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漫过青乌镇的残垣,将石板路上的血痕染成暖红。林深扶着李野的胳膊,每走一步都感觉膝盖在打颤,掌心被桃木剑碎片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紧紧攥着那枚已失去金光的玉佩——玉佩表面多了一道细密的裂纹,像极了他们此刻虽残破却未断裂的联结。
“先找处能歇脚的屋子。”林木楠声音沙哑,他背着昏昏欲睡的孟瑶,女孩的头靠在他肩头,呼吸间还带着未散的惊惧,桃木挂件从领口滑出,在余晖里泛着微弱的莹光。陈魃走在最后,青铜罗盘被她小心翼翼揣进怀里,罗盘指针虽不再乱转,却始终朝着镇西的方向微微倾斜,像被某种力量牵引。
他们最终选了间院墙尚存的民宅,推门时朽坏的木门发出“吱呀”声,惊起檐下几只躲雨的麻雀。屋内积着厚厚的灰尘,唯一还算完好的木桌被李野用衣袖擦出片干净地方,陈魃刚将罗盘放在桌上,指针突然“嗡”地一声轻颤,指向镇西的角度又大了几分,盘面蓝光一闪而逝。
“这罗盘不对劲。”陈魃皱眉,指尖抚过罗盘边缘的纹路,“地脉怨气已散,按说它该恢复正常,可现在……”她话没说完,孟瑶突然轻哼一声,从林木楠背上滑下来,眼神有些发直地盯着墙角——那里立着块半埋在土中的残碑,碑面刻着模糊的字迹,被灰尘覆盖的部分隐约能看到“癸酉年”“血祭”“归墟”几个字眼。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起身走过去蹲下身,用匕首刮掉碑上的积灰。随着灰尘剥落,更多字迹显露出来:“癸酉年秋,地脉异动,以三煞镇之,以纯阳封之,若逢破印,需引归墟之水,解此镇之厄……”后面的文字被硬生生凿断,只留下几道深深的刻痕,像是刻碑人被突然打断。
“归墟之水?”李野凑过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地方连条完整的河都没有,哪来的归墟之水?”话音刚落,孟瑶突然伸手抓住林深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异常清明:“袖袖姐……袖袖姐刚才在我梦里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在她身上。孟瑶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说‘镇西有井,井通归墟,碑语非虚,归途需防’……还说让我们保管好桃木挂件,说它能‘辨邪祟,引正途’。”她抬手摸了摸领口的挂件,挂件突然微微发烫,莹光变得清晰起来,竟与桌上的罗盘产生了呼应——罗盘指针不再倾斜,而是朝着镇西的方向缓缓转动,像是在指引路径。
陈魃猛地站起身,青铜罗盘在她手中微微震动:“镇西确实有口古井,我之前查古籍时看到过记载,说是青乌镇最早的水源,后来因为井水变浑才被废弃。如果袖袖的提示是真的,那归墟之水或许就在那口井里。”
“可我们现在要找归墟之水做什么?”林木楠不解,“地脉怨气已经净化,三煞也消失了,青乌镇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林深沉默着拿起那枚裂纹玉佩,玉佩贴在掌心,竟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或许……这不是结束。”他看向窗外,夕阳已沉至西山,暮色开始漫进屋子,“袖袖说‘归途需防’,说不定我们离开时会遇到麻烦,而归墟之水,是用来应对麻烦的。”
夜色渐浓时,他们借着月光朝着镇西出发。孟瑶的桃木挂件始终散发着莹光,像盏小小的灯笼,照亮前方的路。走到半途,李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矮树林:“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林间飘着几团淡蓝色的鬼火,鬼火不像寻常那样飘忽不定,反而排成一条直线,朝着古井的方向移动。更奇怪的是,鬼火经过的地方,地面的杂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像是被吸走了生机。
“是阴煞之气。”陈魃脸色微变,将罗盘举到胸前,盘面蓝光骤亮,“怨气虽被净化,可青乌镇百年积怨太深,还有残余的阴煞没散,它们在朝着古井聚集,像是在守护什么。”
孟瑶的桃木挂件突然剧烈发烫,她下意识将挂件举起来,莹光瞬间暴涨,竟将周围的阴煞之气逼退了几分。那些鬼火像是受到了惊吓,停顿片刻后,突然朝着他们猛扑过来,淡蓝色的火焰中隐约能看到扭曲的鬼影。
“准备应对!”林深将玉佩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握住匕首,刚要上前,却见林木楠突然挡在孟瑶身前,从背包里掏出之前剩下的符纸——那是陈魃之前给他的护身符,此刻符纸在阴煞之气的刺激下,自动燃了起来,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焰,朝着鬼火飞去。
金色火焰与淡蓝色鬼火相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鬼火瞬间被灼烧殆尽,只留下一缕缕黑烟。可更多的鬼火从树林里涌出来,密密麻麻的,像片会移动的蓝色火海。陈魃见状,立刻念起咒语,青铜罗盘飞出三道蓝光,在空中化作三道符印,将众人护在中间,阴煞之气碰到符印,便如潮水般退去。
“快走!阴煞越来越多,我们撑不了多久!”陈魃喊道,率先朝着古井的方向跑去。众人紧随其后,孟瑶的桃木挂件始终亮着,像是在为他们开辟道路,那些阴煞之气虽围追不舍,却始终无法靠近符印形成的护罩。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口古井。井台是用青石板砌成的,上面爬满了青苔,井口被一块破旧的木板盖住,木板上刻着“禁入”二字,字迹已模糊不清。孟瑶的桃木挂件突然朝着井口飞去,贴在木板上,莹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渗进去,竟在井壁上映出一道淡淡的水影——井水并非浑浊不堪,反而清澈得像面镜子,水面泛着淡淡的蓝光,与罗盘的光芒隐隐呼应。
“这就是归墟之水?”李野走上前,刚要掀开木板,却被林深拦住。林深盯着井水,眉头紧锁:“水里有东西。”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手电筒,朝着井里照去——水面之下,竟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光点聚在一起,像是一条发光的小鱼,正朝着井口的方向游来。
就在这时,孟瑶突然轻呼一声,桃木挂件从木板上脱落,飞回她手中。井口的木板“咔嚓”一声裂开,井水突然开始翻滚,水面的光点瞬间汇聚成一道光柱,从井□□向天空,与夜色中的阴煞之气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陈魃的罗盘剧烈震动起来,盘面蓝光几乎要冲破罗盘,她盯着罗盘上的指针,突然脸色煞白:“不好!归墟之水的气息引来了更强大的阴煞!是之前被净化的怨气残魂,它们在重组!”
林深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夜色中,无数淡蓝色的鬼火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黑影,黑影虽不如三煞那般凝实,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朝着古井的方向俯冲而来。他握紧手中的玉佩和桃木剑碎片,转身对众人说:“李野,你和林木楠护着孟瑶,陈魃,你用罗盘维持护罩,我去取归墟之水!”
不等众人回应,林深已掀开井口的木板,纵身跳到井边的石阶上。井水还在翻滚,那道发光的“小鱼”已游到井口,在他面前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悬浮在半空——水珠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归墟之水的本源。
林深伸手去接,水珠刚碰到他的指尖,突然化作一道蓝光,顺着他的手臂钻进体内。他只觉得浑身一暖,掌心的玉佩突然爆发出金光,与体内的蓝光呼应,竟将周围的阴煞之气逼退了几分。天空中的黑影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俯冲的速度更快了。
“快上来!”李野伸手去拉林深,就在林深抓住他手腕的瞬间,黑影突然砸在护罩上,符印发出“咔嚓”的脆响,蓝光瞬间黯淡下去。陈魃喷出一口鲜血,罗盘险些脱手:“护罩撑不住了!快离开这里!”
林深被李野拉上来,刚站稳脚跟,就见孟瑶的桃木挂件再次亮起,这一次,挂件的莹光竟与他体内的归墟之水产生了共鸣,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盾,将众人笼罩其中。黑影再次撞来,却被光盾弹开,化作无数鬼火四散而去。
“趁现在走!”林木楠背起孟瑶,朝着镇口的方向跑去。林深和李野扶着陈魃跟在后面,归墟之水在体内流淌,驱散了大半疲惫,可他总觉得后背发凉,像是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那目光带着怨毒,藏在夜色深处,从未离开。
当他们终于走出青乌镇的边界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孟瑶从林木楠背上下来,看着身后渐渐被晨雾笼罩的镇子,突然轻声说:“袖袖姐的气息……消失了。”她摸了摸桃木挂件,挂件的莹光也弱了下去,“她好像……真的走了。”
林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青乌镇的方向,晨雾中,那座残破的镇怨牌楼隐约可见,此刻已没有了诡异的红光,只剩下斑驳的石痕。他握紧手中的玉佩,轻声说道:“她完成了心愿,我们也该回家了。”
可没人注意到,林深脖颈后,那道被黑雾煞冻伤的疤痕,在晨光下竟泛着一丝极淡的黑气,像条细小的虫子,悄悄钻进他的皮肤深处。而陈魃怀里的青铜罗盘,指针再次转向青乌镇的方向,这一次,指针顶端,多了一点猩红的光点,像滴凝固的血。
归程的路才刚刚开始,而青乌镇的秘密,似乎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