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协议婚姻 第3章 年少时救命之恩

“方隐年，当年你们家为什么会跑到我家那边去啊？”云茸茸已经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了，方隐年也洗漱好回房间打好地铺。

她一直等着方隐年开口说什么，这一等就是好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要是再不说话两人都该睡着了。

她还有话要问呢，可不能这么睡着了，只得主动找个话题。

“当年缺粮食快活不下去了，出去找找事儿干，顺便乞讨。”方隐年的声音一如既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那你大哥和四弟呢？”云茸茸记得当年没有见过他们，不过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她的记忆出错了也是可能的。

“他们在家。”被云茸茸这么一问，方隐年久违地想起了那年的事情。

那几年全国大范围干旱，他们这边沿海，靠着祖上的遗留以及大海的馈赠，扛过了第一年，扛过了第二年，直到1962年，他们家实在扛不住了。

父母决定外出求生，树挪死人挪活，总不能在家等死。家里四个孩子，两个老人，老三是个闺女，带出去容易被糟蹋，老四还小，能带出去的就只有老大和老二，老大是爷爷奶奶的命根子，他们要是敢带出去，老爷子他们能上吊吊死。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这句话在他们家体现得淋漓尽致。

再考虑着老大脑子没有老二快，夫妻俩一咬牙，决定带着老二出去，和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同村的几户人家。

几户人家商量好了，他们出去讨生活，家里的人互相照顾着。

外出的日子并不好过，干旱的并不止他们这一个地方，他们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往北走了很久日子才稍微好一点，有人心善，看他是个孩子，多多少少会给口吃的或者给介绍能赚点小钱的活。

出来的生活大家知道艰难，却不知道这么艰难。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个月，大人身体扛得住，小孩的身体就不行了。

一开始只是低烧，王梅找大夫扯了草药来，喝完就好了。停了没几天就开始恶心呕吐，高烧不退。

方爱民急匆匆的抱着他到了医院，大夫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他头晕晕的记不住，只知道要很多钱。

本来就是过不下去出来求生的，哪里有钱给他看病，扯一副草药都是王梅攒了好一段时间省下来的。

家里的情况不光王梅知道，他也知道。方爱民抱着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三人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次大抵是活不下去了。

云茸茸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当时才七岁的她，脸蛋圆滚滚的，白里透着红，像一个苹果，头上戴着精致的发夹，脚踩一双小皮鞋，仰着头看人时，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像天上的星星。

“张叔，他们这是怎么了？”

在他们眼中十分神秘的大夫此时和寻常长辈没什么不同：“茸茸来了，快进来。”对于刚刚的问题，也只是摇头叹了口气：“生病了，没钱治呢。”

云茸茸听完这句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刚好和在方爱民怀中的他对上。

等到两人进去没一会儿，就有医馆的学徒追上他们：“快回来吧，算你们运气好，遇到了云家姑娘，你们的病她给你们出钱了。”

王梅和方爱民听到这话高兴得不敢相信，连连追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一点都不敢耽误地带着他回去。

此时他的意识很模糊了，他听到那小姑娘用明亮地声音问道：“他叫什么呀？”

“二牛。”他的声音微弱，掩藏在了王梅的音色下。

“我见过牛，很健壮，和他一点都不像，要不你改个名字，说不得身体还好些呢。”

王梅声音谄媚：“云姑娘觉得叫什么好？”

“隐年，我觉得隐年不错。”她最近在学诗，里面刚好有这两个字，现在用来刚刚好。

“茸茸，别胡闹。”张大夫刚写好单子，就听见小姑娘胡来，爹妈给的名字，哪里好随便换的。

“没胡来没胡来，这名字取得好，一看就有文化，就叫这个名字了。”王梅迫不及待地出声维护，旁边的方爱民也连连应和。生怕惹得云茸茸不高兴，到时候这看病钱就没了。

方隐年用仅有的意识，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比起二牛，他喜欢这个名字，像四弟的名字一般有学问。

这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云茸茸了。

托她的福，张大夫让他们在店里做活，每日给他们粮食，爸妈攒得比之前还多。

临走前他问过店里的学徒，学徒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而他的病好了，自然不好再留在店里。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他二十五岁，云茸茸也二十岁了。

“你怎么不继续说啦？”云茸茸还等着方隐年多说几句呢。

为什么会老大和老四都在家，就他一个人跟着父母风餐露宿的。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此时方隐年再看云茸茸温和得多：“没什么好说的了，时间太久了，记不得了。”

不说就不说吧，她也没有很想知道：“方隐年，我俩商量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记得，假结婚外加管你的吃穿用度。”就这两个条件，想忘都难。

记得就行：“我不好养活的，吃不惯粗粮，也做不到老吃咸鱼。”

“我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个月她挑嘴又干不了活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村子：“放心吧，养得起你。”

得了方隐年这句话，云茸茸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说道：“你家里人看起来不是很待见我，先说好，她们要是不惹还好，惹了我我可不是吃素的。”

“嗯，要是惹了你你看着办就行。你吃的用的都是我出的，不用看她们的脸色。”不算他之前当兵时交的钱，光是他现在每个月交的八块钱，两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方隐年好说话的程度超过了云茸茸的意料，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进一步试探道：“你爸妈我也不让着？”一般的男人，都不会答应这个要求。

“嗯。”

方隐年这一声彻底把云茸茸弄懵了，这都答应了，她之前还想着要是方隐年不答应，她就收敛点，再怎么说也是花方隐年的钱，多多少少也得顾及他的感受不是。

云茸茸咕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伸出蚊帐，看着方隐年再问了一遍：“认真的？”

方隐年再次坚定地回答道：“认真的。”他停顿了一下：“把头放回去吧，一会儿该有蚊子钻进去了。”

还想问什么的云茸茸听到此话没有丝毫犹豫就把头缩了回去，把蚊帐放下来。乡下的蚊子又多又毒，这要是被咬一口，起个包能痒到人心里去。

反正她想知道的都问出来了，感谢当年灵机一动发了善心。

云茸茸吃饱喝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快就睡了过去。

方隐年却总觉得鼻尖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知道那是云茸茸的味道，今天接亲的时候闻到过，明明离得不近，也不知这味道是怎么传过来的。

方隐年适应了好一阵儿，才伴随着香气睡了过去。突如其来翻身的声音，又使得他醒了过来。以前安全的环境，在今晚多了陌生人的入侵，即便知道那是谁，仍然会受影响，有点动静就醒过来。

云茸茸一觉睡得香甜，第二天醒来神采奕奕。

她拉开蚊帐，不远处的地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起来，外面的天也亮了。

屋外还不时地有声音传来：“杏子，给你弟弟打水。”这是曲英的声音。

“来了。”小姑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茸茸打量了一下房间，她昨天带来的东西正整齐地摆放在角落，昨天没有心思收拾，今天吃完了就该规整规整，不出意外还得在这里住好久呢。

拉开房门，外面的风就吹了进来，早晨的温度带有一丝凉意，她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在回房间拿件外套和硬抗中间选择了硬抗。

当时情况复杂，她很多衣服都没带，现在回房间也不见得找得到合适的衣服。像这种天气，白天穿个短袖，早晚外面搭一件薄衣服是最好的，像是的确良面料的衬衫就不错。

“哟，弟妹起床了啊。”曲英正一锤一锤地敲着衣服。夏天洗澡勤快意味着洗衣服的次数也多，家里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这要是偷懒个一两天不洗，那只能光着身子在家待着。

“大嫂洗衣服呢。”

“可不是吗。”说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弟妹，你的衣服是不是还没洗，要不一起洗了得了。”

云茸茸不用问都知道，这个一起洗，肯定不是她帮自己洗，而是自己帮她洗：“不用了，大嫂你先洗，我和方隐年的晚点再说。”

“那哪儿成呢，弟妹你这样不行啊，这衣服可不能放太久。”

她还想说什么，云茸茸没给机会直接打断：“大嫂我洗漱去了。”

她拿了杯子牙刷就到水缸那边去了，东阳省地处南方沿海，每年4-9月是降水较多的时候，这个季节正是不缺水的时候。

宝根儿拿着干净的毛巾胡乱地抹了几把脸，就把毛巾扔回了盆里，留下了杏子在那里搓毛巾，弄完以后再给自己打了盆水，抹了抹脸：“二婶。”

云茸茸点了点头：“早上好。”

杏子第一次被人这么打招呼，反应了一会儿才学着云茸茸的话回道：“早上好。”说完这句，她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不时地看向云茸茸。她知道她手里拿的是牙刷，二叔给家里人买个，她的被她妈妈收起来了，说是她一个小姑娘用不上。

她知道那是因为妈妈嫌牙膏贵，外加想把牙刷留给弟弟。妈妈不止不让她用，自己也不用。

云茸茸刷完牙，小姑娘还是不时地瞅一眼，手里的毛巾都快搓起球了：“怎么了？”

杏子急忙摇头：“没什么。”说完低下头，拧干毛巾就跑到了厨房去。

王梅正在做饭，熬了一大锅稀饭，再把昨天剩下的饭菜给热了热：“杏子，去叫你四叔起床。”

“哎，知道了。”杏子脚都没停跑到了一个房间轻敲了几下：“四叔，起床了。”

方向阳打了个呵欠，他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困着呢：“起来了起来了。”

说是这么说，云茸茸直到洗漱完还没见到人起来，回房间放好洗漱用品，准备去厨房晃荡一圈。

“妈，今天吃什么呢。”

王梅听到这明显不一样的声调，给了云茸茸一个眼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得十分灿烂的脸，伸手不打笑脸人，被这么一张脸看着，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两分：“昨天的剩菜，再熬了个粥。”

云茸茸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僵硬了一下：“昨天听方隐年说妈做的泡菜特别好吃，要不再挖点泡菜。”这话肯定是胡说的，方隐年才没和她说这个呢，那是她刚刚打眼一看，看到了厨房好几个泡菜坛子猜的。

“行啊。”反正泡菜不怎么费功夫，想吃就挖点呗。

云茸茸庆幸自己来了一趟厨房，不然早上只能干巴巴地喝粥了，这个粥清汤寡水不说还混了不少红薯。

即便是现在处境变差了，她还是不习惯吃别人吃剩下的，特别是这不是几个人，而是一群人剩下的，谁知道有没有人溅口水，或者有没有人带病。

“妈，你还煮了鸡蛋呢。”如果不是王梅把鸡蛋拿出来放到凉水盆里过水，她还没注意到呢。

“嗯。”

“这才两个呢，肯定不够吃，妈你多煮几个呗。”云茸茸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两个肯定没有自己的，这要是没见到她就算了，这都见到了却没有她的，那可不行。

“向阳一个，宝根一个，怎么不够。”王梅皱了皱眉。

“那哪儿行啊，你想想，爸和大哥每天多辛苦啊，他们得吃好才能干活不是，还有方隐年，他能当队长不就是因为身体好吗，这好的身体是需要营养的不是。妈你一天活也不少，得给自己煮一个不是。还有杏子，年纪小，也在长身体。”

正在烧火的杏子，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家里的鸡蛋永远是四叔和弟弟的，她也想吃。

王梅翻了个白眼：“要不再给你煮一个。”

“那再好不过了。”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没有，我上哪儿给你找鸡蛋去。”王梅拒绝得干净利落，煮给老四和宝根儿的都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

云茸茸还想说什么，先礼后兵嘛，为了吃的不寒碜。要是好话说尽，王梅还不干，她就要换手段了。

“给她煮，以后两天煮一个。”外出干了会儿活的方隐年此时正好回来。

对着云茸茸王梅还收敛了些，对着方隐年她可不客气：“老娘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过上这样的生活，还两天煮一个，想屁吃。”一边说一边将水瓢扔到了木桶里，只有半桶的水被重力砸击往外溅了几滴。

“钱给你了。”别看方隐年每个月只交八块钱，可他除了钱还会赚工分啊。村里的民兵和部队的不一样，那是农忙时干活，农闲时训练。所以说他交的这八块钱，自己吃不了多少。

王梅被方隐年堵得难受，他是交钱了，那些钱不是另有用处：“她吃这么好，是要下地干活帮忙呀。”

“我不干。”云茸茸摇头拒绝得飞快，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下乡一个月，她以前养得白白嫩嫩的手起了好几个水泡。

听那些老知青讲，干活久了手上起茧了就好了。这要是没有方隐年她也就认命了，有了方隐年她绝不自讨苦吃。

方隐年：“嗯。”

王梅看了看云茸茸又看了看方隐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

“老婆子，给她煮吧。”方爱民跟在方隐年身后一点，可以说方隐年听了多少，方爱民就听了多少。

摊上这么个儿媳妇，能忍就忍，这要是不娶回家倒还好，娶回家只能当个祖宗伺候着，不然外面的话难听。

王梅低着头，知道这件事儿是改变不了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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