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灯塔 第12章 第 12 章

灵山的月色，今夜显得格外清冷。

林清屏住呼吸，隐在一棵古松的阴影里，悄悄来到了她能抵达的最高处。这是师父划下的边界，山外，是她从未踏足，却一直心生好奇的红尘。

以往从这里远眺，能见到的只是朦胧的山水轮廓与万家灯火。但今夜，映入她眼帘的景象，让她浑身的木灵之气都为之一滞。

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天空不是深邃的墨蓝，而是被一种污浊的、跳动的橘红色所浸染。那不是晚霞，是烈火，是能吞噬房屋、田地和生命的战火。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扭曲着升腾，将星光与月色都遮蔽了。

而在那火光映照之下，是大地上一条蜿蜒蠕动的、灰暗的河流。

那不是河。

那是人。

是密密麻麻、扶老携幼、正在逃亡的流民队伍。距离太远了，她听不到声音，但那份无声的绝望与挣扎，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她平静了千百年的心湖，激起剧烈的涟漪。

她能看到，那“河流”中不时有人倒下，便再也没能站起来，如同被浊浪吞没的微尘。她能看到，有微小的身影趴在倒下的更大身影旁，那姿态，像是在无助地摇晃。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的意识。那不是山中精怪争斗的胜负，不是花草枯荣的自然轮回，而是一种大规模的、无差别的苦难。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颤，精纯的木灵之气本能地溢出，想要滋养那片正被战火蹂躏的焦土。然而，她的灵气如同投入浩瀚大海的一滴清露，尚未抵达便已消散无踪。那片土地上的死寂与悲伤太过浓重，她一个人的生机，杯水车薪。

她一直知道山外有纷争，却从未想过，是这般炼狱模样。

自由自在的桃树小仙，第一次被红尘的沉重与残酷，压得喘不过气。她扶着冰冷的山岩，久久伫立，那双映着远方火光的清澈眼眸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悄然滋长的、名为 “不忍” 的念头。

山风拂过，带来的不再是花草清香，而是隐约的、令人心悸的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