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不好买,每户人家都是限量的,而且价钱也挺贵。家里的玻璃窗户被砸碎了,老郑心疼得要命。
他想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是谁砸碎了自家的窗户,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因为偷了鸡的事,许梨花这两天一直小心翼翼着。每次只要有大队干部从自家门前经过,许梨花都被惊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惨白。
而终于吃饱肉的秧苗满足了,看见别人家吃肉也不嘴馋了。
“队长,去哪儿啊这么急匆匆的。”梨花这天干完活回家,正脱去雨靴,就看见队长有些着急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养殖场说是少了一只鸡,我看看去,”队长笑着顺势摸了把秧苗的脑袋。
许梨花心虚地笑了笑,赶紧带着女儿进屋去,把院子的大门都给关上了。大门一关,许梨花觉得自己缩在这一方小天地就是安全的。
“梨花?”一刻钟后,彬小子敲门,“大白天地关门做什么?”
“怕秧苗乱跑,她现在在家待不住,总是喜欢在外乱跑。”许梨花心不在焉道。
好像自从偷了那只鸡以后,许梨花的底线就低了不少,以前说谎都脸红,现在说谎时平静得不行。
“养殖场的鸡少了一只你听说没?”苏于彬推开门走了进来。
“听说了。”许梨花移开视线,去砍院子里的柴。
“你说也奇怪,养殖场的鸡被偷,它怎么不叫呢?那里有人看守着,只要鸡一叫,看守的人就能抓到那个贼。”
“或许是那个贼很厉害。”许梨花轻轻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她那天晚上偷鸡的时候直接一把拧断了落单的一只鸡的脖子,这才没惊动养殖场看守的人。
她弄不来肉票,买不到猪肉。而鸡鸭这种副食公社里虽然不要票可是也很难买到,公社菜场很少供应这东西,在节日里会供应一两次,而且分量也有限制,很难抢到。
这次为了让女儿能够饱吃一顿,许梨花也算是铤而走险头一遭了。其实现在想想她还有些后悔,她后悔当时脑子一热就去干了这坏事。
要是自己被抓,孩子可怎么办。
懊恼地低下头,许梨花情绪低落。
————此时玄城师范大学,阳语儿收到了一封信。
“来了来了!”同学们奔走相告,“电影制片厂给阳语儿同学回信了,大家快来看。”
之前阳语儿给制片厂投稿,好些天过去,终于收到回信,同学们聚在一起激动地看着阳语儿。
在班上同学期待的目光中拆开了这封由玄城电影制片厂寄来的信,阳语儿咳嗽一声,有些傲娇地念着,“阳同学,来稿看过了,我们不准备采用————”
阳语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翻来覆去地继续看着前面这几个字。
班上同学有些尴尬地安慰她,“没事没事,这制片厂没眼光,咱们不用搭理。”
阳语儿都要被气哭了,从小顺风顺水的她没受过这种委屈,气得直接一把撕碎了这封信。
“怎么回事?谁欺负咱们班班花了?”司马振杰走进教室看见阳语儿委屈的模样立马站出来指责,“班长,是不是你用欺负人家了?”
“别耍嘴皮子了,”许程仁无奈道,“阳语儿写信给制片厂,结果稿子没通过。”
阳语儿可是投稿给诗社都被采用过的才女,最近看了几场电影对电影来了兴趣,所以又给玄城电影制片厂投了一个自己原创的剧本,没想到被退稿了。
“那稿子我看过,故事很唯美,而且咱班花文笔还那么好,这个制片厂也太没眼光了,迟早得被淘汰。”司马振杰鄙视道,觉得那破制片厂没什么前途了。
“要不,去写信问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不采用你的稿子。”许程仁安慰着阳语儿。
“或者让你爸去给他们施压,让他们知道你爸是谁,总该给你爸面子。”司马振杰笑道。
“滚滚滚!我靠的是我自己的实力,才不是靠我爸,”阳语儿委屈得两眼通红,“我才不写信,我要直接上门去找他们制片厂,问一问到底为什么不采用我的稿子。”
阳语儿对自己的才华很自信,不相信自己竟然被退稿了,这种耻辱她受不了。
玄城电影制片厂大门口,一辆出租车停在对面,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正是许程仁和阳语儿。
“这制片厂够气派,比我以前待的工厂还要气派,”许程仁笑着看了看四周,这个制片厂占地面积还挺大,因为在郊区,环境也很美。
制片厂有各个车间,还有一栋办公大楼。
俩人来到保卫科表明来意,那人见怪不怪地看了看许程仁俩人的身份证明后让他们进去了。
“这里面还挺破的,听说这制片厂一直有在赚钱,怎么里面也不好好修整一下。”阳语儿走在楼梯上,小声和许程仁议论着。
现在是全民看片的年代,娱乐项目没太多,电视机也没普及,很多人都会选择看电影,而且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去看,这就导致制片厂这几年的前景很好。
说话间就到了2楼,许程仁敲了敲制片厂剧本处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这房门才被打开,一个略显憔悴胡子拉碴的男人扫了俩人一眼,“你们找谁?”
这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该不会是新来的吧?长得倒是好看,可以来参演电影了。
“你们走错门了,应聘演员去艺术处。”
“我们不是来当演员的,”阳语儿高傲地仰起头,“我是想和你们探讨一下我投稿的剧本。”
那男人无奈扶额,又来一个,总是有些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的年轻人来质问为什么退稿。他得和厂里面说说,以后制片厂不能随便让这些人进来。
阳语儿拿着那封退稿信和对方杠上了,“我想或许是你们不了解我这个剧本的创作意图和想表达的东西,所以今天我来亲自说明一下,欢迎大家一起来讨论。”
“你的剧本不是我们退的。”
“那是谁?”阳语儿不解,明明信上就是剧本处退稿盖的章。
“是导演部门的,要不你去那边问问。”那男人说完‘砰’地一下关了门。
阳语儿皱眉,冷哼一声又带着许程仁气冲冲地来到四楼的导演部准备发难。
办公室没有人,许程仁和阳语儿等了许久不见人来。
“我去倒杯水。”
“我和你一起去。”
许程仁和阳语儿走到楼梯处想提起热水瓶倒茶喝,突然看到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人正在翻阅着文件。
许程仁微眯着眼看过去,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下一秒,那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男人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这边看过来。
那男人衣服口袋上别着只笔,手指间夹着的一根卷烟轻轻弹了弹,熄了这烟。
“…………蒋秋收!” 许程仁惊讶地看着对方那张眼熟的脸,随即放下杯子,直接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抱住那人,“你小子怎么在这?”
“我在这上班。” 蒋秋收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多年没见,没想到再次重逢会是在这种场合。
俩人同为下乡的知识青年,因为分在同一个生产队而熟识。蒋秋收比许程仁早下乡几年,也比许程仁早返城。对比当初不太讨乡亲们喜欢的蒋秋收,许程仁可是备受宠爱,生产队没有长辈不喜欢许程仁。
毕竟在一群或是忧郁或是愤恨或是阴郁的知识青年中,许程仁那种阳光积极的活泼青年最讨公社社员的喜欢。
“原来你在这上班,太巧了,”许程仁高兴极了,还记得当年一起在公社下乡插秧的日子,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过得还好吗?”
“还行,”蒋秋收停顿了几秒问着梨花的情况,“你呢,早就和梨花结婚生子了吧。”
许程仁:“……”
阳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