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世界上最残酷,也最仁慈的东西。
距离那个在纯白空间里做出痛苦抉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足以让一颗破碎的心,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下,慢慢结痂,学会与那份沉重的记忆共生。
我回到了所谓正常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像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忙碌而麻木。
我搬了家,扔掉了所有可能引发联想的东西,我努力地想要抹去那段记忆,至少,是在这个没有她的现实里。
但是抹不掉的,那些穿越时空的片段,并没有因为系统的清除,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它们反而在孤独的深夜里愈发清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对话,都凿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尤其是最后,她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和那个冰冷声音宣布消亡的瞬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唯一支撑着我的,是偶尔在新闻推送里看到她的消息。
她确实如系统所承诺的那样,回到了她原本的命运轨迹。
那场发布会意外被报道为“虚惊一场”,她额角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但无碍她继续在演艺道路上发光发热。
她拍戏,拿奖,参加活动,笑容依旧干净,眼神里是经历风雨后的从容和坚定。
看,没有我,她依然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这不正是我最初,也是最终所希望的吗?
我应该欣慰的。
可为什么,心脏那个位置,总是空落落的,灌满了冷冷的风,比我第一次在片场见到那个小小的她的时候,还要冷上千倍。
我像一个上了瘾的人,贪婪地搜集着关于她的一切信息,又在她笑容灿烂的照片前,仓皇地关掉网页,陷入更深的空虚。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住。
那是我唯一能感知到她“存在”的方式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里埋藏了三年,终于破土而出。
我要去见她一面。不是以时渺的身份,不是去相认,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粉丝,去看她一眼。
就一眼。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放下,或者说,才能真正地确认,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张飞往她新书签售会城市的机票。
是的,她出版了一本随笔集,记录了她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我买了一本,翻来覆去地看,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时渺,关于那些离奇相遇的痕迹。
被抹去的很彻底,很成功。
签售会那天,人山人海。
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随笔集。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我的心跳也跟着队伍的节奏,越跳越快,几乎要撞出胸腔。
我能听到前面粉丝激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能看清签售台的样子,能看到她低头签名时,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
然后,轮到我了。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台前,把书放在桌上,却在关键时刻,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起头,脸上是温和而略带疲惫的微笑,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轻声说:“谢谢支持。”
笔尖在扉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比屏幕上更瘦,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
额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枚独特的印记。
她真的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呼吸着,微笑着。
我告诉自己,该走了。
就在我准备拿起签好的书,道谢离开时,她却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
她的动作顿住了。
笔尖停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从照片移到了我的脸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所有的喧嚣,粉丝的窃窃私语,相机快门声,都像潮水般退去。
世界里只剩下我和她,以及那道直直望进我心里里的目光。
许多复杂的情绪,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翻涌。
我就那样与她对视。积压了三年的酸楚在这一刻决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拼命想忍住,却徒劳无功,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我看到她瞳孔微微收缩,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也迅速弥漫起一层雾气。
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在我的脸上寻找什么丢失已久的答案。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任由泪水无声流淌。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啪”地一声,砸在了我拿着书的手背上。
那灼热的触感让我猛地回神。
我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想擦掉眼泪,想挤出一个笑容,想说点什么轻松的话,比如“我很喜欢你”,比如“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比如“注意休息”……
我脑子里将粉丝们想说的话全过了一遍,胡乱地拿起桌上她已经签好名的书,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我失控的现场。
就在我脚步迈开的一刹那,我听到身后,传来她颤抖的声音,尾音是不可置信:
“你是梦吗……”
“…时渺……姐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