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实在无法理解,向来听话孝顺、沉稳内敛的凌峰,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暴躁,将霍杰打成那般惨状,更甚者还拒不认错。
盛怒之下,他厉声下令,将凌峰关进府中最偏僻的西屋,禁绝任何人探视,不给吃食,什么时候肯低头认罪,什么时候再出来。
凌峰自始至终沉默着,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只是微微垂着眼,任由下人将自己带走,乖乖走进了那间漆黑潮湿的小屋。
夜色渐深,将军府陷入一片沉寂。
凌越却辗转难眠,一想到凌峰在西屋里受苦,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落得这般境地,根本睡不着!
他悄悄溜出房间,软磨硬泡从管家那里要来了钥匙,揣着偷偷备好的干粮和水,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小屋。
算起来,这还是这位小少爷第一次这么关心另外一个人有没有吃好睡好。
昏暗中,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凌峰的模样——少年身上的衣物沾着尘土,后背隐约可见青紫的鞭痕,那是凌渊盛怒之下亲手责罚的痕迹。
凌越鼻尖一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哽咽着说:“大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哪里就对不起了?”凌峰反倒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温和:“哭什么,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怎么能算不了什么!”凌越扑进他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父亲说你不知感恩,说他看错了你……兄长,你太傻了。”
凌峰轻抚着他的后背,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怅然,随即恢复平静:“父亲……我知道他是器重我,才会这么失望,我也永远不会怨恨父亲。”
凌越闻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复杂。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凌峰轻轻帮着凌越擦干了眼泪,凌越乖乖仰着脸,像只小兔子。
“其实霍杰没说错,”凌越的声音放得更柔,“我是自愿的,你根本不必为了我,承受这些罪责。”
凌峰闻言,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难以置信地盯住他的眼睛:“你胡说什么!什么自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说着,又慌忙补充,“想骂那畜生也没关系。”
凌越看着他震惊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温柔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苍凉,与他平日的娇憨截然不同:“兄长,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是自愿的。你错怪霍杰了,我……本来就喜欢这样。”
这话一出,便在凌峰心头炸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弟弟,那张可爱的小脸上还挂着些许泪渍,眼神却异常坚定。
一瞬间,震惊、疑惑、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黑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两人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悄然回荡。
凌越接下来的话语,像是字字诛心,将凌峰的心神震得粉碎。
昏暗的光线下,凌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缓缓开口,将那段深埋心底的龌龊过往,一点点袒露在凌峰面前。
原来,在他很小的时候,曾被一位富绅猥亵,凌越不肯透露那恶人的名字。
那并非一次偶然,而是多次的摧残。
自那时起,懵懂的孩童被迫提早懂得了人事,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在日复一日的扭曲中,竟渐渐生出了病态的依恋,由恨生爱,成了他难以摆脱的枷锁。
后来,他察觉到霍杰看他的眼神不对劲,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上前,甚至引诱。
这般纠缠,早已不是一朝一夕。
凌峰僵住了,只觉得前胸和后背就像裂开一样,心头郁闷难舒,绞痛难忍。
他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弟,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从未想过,那个被母亲娇惯着长大、看似无忧无虑的凌越,心底竟藏着如此沉重黑暗的秘密。
心疼与愤怒媾和,几乎要将他撕裂。
凌越看着他满眼震惊的模样,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宽慰的微笑,轻声说道:“哥,别这样。明日你还是跟父亲认个错吧,要不然,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淡然,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一切。
可这份淡然,在凌峰眼中,却比任何哭诉都更让人心碎。
凌峰猛地攥紧了拳头,紧咬牙床,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怎么可能认错?错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眼前这个被他人摧残的弟弟,而是那些施暴者!
黑暗中,凌峰的眸子闪烁着盈盈蓝光。
他轻轻抬手,将凌越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有力:“凌越,别怕。这件事,大哥会处理好,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说着,他又冷笑一声,孤单的墙壁说:“认错?我绝不会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