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相逢 第12章 12

陈时雨坐上程缤缤的车。

程缤缤扭头看她，“哎，时雨，你脸有点红啊，怎么样，刚才算不算一场艳遇？”她打趣道。

“就一个跑堂的。”陈时雨轻描淡写，脸却一阵发热。

“得了，你真这么想？”程缤缤不信。

陈时雨笑了，转移话题，把刚才利铭的提醒告诉她。

程缤缤点头称是，发动了车子。

陈时雨又扭头看向那条小巷，离得远了，望过去黑洞洞的，但她知道利铭正站在那里，站姿有点懒散，眼神有点无谓，黑暗中，他整个人似乎更具有隐蔽性，蕴含危险，又令人好奇，令人想一探究竟……

接下来几天，陈时雨以为利铭会给她打电话，毕竟分手时的暗示已经那么明显，然而一连几天没有消息，开始她以为他是抻着，想欲擒故纵，又一想，是否他太忙太累，完全抽不开身，或者认为自己现在境遇太差，而她光鲜亮丽，令他自卑。当然，最后一个想法比较自恋。

结果一个星期都毫无动静。陈时雨叹口气，事不过三，看来他完全不会主动，真的对自己没兴趣。

过了几天，她接到周衡妈妈的电话。

“时雨，你是不是因为要孩子的事对周衡有意见？你有意见，可以跟我们说，怎么能动不动就分居呢，你们年轻人做事还是要慎重。感情的事，有句话叫覆水难收。”

陈时雨一听就知道是周衡恶人先告状，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闷声听着。

“时雨，你现在不想要孩子，我能够理解，女人可以有事业，孩子晚点要没问题，只要你们商量好，我和你爸没意见。”

周衡妈妈退休前在机关工作，是个小干部，说话行事有点领导做派，不过她思想开化不守旧，平时婆媳间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相处融洽，以前每个月陈时雨都会跟周衡去看望二老，如今几个月没去，老人心里肯定有想法。

陈时雨有点愧疚，她跟周衡的家人不亲近，只是大面上过得去，这一点周衡比她做得好，最起码，他平时对自己父母和亲戚很热情，很周到。

“妈，不是孩子的问题，这事儿，您还是先问问周衡吧。”

“问了，他说他没问题，就是生意场上的一些应酬，有些小姑娘太不自爱，见到有点钱的，就往上贴。”

陈时雨心道，那也要蛋有缝才行，“妈，不是这回事。”

“时雨，当初我和你爸一直不同意周衡做生意，好好的专业就这么放弃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时雨，你要珍惜。”

犹如一块大石压下，陈时雨顿时张口结舌，接下来就不再说话。

老人似乎感到自己话说重了，连忙转移话题，说了几句家常，陈时雨打起精神陪她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然后她就一阵心烦意乱，婚姻，从来都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接下来，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周衡妈妈出马后，周衡一下子消停了，也不打电话骚扰她了。

陈时雨懒得琢磨，闲暇时她还是每日登陆驰骋论坛。

论坛里的人，象是戴上一幅面具，又象卸下一幅面具，那些现实中面目模糊，畏手畏脚的人，一进入论坛，即刻变得鲜活跳脱，无所畏惧。

而经历了与周衡这一场，陈时雨似乎一下子天赋禀异，人们在她眼前好像都变得透明了，即使是顶着一个个ID。

不过那个龙神……依旧是模糊一片，也许大神就应该是这样吧，对比起来，他远不如阿东接地气。

薛扬在论坛里发了个置顶帖子，组织大家去坝上草原。回帖踊跃，很多人都报了名，包括阿东。

陈时雨只习惯性地点开帖子，看了几眼就不再看，这种活动只参加一次，她就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她无聊地刷着其他新帖。

过了大概有一小时，薛扬突然发来私信，直接在标题上喊话，“时雨，这次活动你来不来？”

“不去。”陈时雨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拒绝。

薛扬又发来一条，“如果你离婚了，那我就算光明正大了吧？”

陈时雨愣住，她低估了他的厚脸皮，她冷笑着敲击键盘，“我怕配不上你这块小鲜肉。”

她刚打下这句话，又马上警醒，如果发出去就会没完没了，入他的套。她找了一圈，论坛没有屏蔽私信的功能，就直接关了窗口不再理会。

这时，报名帖里如火如荼。

而在另一个新贴里，有人问到龙神，问他这次参不参加，他干脆地回答，最近实在太忙，走不开。

“祝活动顺利，大家玩得开心。”紧接着，龙神又在报名帖里如是说。

陈时雨看着他的头像，已经心如止水，就是一个虚拟世界中的人吧。

又过几天，她接到另一个电话，是田云山。

“陈小姐，听店里人说，你找过我？”

“嗯，老田，其实也没什么事。”陈时雨有点意外，虽然田云山有自己的名片，但还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那个利铭，你和他没什么吧？”田云山直接问道。

“老田，不会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田云山笑了，“那……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老田，为什么这样问？”

“这个人，我跟他交情不深，拐弯抹角认识的，算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吧，听说做个什么生意，破没破产不知道，反正欠了一屁股债，到处借钱补漏，认识不认识的，只要能说上话，就开口借钱。”

“……那他也管你借过钱吗？”陈时雨有点好奇。

“借了，五万，至今没还。本来收留他，是看朋友的面子，我看他在我这儿还算老实，有时也帮我修修车。钱我一开始就当是送他，不过，他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也忒不地道。”田云山语气中有一股怨气。

“那他去哪儿了，您知道吗？”陈时雨试探。

“不知道。”

“那他原来住哪儿？”

“就住我这儿的工人宿舍。”

“哦，是这样啊。”陈时雨眼前闪过那家饭馆和那个大杂院。

田云山犹豫一下，“这个人，不仅到处借钱，而且还挺招女人的。听我这儿工人说，有女人找过他，还是那种年纪很大的女人，估计是富婆什么的吧。”

陈时雨愣住，皱了一下眉头。

“陈小姐，听我一句，对这种人，千万别心软，如果他找你借钱，千万别借，就怕借了打水漂。”

“好的，老田，我知道了，谢谢你。”陈时雨应声，又和田云山聊了几句别的，就挂了电话。

此时此刻，她内心几乎已把利铭等同于一个生意失败，到处借钱又欠钱的骗子、可怜虫。

然而，就在她快要忘记这个人时，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她正在事务所画图，突然接到利铭打来的电话，陈时雨看着他的号码，过了片刻才接起来。

“是我，你……你现在有时间吗？”电话那端，男人似乎有点犹豫。

陈时雨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下班后有时间，有事吗？”

“……有点事。”

“什么事？”陈时雨故意问。

那端一阵沉默。

陈时雨笑了笑，不再难为他，想了想，说了一个离事务所比较远的地方，印象中那里有一家中式快餐店。

挂了电话，陈时雨继续画图，她感到自己心中已毫无波澜。

下班时候是晚高峰，约好的地点没有停车的地方，陈时雨临出发前查了一下地图，驾车来到快餐店附近的一片小区，停好车后，她走出小区，向快餐店走去，远远地，她看到了利铭。

她还是有莫名心动的感觉。

利铭插着裤兜站在店门口，还是穿着那身夹克衫和休闲裤，夕阳照在他身上，他微微侧头，双眼微微眯起，那身暗淡的衣服似镶了金边，衬得他分外耀眼。

陈时雨慢慢走过去，走到他近前，他看着她，没说话，神情有些局促，嘴角紧紧抿着。

陈时雨也没说话，她注意到他身上那件夹克衫，上次肩膀破的地方，简陋地缝了几针，针脚参差不齐。她不禁暗叹，他是真穷啊。

两人走进店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两人位坐定，陈时雨没理会利铭，简单看了下菜单，就直接叫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

利铭没有吭声，等餐时，一直保持沉默。

“最近过得怎么样？”陈时雨打破沉默。

“还好。”

“我以为你会打电话。”

“嗯，有点忙。”

“那么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利铭目光有点躲闪，片刻又似乎下定决心般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听上去有点艰难，“……你能不能……”

陈时雨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章霖。

“哦，对不起，我接个电话。”陈时雨直接打起电话，目光依旧看向对面的男人，章霖说起新项目的几个问题，陈时雨与他在电话里讨论，这个电话有点长，对面的男人看上去有点不安，有点不耐烦，又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

终于打完电话，陈时雨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我一会儿要去开个会。”她轻声说道。

利铭愣了一下，“……那你忙，我先走了。”他一点就透，一点不做纠缠，站起来，转身就走，几乎象落荒而逃。

陈时雨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懊悔，懊悔自己惺惺作态，她知道，如果这次就这么让他走了，他不会再与自己的世界有任何交集。

“利铭！”她喊他，瞬间又想起来，认识这么久，她这是第一次叫他名字。

利铭停住脚步。

“饭还没吃，我是说，话还没说完呢。”

利铭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眼中有一丝困惑。

这时正好服务员送来两份套餐，陈时雨指了指桌上，轻松道：“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