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姜雪怡抬头望着他,眼里满是好奇。
“没事。”贺承泽道,“我们进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吱呀——”一声,门开了。
姜雪怡踏入屋内,环视一圈。
映入眼帘的是客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方桌,周围放着几把椅子。
客厅左手边是厨房,本以为贺承泽一个人住,里面会空荡荡的,没想到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除了做饭用的厨具外,还有一个半人高的五斗橱和一个配着铝壶的蜂窝煤炉。
贺承泽带着几分不自在地道:“我虽然一个人住,但偶尔也会自己做饭。”
姜雪怡翘起嘴角:“这很好。”
她明明是赞叹,贺承泽却以为她是在嘲讽他。
毕竟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不多,大部分的家庭还是男主外女主内,信奉女人做饭天经地义,男人进厨房就是怕老婆的观念。
贺承泽扭过头,哼了一声。
姜雪怡失笑,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再带我去卧室看看吧。”
贺承泽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愣了几秒才将手从姜雪怡怀里抽出:“知道了。”
厨房的旁边就是主卧,正对门口的老式木床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军绿色的棉被置于床头,被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很有军人特色。
床的旁边是一张四角嵌着铁皮的书柜,柜门的金属拉手被摩挲得发亮,打开柜门,最上面放着《论持久战》《星火燎原》等红色经典,中层是军事理论著作,《孙子兵法》的线装本与《现代战争概论》并排摆放,最下层是一些杂书。
姜雪怡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书页,里面满是红蓝铅笔标注的重点,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心得体会,有的字迹被反复修改,透出一股认真钻研的执着。
贺承泽轻咳一声:“晚上睡不着,会拿些书来看。”
“真好。”姜雪怡用手拂过书脊,感慨了一声。
在末世的极端天气下,书本已经沦为燃烧取暖的工具,想要找到一本完整的书,简直是难上加难。
贺承泽这里有这么多书,想来,他是一个挺爱学习的人。
贺承泽:“我带你去澡房看看。”
他领着姜雪怡进了主卧右手边的一间房,令姜雪怡感到惊讶的是,澡房里除了洗手池外,居然还有一个淋浴花洒,从痕迹来看,这个花洒应该是能用的。
姜雪怡喜不自禁:“我能用花洒洗澡吗?”
“当然。”贺承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打开花洒。
潺潺的水从花洒里流出,姜雪怡用手接住,惊讶地道:“这水怎么是热的?”
贺承泽:“当然是热的,我们这已经通了热水,不过不是全天供应,供应时间是早上七点到九点,晚上八点到十点,出了这个时间,就得洗冷水澡了。”
还是稍稍有些不方便的。
但是在姜雪怡看来,这已经非常、非常的好了。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在末世,水资源相当宝贵,能找到饮用水都已经很难了,更别提拿来洗澡,至于洗热水澡,那更是天方夜谭。
难道现在的人已经普遍可以洗热水澡了?姜雪怡脑海里冒出疑问。
她翻了下原主的记忆,发现不是这样的,只有一些比较‘高档’的筒子楼,又或者是这样的部队大院宿舍,才会有独立的澡房,才会通热水,大部分的人家,洗澡都是要去澡堂子洗的。
至于原主所住的乡下,洗澡要到更远的河边去挑水、烧水,十分麻烦,所以几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在这个年代是非常普遍的事。
姜雪怡说:“你不是说住的是两室一厅么。”她掰着手指头数,“客厅,澡房,卧室,厨房,这都三室一厅了。”
“澡房跟厨房本来是一间屋,我叫人隔出来的。”贺承泽似乎想到什么,面色透着几分冷淡。
虽然两人默契地绝口不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姜雪怡当初爬床,是看中了他军人的身份,看中了他团长的职位。
想着嫁给他,做团长夫人,过好日子。
隔壁207房赵团长的爱人刘嫂子刚来随军的时候,看不上科长楼的两室一厅,想住部长楼的三室两厅,为此还大闹了一番,两口子没少吵架。
想来,姜雪怡有此一问,应该和刘嫂子一样,也是看不上这两室一厅,想去住三室两厅吧。
贺承泽心里突然有些疙瘩,就像鞋里进了颗小石子,硌人得很。
没想到,下一秒,姜雪怡惊喜出声:“你真会过日子,我算是捡到宝了。”
贺承泽愣了一下,磕巴道:“什、什么捡不捡到宝的……”
他转身出屋,脚步匆忙,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姜雪怡看着贺承泽出了门,不一会,就拿回了一些菜和肉,应该是跟隔壁借的。
男人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很快,便传出了饭菜的香气。
姜雪怡深深吸了一口,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我来帮你。”
贺承泽动作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姜雪怡用凉水洗干净碗筷,将带着几滴水珠的盘子递给贺承泽,贺承泽接过盘子,用锅铲将菜盛到盘里。
两人一来一回,动作有几分说不出的默契。
饭菜上桌,黄瓜炒火腿、青椒肉丝外加一道丝瓜汤,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清爽可口,都是适合夏天吃的小菜。
姜雪怡打了两碗汤,一碗放在贺承泽面前:“饭前一碗汤,美味又健康。”
贺承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倒没有饭前喝汤的习惯,都是习惯饭后再喝。
不过,他还是端起碗,抿了一口。
然后夹了一筷子黄瓜炒火腿放到姜雪怡的碗里:“礼尚往来。”
姜雪怡翘起嘴角,觉得这男人还怪可爱的:“好,礼尚往来。”
说完这句,两人便沉默下来。
一时间,客厅里只听见轻微的咀嚼饭菜的声音。
本来,两人就不怎么熟悉,出身不同,成长经历不同,更是没有什么话题。
若不是四个多月前,‘她’爬了床,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贺承泽和姜雪怡不声不响地吃完了这顿饭。
姜雪怡开始收拾碗筷,毕竟寄人篱下,这点自觉还是要有的。
刚起身,就被贺承泽摁住了。
他将碗碟里的食物残渣都倒进一个碟里,手脚利落地收拾着,看也不看姜雪怡:“我来就行。”
姜雪怡眨眨眼睛:“我帮——”
“不用。”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承泽打断了,“我跟你继母说过,你一个孕妇,干什么活,难道你要让我自打嘴巴吗。”
姜雪怡笑得眼角弯弯,如月牙一般:“好。”
她坐在客厅的长椅上,朝厨房望去,贺承泽的影子透过灯光,在地面上微微晃动,碗碟碰撞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回响。
姜雪怡低头,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轻笑一声。
天色昏暗下来,姜雪怡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该供应热水了。
她从行李里拣出衣服:“我去洗澡。”
“好。”贺承泽从茶几上拿了一张报纸,似模似样地翻阅起来。
姜雪怡拿着衣服进了澡房,拧开水龙头,热水顺着花洒喷出,伴随着轻微的铁锈味。
热水拂过肩头,锁骨,蒸腾的水雾很快模糊了小窗。
姜雪怡哼着小调,冲刷着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享受着这来自不易的热水澡。
澡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突然,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贺承泽翻报纸的动作一顿,猛地坐直身子,纸张被带得哗哗作响。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慌乱地低头,试图将整副心神都沉浸在文字里。
“贺承泽……”
“贺承泽……”
女人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丝绸,带着水汽特有的绵软:“帮我拿下毛巾。”
尾音打着旋儿,混着水珠滴落发梢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荡出涟漪。
她清了清嗓子,声调突然抬高半分:“就在我包里,刚才忘了拿了。”
“哦……”贺承泽猛地起身,膝盖撞得茶几哐当摇晃。
“怎么了?”姜雪怡察觉出不对劲,从澡房里探出半个头。
“没事!你等下,我很快就帮你拿来。”男人说话的声音极快,似乎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贺承泽端着毛巾,走向澡房,脚步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澡房门缝飘出的热气裹着皂角的香气,又似乎暗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馨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指节悬在门板上方许久,才敢轻轻叩击:“毛巾……”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只手伸了出来,白皙纤细,指节沾着晶莹的水珠。
贺承泽脸色涨红,宛如熟透了的虾子,他把毛巾往姜雪怡手上一塞,还没等姜雪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那架势,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
姜雪怡掂着手里的毛巾,看着贺承泽的背影,眼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之前不都坦诚相见过了么,怎么还这么纯情。
姜雪怡洗完澡,就到贺承泽洗了。
他洗的都是战斗澡,比姜雪怡快多了,五分钟就搞定。
等贺承泽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一边从澡房里出来,就看见姜雪怡坐在客厅的长椅上。
她穿着棉布做的碎花衬衣和长裤,明明是很老气的款式,却被她穿出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裤脚似乎是短了,露出一截白晃晃的小腿,在灯光下,亮的有些刺眼。
直到现在,贺承泽才对家里住进了一个女人这件事,有了几分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