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科幻灵异 > 奇话探真郎 > 第1章 楔子

奇话探真郎 第1章 楔子

作者:大风刮过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05-23 21:39:14 来源:文学城

清晨,王大爷从丈宽的雕花嵌贝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醒来,饮一盏清心凝气阴阳调和水,踱步到庭院,站在开阔高台上,面迎晨辉,叩齿三十六响,顿足百次,拍胸七十二下,转目八十一周,长啸数声,深深吐纳。

远山如画,近木葱茏,朝阳照耀京城巍峨宫阙,气象万千。

王大爷望此景象,怡然而笑,不由得想,老夫拥此美色,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呢?

.

“老爷……”

略带惶恐的声音从王大爷斜后方响起。

王大爷回头,对上老管事衷叔沧桑中透着无奈的眼。

“老爷,老奴刚往外头去,想挖几棵荠菜剁馅儿晚上蒸包子吃。一拐出那条小路,就……”

王大爷心里一缩,明媚的晨光似被轻云遮蔽了几分。

“几个?”

“一个。”

“什么位置?”

“还是树那边。”

“摘下来了么?”

“不用摘,在树底下呢。”衷叔苦着脸,“我一个人弄不动,小合去运水了,小萃上京里买菜,秀婶子说她给老爷做饭哩,腾不开手。我就先来告诉老爷。”

晨不宜叹气,王大爷将一口老气从嗓子眼里咽下,摆摆手:“行吧,我同你去看看。”

.

两人斜穿过广大的院子,绕到一丛细竹前。幽竹仿佛紧伴花石山壁生长,向侧边一绕,可见一道小径,沿小径再向前,侧方又有一个洞口,步出便是开阔山林,如此出了庄院。

衷叔向斜前方比划:“老爷,就在那边。”

.

王大爷迈着有点儿沉重的步子穿过几排树,果见前方那棵格外茂盛粗大的老树下,挺着颇显眼的一团……

王大爷再将一口老气吞下,很想立刻奔去马厩,拖出那匹胖马,一鼓作气冲下山,到京兆府门口击鼓,求府尹大老爷做主,把那个缺德冒烟的小经纪抓起来,让老夫退了这破房,收回银子。

.

几个月前,王大爷自江南来京,暂于客栈安顿,特意选了京城最大的赁售中介,拟购住宅。

京师的屋宅经纪见惯贵客,面对王大爷这样无官无职瞧着也不太富的外地老头,客气里难免透出一两分倨傲。大管事端详王大爷和忠叔片刻,茶也没让一口,招手唤过一个闲在旁边的小经纪。

“好好招呼两位客官,不可怠慢。”

小经纪约摸二十余岁,姓樊,自称非京城人,也刚来京城不久,看见王大爷便心生亲切。伊身量中等,体态敦实,方圆脸,肉眼泡,蒜头鼻,眼神质朴,笑容憨厚。王大爷看着他,也觉得挺亲切。

他先问王大爷:“可是贤嗣进学,买来备考用?”

王大爷说:“不是,我自己住。”

小经纪再问:“老员外喜热闹还是爱清静?”

王大爷说:“既喜欢热闹,也爱清静。”

小经纪道:“京师的房子,越往内城越贵。不敢瞒您老,有些地方,寻常人再有钱也住不了。当下可买的,临着闹市,人多而杂,又太吵。倒是北城、南城一带,仍有几处地段不错,价格合宜的。不知老员外家里人口多么?”

王大爷道:“不多,只我一个,带两名老家人住住。”

小经纪赞叹:“好洒脱也。如此,老员外怎的想来京城住?”

王大爷道:“就是想来住了,喜欢。”

小经纪顿了一顿,一笑:“寻常外地贵客在京购宅,多因在这里为官做买卖,再或是预备科举,少有像老员外这般逍遥的。员外为何不继续住在江南呢?像我就喜欢江南,京城什么都贵,房更贵。”

王大爷道:“南边的大城也不便宜。”

小经纪又一顿:“是,都得要有钱。京城规矩多,若我不必愁生计,像老员外这般呵,我就在江南住了。赏杏花春雨,品花雕美人,多好。”

王大爷道:“是好。京城也好。各有各的妙处。”

小经纪委婉道:“京城屋舍喜广大,老员外想要几进的宅子?”

王大爷道:“不必太大,够住就行。最好离兴文街近些。”

小经纪惊讶:“那可是内城顶贵的地段之一了,好些书局画铺在那边,寻常考生住不起,翰林院、礼部有几位大人的宅邸在附近。倒有一处空宅,是前礼部郎中老大人住过的……”

王大爷摆手:“必是座大府邸,非老夫这种寻常百姓住得的,请介绍处精致小院吧。”

小经纪抿嘴一笑:“正是呢。小可记得,近兴文街的巷子里还有一两处,原是兴文街上开书馆的商户住的。”

王大爷欣然道:“这个好。”

小经纪道:“只是也不便宜,而且近街嘈杂。若您老爱清静,或考虑考虑京郊呢。既幽静,又养人。”

王大爷道:“先都看看,或者内城京郊各置一套?”

小经纪再笑了一下,看向一旁支棱着耳朵品着茶听他们聊天的大管事,眉毛动了动。

.

王大爷后来反省,想是那时自己旅途奔波,又思虑买屋,积攒了些躁火,竟因小经纪的一挑眉,动了置气的念头,方在之后堕入彀中。

他跟着小经纪看了几处院落,选定兴文街纯山巷的一处小宅。

小经纪赞美不已:“员外好眼光!此宅精致贵气,白天得兴文街之繁盛却不嘈杂,夜间清幽又不孤僻。正合了您既喜热闹又爱幽静的缘分,仿佛这宅子一直等着员外来住呢。不瞒老员外说,小可本有处京郊的宅子也欲荐给您老,真真稀世难得的别院,巧夺天工,寻常人难想难遇。您既一个人住,却不必太浪费,择定了这处,那一套也不必看了。”

王大爷回想当时情形,肠子都悔断了,真真想撕开一个虚空裂缝,回到过去,揪住自己的领子,抡上两拳:“你接个什么话!好个什么奇!”

他当时好奇地接上了樊小经纪的话:“什么样的院子?老夫先看一看?”

.

小经纪特别殷勤地备了一辆马车,载着王大爷出了京城,来到这处山,爬上这个坡,看了这个院。车里还备了香茶瓜果小点心。

小经纪一路端茶递点心削果皮,一口一个王伯父,叫得特别亲热。

他老人家竟都没有拉着衷叔立刻蹦下车狂奔离去,非得看看这小伙子想卖什么药。

.

见到这座小院时,王大爷天灵盖一麻,心怦怦直跳。

仿佛回到二十岁那年,他摇着折扇走在桥上,瞥见水面画舫上,弹琵琶的鸾仙。

他鬼使着一般地以为,这是宿世缘分,如情似恋。

竟没继续回忆,二十一岁那年,鸾仙花光了他的私房钱,他被爹打出了家。老鸨龟奴的脸仿佛一百年没打扫过的茅厕,鸾仙称病不见。数日后,鸾仙成了某大盐商的第十二房爱妾。

.

樊小经纪说,此宅名曰「小洞天」,是翰林院一位老大人的别院。老大人家数代在朝为官,从没犯过事,安稳清贵,文昌极盛,福运极足。老大人与钦天监的某大人及工部的某某大人是至交,此宅择地上佳,藏风聚气,建筑更极尽巧思,格外不俗。

从一条山路上来,仿佛走到林子处即到了尽头,唯有识得门户,向东侧一转,才另现路径,到达山门。

门仿佛天然岩洞,题刻「小洞天」三字,字迹洒脱。

进洞门,蜿蜒一条清幽路径。待转过幽竹花石组作的屏风,才见屋舍。

老竹篱,小石砖,主屋两层小楼,高挑开阔,于二楼处凭栏,远近山林,京城胜景,尽收眼中。屋内整墙的大书架,朴拙的长案几,木纹渗印墨痕,窗畔尤存香风。

院中种着四时花木。一汪小池,由山上引下的溪水蓄成,清清澈澈,浮着几簇萍叶;活活泼泼,游着数头胖鱼。

更有一处石台,临高坡,景致开阔。

樊小经纪指向远处:“这份胜景,全由伯父独享。非我吹嘘,正是仙境一般的景色哪!此时没旁人,我大胆地说一句,便是王爷们在京郊的园子,也难得如斯景致。京城一带随便比较,没有哪处胜过这里!”

王大爷站在石台上,迎着微风,看着美景,觉得自己要成仙了。

他仅存的一丝理智驱使他问:“这么好的院子,怎舍得卖呢?”

.

樊小经纪质朴地陈述——

老翰林岁数大了,腿脚不甚灵便,又太喜欢这座宅子,非得来住。此宅唯有一个短处,进出道路狭窄陡峭,需步行。夏天蚊虫多,老大人新又得了一症,被蚊虫叮咬,疙瘩总消不下去。孝子贤孙们怕老大人出入宅院磕着碰着被叮咬。如果他们接了这宅院,或亲戚挚友买下,老大人肯定仍会过来。唯有狠狠心,先卖给外人,并想在契书上约定,将来买主再想出售此宅,老大人家可以同等价格优先购买。

王大爷说:“这有些强人所难,哪里有空特意通知他们。”

小经纪忙说:“都能聊的,真买自不能答应。但他们这样提,伯父也可放心——如此珍爱,定是吉宅了。”

王大爷眺望远山,按捺着澎湃的心绪,故作淡然地问:“这宅子,必不便宜吧。”

小经纪笑:“是不便宜,或也没您老想的贵。”跟着报出一个价格。

王大爷心又怦怦跳了几下,假意蹙起眉头:“哎呀……”

小经纪笑得像朵喇叭花:“小侄仅是一问,伯父觉得什么价合适?”

.

王大爷不是没想到,小经纪肯定隐瞒了某些重要事实,此宅必有问题,否则不会这个价格卖了,且非转让亲友,而是由房屋经纪卖给他这外地人。

他想了种种可能——

第一,这宅子是个凶宅,闹过人命。

小经纪指天指地发誓宅子里绝没出过事,但王大爷了解这些话里的门道,寿终正寝不叫出事。亦或亡故在宅子里的是仆役之类,更或当时没死,抬出去才咽了气。甚至有胎损毁婚之类的事件。此宅周围都是老林子,没邻居耳目,只要瞒住,外人无法得知。

尤其最大一间卧房内,摆着一张花里胡哨的紫檀木大床,跟整座小院的清幽风雅格外不搭,应不是单单用来睡觉的。小经纪甜美地解释,床是儿孙们孝敬老大人的,睡着养人,专门订制,零散送到院内,请工部的巧匠在卧房内组成,不宜再拆了搬出。若王大爷不坚持抹去零头,便将此床连同屋内的其他陈设一并赠送。

小经纪更用自己的祖宗发誓,此床绝对吉利福气,无比旺人,王大爷可随便请法师来看。若此床有问题,他愿赔上自己的家产,帮王大爷退了这房子。

王大爷想,搞得这么认真,床的问题似乎蛮大。

另一种有可能,房屋本身有毛病。地基不稳,漏雨,工匠偷工减料,风水不佳,闹白蚁,有毒蛇异兽出没……亦或因在山上,易有落石滑坡塌方……

再一种可能,附近有强盗土匪,甚至□□聚集。

……

.

但王大爷着实被这院子迷晕了头。

他想,什么凶宅风水之类,恰巧他不太介意。若这院子有过离奇邪乎的事件,甚至能帮他多赚些钱哩。

他粗看了一圈儿房子及周遭,墙根无开裂,房顶梁柱墙壁和门窗处无水渍或修补涂饰痕迹,纵有毛病,应也修得。

再则他一个孤老头子,箱中唯笔墨,屋内尽诗书,身不穿华锦,柜不藏金银。豪杰们到来,只能喝几坛好酒罢了,有何惧哉?

小经纪更连连保证——“伯父,小侄已将您老看作我的亲伯父,绝不敢忽悠您。京城岂是寻常地方?附近不出几里路,就是宗王殿下的园子,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里闹事?寻常人再住不上比这更清幽安静的地方了。若我有钱,这院子绝不会让您买着。”

.

立契书那天,老翰林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到场,一副欢喜和乐神情,看着确实是清正敦厚的人家,一子神色微有闪烁,未多与王大爷对视。

王大爷仍没跑,乐呵呵地签了契书,付了银票。

他自以为已思考到各样坏处,将来这院子再闹毛病,也跑不出想象了。

实可叹自己一把岁数着实天真。世事多的是超乎想象,出乎意料。

该谈的事一谈妥,王大爷立刻把城里的屋冷落一旁,欢天喜地扛着行李搬进这座小院。

几天后惊喜就降临了。

.

某日王大爷趁兴去山间散步,绕到小洞天山门外的林子中,竟见那棵大树上多了一个人。

王大爷与几仆先施救,再报官。官差到来,只问了王大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发现时情形如何,便将人抬走,迅速熟练,毫无意外之色。

王大爷隐隐猜到了哪里不对劲。

果然几天后,林子里又多出一人。

如此两三次后,王大爷彻底知晓真相。

小经纪确实没说谎,王大爷买的这座宅子毫无问题,既非凶宅,房屋也没毛病,那座紫檀木大床更是一个吉物,系原屋主老翰林大人特意买来,调和此地风水的。

这座山坡,院子外的那片林子,却是个挺有名的地方。

.

京城生活向来不易,有人乘得云霞,腾达富贵,亦有人落入尘埃,前路渺茫。

那走投无路,一时想不开的,许多不愿连累家人,或不想让人看到丑怪形状,便想往山间林子里寻个清幽的所在。

京郊的山林,或有乡民居住,或是王公贵胄的产业。小洞天所在的这座山,算是一座野山,没什么寺院名胜,又有小路可爬。爬着爬着,刚好走到这一带,有些累了,觉得走得足够深了,再一看,咦,有片林子,很幽静。唔,这棵大树颇繁茂,枝杈生得挺好……

世事往往如此,逢某时某事某个关口,很多人想法差不多,体力差不多,选择差不多。

总之,不少人选了这座山,这条路,这片林子,这棵树……

官差安慰王大爷:“今年无科举,还好,可能就这一两位了。”

.

王大爷捶胸顿足,但契书上没条目可依。他退不了宅子。

他后来才知道,这座山坡挺出名的,绰号“**坡”。

挺邪性是,以前并没有这样,是老翰林在山坡上起了这座宅子,辟出一条仿佛非人工修成,而是游山人经年踩踏出的小路,又巧施建构,令宅子隐在山壁中,外间无法得见,那片树林仿佛道路尽头。之后,这处山坡,这片林,才开始**。

怎不令人感叹风水神异!

王大爷恨得去找挚友算账:“你个老东西算什么朋友!这么**的地方你肯定知道,见我要买不拦也不劝,眼睁睁看我掉坑!”

老友笑道:“冤枉哪,我知道时你已签了契书,生怕我跟你抢似的。你买都买了,我怎还好多说?再则,我以为那坡出了名,现在已经没那样的事了。”

王大爷冷笑:“呸,当我不晓得你的花花肠子?!你莫不是盼着我住了那个宅子能帮你多赚钱!”

老友大笑:“我赚你更赚哪,先生可生出什么想法没有?”

.

为使林子不再**,王大爷想了各种招数。京城规范极严,伐木改道搭建皆需取得衙门许可,院子以外不是他的产业,他不能拉网子设路障。

王大爷挂过条幅,立过木牌,派两个小仆每天几次在那一带巡视。

真的劝住了几位,林子里已数月没添过新了。

王大爷竟生出了几丝欣慰——老夫买下此宅,想是上天令我多积功德?

岂知今日……

.

王大爷端详那人。

二十余岁年纪,一二百斤重量。面如满月,油且细腻;浑圆身形,包裹锦缎,内衬绫罗。头顶玉冠,若羊脂新凝;腰间珠嵌,似星落凡间。如此品貌,必是富贵子弟,绝非寻常白丁。

王大爷端的生出一股怒气,这胖小伙子,将整身行头扒拉下来,便够一大户寻常人家数年花用了。

容易让人钻牛角尖的坎坷,不过就那么几样——

罪责、背运、无财、缺爱……

能自由爬山,便非摊上了什么大罪。

一身富贵行头,扒下即是本钱。

如此年轻,何愁不能翻身?哪里遇不到良缘?

怎的偏来这里给老夫添堵?!

.

衷叔先已给小胖子灌过解药,伊吐出不少,半趴在满地狼藉中。

衷叔吃力帮他翻个身,擦擦脸,王大爷看清他面目,愣了一下。

这……

是……他?

难怪了……

怒意松化,转为一丝怜悯。

.

衷叔端详王大爷神色,小心翼翼问:“老爷认识此人?”

王大爷微颔首。

“前日薛国太的寿宴上见过。”

“薛府的门槛太高,小的们无福同老爷进去。总想多听听老爷说那日的事,也好涨涨见识来着。”

衷叔瞅着地上的胖青年。

“这位也在国太的寿宴上,莫不是个名门世家的公子哥儿?未听说新近京城有哪位老爷家落难。”

难道小哥儿是位情种?

王大爷叹了口气:“有时候并非家里有事,或他怕连累家里。”

越是高门大户,往往为了整家整族的利益前程,会放弃那些惹了祸的,无关紧要的子弟。

寻常人家的孩子在外惹了祸,父母长辈多会拼命护着,只是使力处有限,护不护得住另说。

而富贵人家多子多孙,如果小宗旁支的某个孩子不受家中待见,可能完全被至亲甚至父母冷落,更容易卷进各种明争暗斗。若闯下祸,轻则倒罢了,重则家人处理前先得掂量一番,首要确保不会连累家人。

各有不易啊。

.

王大爷回忆着薛国太寿宴那天。

两幅画,两个截然不同的年轻人……

先不论画,王大爷当时便不相信这个年轻人如此糊涂。

再轻狂的少年人,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有什么好处呢?

.

此时此刻,这年轻人躺在他门口的树下,印证了他当时的想法,王大爷心中怜悯更甚。

衷叔搓搓手:“老爷认得他就好,那么只给他家里报信,无需惊动衙门?”

王大爷盯着胖青年惨白泛青的脸。

“休要报官,亦不必告知他家里。先将他运进院,我自有计较。”

.

*********

.

庭院中,所有人都定住了。

他们仿佛经仙术点化,变成花间的石像。

不动不移,无息无声,只望着徐徐展开的画卷与画前的少年。

少年的衣袂在微风中拂动,周身笼罩着薄雾与光晕。

他即是那施法的仙人,乘羽鹤而来,随时踏云飞去。画卷系仙者不经意间挥毫,令凡夫得幸,于水墨浓淡中窥见神山天海之色……

.

画中云浪翻涌。

他的内心亦滚拍**。

他分明站在自己的画前,却只能呆呆盯着不远处的画卷,一动不动,眼前一阵阵炫着白光,满绣团花的松绿锦袍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紧绷绷地,腋下似乎崩开了线。

他无暇顾及其他,脑中浑沌空白,连挑刺的念头亦生不出。

他输了。

一败涂地,望尘莫及,完全不能比……

他唯有徒然瞪着眼,伸着脖,望着前方,而后……

.

“彦郎——”

身侧忽传娇唤,他空茫转动视线。一女子发挽高髻,臂缠彩帔,手提竹篮,分花拂柳而来,一朵花钿,似直接从他的画中移到她的眉间。

园中众人这时纷纷地苏醒了,齐齐看向这方。

他瞪目结舌,眼前星点又一阵阵冒,艰难从嗓中挤出声音:“你,你……”

你怎会在此?为何这身装束?

她嗔怪地睇着他,娇媚一笑。

“彦郎,你怎不叫上人家,让人家好找!郎君以我为画,我怎能不与你一起赴此佳宴?”

.

他额头渗出密密汗珠,痛苦扭动。

衷叔望着胖青年抽搐的身躯,微觉忐忑:“吐了好几回,毒应该解了。难道老奴没把握好解药的量?”

灌两遍汤汁或是少了,要不要再灌一次?

王大爷按了按胖青年的颈侧与腕间。

“没大事。你先把炉子架起,点好灯,再取大冰坨子来。”

.

周遭突有寒气,他打了两个哆嗦,听见有人唤他姓名。

正迷糊着,仿佛有寒冰直接拍上他的额头肚皮与后背,他啊地一叫,猛一抽搐,重重砸落地面。

有点儿冷,有点儿潮,身上有一些些疼。

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一团光亮,他努力想看清楚,一股风直袭后背,一个沧桑又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深沉念他姓名。

“……汝可知,此乃何处?老夫是何人?”

他甩甩头,用力瞧看光亮中端坐的老者,正想上前,一股威压袭来,他肩头一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难道这是地府,我到了奈何桥?”

但这地方,不太像桥头,倒像间屋子。

.

“此系一室,何来桥哉?”庄严声音直接说出他的念头,“你这年轻人,阳寿分明长久,却轻弃性命,可知此乃多大罪过?竟觉得自己有资格前往奈何桥么?”

他苦涩地一扯嘴角:“请教老人家是人是仙?既知晚辈身份,应知我已没什么路好走。”

我本是个不该出生的人,又做了无可圆转之事。

老者轻拂长须。

“老夫非人亦非仙,系地府道路前的一个老闲人尔。凡人之命运寿数自有天定,便如行道路,世间无哪条路全然平顺,或上或下,或坦途或坎坷,都不过一时之经历尔,未到阳寿终了时,路途便仍是向前,而非通地府。”

青年苦笑:“晚辈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路更好走。我惹上大祸,若我不死,拖累全家。我已一无所有,活着,没什么人真的念着我,我未给旁人带来什么好处。了结这条命,却能化解此劫,也算还了生养抚育之恩,算这辈子做成了一件好事。我知道此是罪过,得在地府受刑,刀山油锅皆愿承受,求老神仙明鉴!”

老者再拂须。

“汝,既敢违逆天命,亦不惧刀山油锅之刑,何不愿继续在阳间挣出一条生路呢?”

胖青年黯然:“晚辈已经说了,我活着,家人便遭殃。”

“此祸端并非汝之过错,汝系遭人构陷。难道不恨?轻弃性命,害你之人,却要继续快活逍遥。”

青年惨淡一笑:“是我平素不察,不会看人,亦不懂处事。百英说得没错,我却辜负了她。也算我的报应吧……老神仙既知究竟,想来地府更明白此中因果,为恶之人,便由天命裁决,晚辈只愿饮下孟婆汤,做一只无知无觉的孤鬼,受当受之刑……”

.

小伙子倒挺放得下。

王大爷继续抚摸胡须。

“可惜,汝此刻没资格进入地府。”

青年浑身肥膘一抖,层叠下巴微颤。

“老神仙难道要晚辈还阳?晚辈尘缘断绝,执意做鬼,绝不回去!”

王大爷深深一叹:“天有天条,地府更规矩森严,不容违逆。老夫也做不了主啊。你想你现在为什么不在奈何桥头,而在这里呢?正是你尚无做鬼的资格。”

青年眼中充满绝望。

“吾不容于世,竟连鬼都当不了么?”

“不必将自己说得这样凄惨。”王大爷淡淡道,“做不了鬼,便是你还没犯下逆天之罪,此乃汝平日善功与祖先庇佑,分明有福啊。”

青年浑圆的身躯再一颤:“我平生无所作为,祖先又怎会庇佑我?是了,是我娘,一定是我娘!”

两行泪奔出他迷离的眼眶。

“娘,儿对不起你……分明是我害了你一世,你还这样疼我……娘……”

“莫哭了。”王大爷再缓缓地道,“汝当下亦无资格见母。”

青年伏地抽搐:“我也没脸见我娘……”

“休说此言,”王大爷话锋一转,“汝之母亲一生善良,更时刻挂念着你,愿将她生前积攒的福气赠你,老夫擅自做主,送你一个机会。”

青年猛抬头:“晚辈愿受最重的刑罚!”

王大爷摇头:“你没资格入地府。老夫予你的是个还阳的机会。”

他打断青年将出口的恳求。

“汝此番还阳,可不必回原本之处,而是换个身份,再度为人,汝愿意否?”

青年愣愣定了一瞬,趴伏于地。

“若真能再度为人,老神仙可否让晚辈附到另一位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孤独寒生身上?晚辈不介意相貌,五官周正即可……若瘦些则更好!”

.

王大爷一时无语。

现下的年轻人拐弯真快。

“此刻无合适身躯,地府亦有规定,老夫不得安排你附身夺舍。汝还阳,仍是回汝自己的躯壳。老夫仅为你安排一个新身份。汝苏醒后,自可获得指引。”

王大爷慈祥凝望胖青年呆滞的双眼。

“汝之命数除天定之外,只能由汝自行创造,即便老夫,也无法干涉。此一新身份,仅是一个选择。算是老夫钻个空子给你。用或不用,是继续你先前日子,或是从新来过,皆由汝决定。”

青年怔怔看着王大爷。

又一团浓烟蹿起,王大爷仙气十足地抬起衣袖,轻轻挥动。

“时辰已至,去吧,孩子,去你该回的地方……”

“老神仙可否告知晚辈名讳?!”

青年想起身,一股清幽香气钻进鼻孔,蹿入经脉。

四周模糊,身体仿佛一股青烟,飘飘荡荡。

朦胧中,只听老神仙爽朗长笑。

“老夫无名无姓,小娃娃,毋需记挂太多,前途长远,珍重向前……”

.

飘飘荡荡,颠颠簸簸,突又浑身一震,他睁开双眼。

阳光耀目,天空碧蓝。

.

*********

.

“我想叫无所有。”

他眼神坚定,望着眼前的虬髯汉。

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自此,江湖漂泊,山海寄生。

.

“又一个无所有。”

汉子嗤鼻。

“无所有,新为人,重生子,寄余生……怎的你们这些小书生来来回回,就喜欢这几个破名字?爷爷这又不是饭馆,容你现点现做!”

饭馆也得照菜单点菜吧!

虬髯汉卷起衣袖,在木箱中翻了几翻,抓出一摞册子,丢在桌上。

“这几本与你年岁相近,口音可圆过。身形确实没有同你一样的,此也好办,由你自己解决吧。来,挑个喜欢的!”

开了篇新文,敬请大人们多多关照指教~

新文双更,待会儿发另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