儿又不是坏了,为什么不能拿?而且——”赵晥说着又张开了他那口白牙,指了指,轻飘飘道:“你身下的床还是死人的棺材板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