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许梨花抱着秧苗走路去公社。一方面要去卫生所给秧苗输液,另一方面要去信用社取钱还给林雲。
“妈妈,我都好了。”秧苗紧张地搂着妈妈的脖子,撒着娇不想去输液。
昨天一输液就是六个小时,她的手背都肿了,很疼。而且大冷天的输进去的液体冰凉冰凉的,让秧苗身体不好受。
“人家卫生员说你这次病得比较严重,必须按时输液。”许梨花盯着女儿手背上的针眼发呆,这次秧苗确实受罪了。
秧苗见妈妈怎么都说不通,认命地叹气,皱着小脸重重地低下头,歪着小脑袋倒在妈妈肩膀上。
此时,一辆从远处骑来的单车停在了走路的许梨花身边,“我爸让我送你们一程。”
“没事,我走路去也行。”许梨花拒绝着,眼睛却死死钉在了单车上。早上风刮得特别大,抱着孩子走路去得四五十分钟,自己倒不要紧,可是孩子本来就感冒了,一路上吹着寒风肯定受不了,病情说不定还会加重。
见许梨花心口不一,明明想坐单车却不肯说,林雲觉得这样的许梨花很是可爱,“我爸那个人说一不二,当大队长当久了喜欢耍威风,你要是不上来,我回去了他保准得骂死我。”
“那行吧,等秧苗病好了我请你们一家人吃饭。”许梨花不自然地眼神乱飘着,耳垂微微红,抱着女儿坐上了单车后座。
【还是坐车舒服。】许梨花心中感慨不已,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被毯子紧紧裹住的秧苗有些透不过气来,小脑袋从毯子里钻出来,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看着生产队里的风景。
“妈妈,郑小瑳。”单车渐行渐远,秧苗看到了身后一个小孩子朝自己家走去,那个身影很像郑小瑳。
郑小瑳一大早偷偷跑了过来,是想看看秧苗感冒好了没,推开许家院子大门,郑小瑳看见许家的两间房门都是关着的,便去她们家厨房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乖巧地坐在许家厨房的门槛上等人,郑小瑳自娱自乐地抓着几颗豌豆在那玩。
一大早卫生所也没开门,许梨花便带着秧苗在公社菜场排队。她昨天去粮站搬运,用一点钱和一个好心的粮站职工换了肉票,她今天一定要买到肉。
而且女儿生病,也需要吃点猪肉来养身体。
菜场开张的时间一到,排在第十个的许梨花如愿以偿地买了一两猪肉。
本来病恹恹的秧苗一看到那猪肉就生龙活虎起来,“妈妈,吃肉丸子,肉丸子好吃。”
秧苗馋得咽了咽口水,许梨花拿着猪肉同样开心得笑弯了眼,她和女儿一样也馋了。
买完肉许梨花又去信用社取了这些年的存款。
“妈妈,咱们家是不是没钱了,”秧苗期待地看着妈妈,没钱就不用打针输液咯~~
“放心,输液的这点钱妈妈还是有的。”许梨花残忍地打断了女儿的美梦。
穷人家真是生不起病,许梨花漫不经心地摸了摸票子。
抱着女儿去卫生所输液,许梨花叮嘱着女儿,“妈妈要去粮站搬运卸货,你输液完就好好在这待着,不要乱跑,妈妈下工了再来带你回家。”
“妈妈,我会很听话的。”秧苗拍拍自己小胸脯,又很能干地拍拍妈妈的胳膊,示意自己一个人在这没问题。
秧苗半躺在卫生所大厅的椅子上,手背上扎的针正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体里输送液体。
卫生所人很少,生产队的那些村民平常生病了根本不会来输液打针,不想花费这个钱,所以现在整个大厅只有秧苗这一个小病人。
输液的秧苗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身边的一两猪肉,妈妈让她看牢了这猪肉,别被人偷了。
“梨花,”粮站的职工看着扛着粮食上踏板的许梨花,笑道,“你个女人家家的干这种苦力活做什么,找个人嫁了呗。”
扛粮食是个很累还很难熬的活计,因为那些粮食的灰尘弄到身上会特别痒。许梨花只是稍微在手臂上挠了几下,手臂上就立刻出现了渗人的红印子,这些灰尘都很‘毒’,特别折磨人。
忍着痒意搬运着一袋袋粮食,许梨花不忘和粮站这几个小姑娘职工打好关系,友好地回道:“是要嫁人的,目前正在考虑。”
要说以前,许梨花听到这种事就不愿搭理,非常敷衍。可是………昨天秧苗生病的事让她想了许多,生产队事儿太多了,家里确实需要一个男人,多个人搭把手,她才能更好地照顾秧苗。
早上十一点半工作暂时结束,许梨花和一群汉子去了粮站单位的食堂吃中饭。
午饭有四两猪肉汤圆和两个白面大馒头,许梨花用自己的饭盒装满了午饭,随即跑到卫生所来。
“妈妈!”在卫生所很无聊的秧苗一眼看到了跑来的梨花妈妈。
“一人一半,今天有很多好吃的,”许梨花来了心思炫耀一番,“猜猜里面有什么?”
秧苗晃了晃铝制饭盒,“有汤,是妈妈昨天吃的肉丝粉。”
“没见识,”许梨花戳了女儿额头,“肉丝粉就那么几根肉丝,算得了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满满都是肉。”
打开盒盖,许梨花用筷子戳开汤圆,一个个汤圆内部满满的肉都冒了出来,混合着香葱姜蒜的肉糜香味扑鼻。
哇~~秧苗和许梨花同时瞳孔放大,咽了咽口水盯着汤圆里的肉。
秧苗吸了吸鼻子,急切地摆动着身子,“香!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吃肉!”
俩母女一口一个汤圆,即使烫到喉咙了也仍旧心满意足地不停往嘴里塞。
四两汤圆被吃完,母女俩也基本上七八分饱了。许梨花又把两个馒头放在秧苗的小军跨里,这个带回去可以攒着以后煎馒头片吃。
拿出帕子给女儿擦擦嘴角的油渍,许梨花看着女儿右手打吊瓶留下的针眼,眼神闪烁着。
大冷天的,老郑那继子把自己女儿推进水沟,差点淹死不说,这次重感冒都去了半条命。
“秧苗,家家昨天为什么推你。”许梨花紧了紧女儿的棉袄,问道。
“我不和他玩,他就推我,”秧苗迫不及待地给妈妈告状,“妈妈,他用两只手推我。”
“妈妈给你报仇。”许梨花心中的委屈令她红了眼眶。
自己女儿这么乖,又不主动惹事,怎么就受这么大罪。
揉揉女儿因为打针而红肿冰凉的手背,许梨花轻轻呼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