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程仁,梨花是谁?给我说清楚了。”阳语儿气得满脸通红,质问着班长。
许程仁看了看蒋秋收,沉默了几秒后解释,“以前下乡时遇到的姑娘,是……是个好姑娘。”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她的事,所以怎样,她很漂亮?你怎么没和她继续在一起?”阳语儿一声声质问着,逼得许程仁步步后退。
“姑奶奶,祖宗,我和她没什么,早就没什么了,当初也就是互相有点好感,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许程仁不停解释。
楼梯拐角处站着的蒋秋收看到此情此景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许程仁已经和许梨花断了关系。不仅如此,看样子许程仁还有了新对象。
背靠着墙壁的蒋秋收眼眸微垂,像是在盯着地面某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坐在了导演部门的办公室。
“原来你就是那个退我稿子的人,”阳语儿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心情不好,“为什么退我稿子?”
蒋秋收拿回阳语儿的稿子翻了下,倒是想起来了,“你这稿子确实是我退掉的。”
“为什么?”阳语儿要问个清楚,“我不是盲目自信,但是说实话,我的水平是得到过咱们省几家老牌出版社编辑部的认可的。”
“这个语儿说的是实话,她的文章经常被刊登在咱们省的报刊中,不管是散文还是诗歌,都是咱们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许程仁替阳语儿说着好话,这也是实话。
蒋秋收见多了这种姿态高的大学生,“不错,你的文笔强,这篇三万字的短篇剧本质量过硬,我也觉得作为一个故事来看挺不错。只是,不太适合我们制片厂。”
“愿闻其详。”阳语儿听他夸自己的文笔好,心里的怒气稍微下去了一点。
“咱们现在总体的思想潮是解放思想走向复苏,百姓也爱看这一类的片子,我们制片厂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蒋秋收手指轻点着阳语儿的剧本,“你这篇,和我们厂的风格不符。”
“我这个短篇的剧本就是解放女性思想的,描写了一个女性劳动者一生的辛酸,写了她的反抗精神,怎么不行?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写的东西,这都是我的心血。”阳语儿生气极了。
“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很有热情,总是喜欢在文字中掺杂着一些个人喜好。觉得自己思想最先进,”蒋秋收嘴角微微扬起,“这就是你的毛病所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这篇所谓的《女人旧事》说是以女性劳动者为主题,可女主出身高贵,女主老公出身高贵,甚至是女主前夫也是个出身高贵的,所谓的辛酸旧事就是暂时落魄后无奈去倒买倒卖做生意被人瞧不起。”
这算哪门子落魄?这算哪门子女性劳动者?
蒋秋收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说道:“阳语儿同志,你过过苦日子吗?从你的文字中可以看出你根本没下乡过,你要是下乡过,应该能看到那些真正劳动者的辛苦和心酸。你要是下乡过,应该知道那些女性劳动者脚底裂开手指粗糙肿大甚至是发丝间都沾着泥土,那不是你笔下故事里穿着雨靴系着丝巾在那插田的精致女性劳动者形象。”
“.………”许程仁突然忍不住捂着脸笑。
“你笑什么?”阳语儿已经是怒火值暴涨了。
“我们下乡插田不穿靴子,靴子陷在泥土中会拖慢进度,”许程仁笑着逗她,“你真的写女主人公穿着靴子系着丝巾插秧?”
阳语儿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对于蒋秋收和他们部门的主任而言,这个短篇剧本当做故事看打发时间还可以,一旦制作成电影,就不太合适了。说到底,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是些无病呻吟的浪漫,不符合他们制片厂的制作要求。
“看穿着估计阳同志家条件不错,既然这样你也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写些故事,不一定非要写自己不擅长的,那些贫穷人的戏你写不了。”蒋秋收点到为止。
阳语儿即使心中不服气,可也说不出反驳蒋秋收的话,有些生气地拿着自己的剧本离开。
“兄弟,”许程仁没走,留在办公室和老朋友叙旧,“你们制片厂也可以把这故事给收了,拍不拍无所谓,先收下再说。你不知道,语儿这个人有些傲气,今天被你这么一讽刺,估计又要哭鼻子了。”
起身去给许程仁倒茶,回来后蒋秋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你喜欢这个阳语儿?”
“喜欢。”
“是吗?”蒋秋收换了个姿势,面对着他,“她看上去是个被宠大的小公主,你以前不是最烦这种?”
放荡不羁地坐在办公桌上的许程仁认真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放松。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及,这种简简单单只用讨论学习的相处模式让我很放松。我想,没有男人能拒绝一段简单纯粹的爱情。”
“梨花那边呢?”
“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慢慢地不愿意和我写信来往了,”许程仁说起了往事,“或许也是因为太累了吧。一个在城里,一个在乡下,各种政策各种生活压力,她进城困难我去乡下也困难,后来……后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这个理由,倒也正常。自从返城后,就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好歹是当初下乡被分在同一个生产队的好兄弟,如今重逢,俩人也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中午别回去了,在我单位食堂吃饭。”
“行啊,你请客。”许程仁哈哈笑着。
到了中午,许程仁在办公室坐着看剧本,蒋秋收拿着两个饭盒出去打饭去了。
十分钟后蒋秋收快步走着回来,把一盒满满的饭菜放在了许程仁面前。
“肘子肉?看来我有口福了,”许程仁也不客气,和蒋秋收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秋收,你这几年有和公社的人联络过吗?”
“没有,”蒋秋收没兴致吃饭,淡淡道,“在乡下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你当初和梨花不也玩得挺好的?”许程仁记得当时蒋秋收总喜欢跟在自己和梨花后头玩,他们三个还被其他人笑称为一家三口。
蒋秋收看着单纯的许程仁,反问道:“你觉得我和许梨花关系好?如果没记错,许梨花很瞧不上我。”
“.…………”许程仁哈哈笑了声,“梨花当年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嘛,你个大老爷们儿还记人家女同志的仇啊。”
蒋秋收也笑,他不是记仇,他只是因为暗恋多年得不到而记忆深刻。
许梨花对别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看不上的样子,唯独对着许程仁那是笑开了花。因着这差别对待,当年蒋秋收可是在许梨花那里受了不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