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 第13章 第四章·归老者秋风分别 茶水铺雪候来人

小宝扒着篱笆望向乱葬岗方向，远远便见身着褐色衣衫的老人朝这边来，他高兴又急切地推开院门，奔向对方。

爷孙俩手拉着手，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小声说着一些体己话。

屋顶烟囱白烟慢慢散去，余曲生推开屋门的一条缝，从缝中窥觑，见那老人安然无恙稍稍放心，而后余光瞥向身后面如冠玉的劲装男子，放松下来，坐回桌边。

“小宝去迎他爷爷了。”余曲生解释道。

宋秋风点头，看着简陋桌板，面色平常地移开视线。

那老人刚进院子，身上干燥腐臭的气息如同蛇般钻进门缝，宋秋风忍不住蹙眉，别过脸，余曲生起身出门迎接，熟络地与归家的老人攀谈。小宝跑到灶台旁，端上菜肴，那是一大碗让人看着面色就菜色的煮野菜，端上菜后又连忙跑去端黄米饭。

三人围坐在方桌边，小宝搬来板凳坐在他爷爷的身边，拿着两根勉强笔直的削皮树枝作筷子，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余曲生和他的爷爷，就等大人发话动筷。

余曲生见小宝的模样忍俊不禁，宋秋风也放松了绷紧的弦，微微翘起嘴角，老人摸了摸小宝的头，笑着让客人不要客气。

余曲生端着碗，拿着筷子，谈起钓鱼趣事和归途见闻，话题转到宋秋风身上，于是自然而然地问道：

“老人家，你可看见黑色劲装打头的男人领着一队人进了乱葬岗？”

老人抚着胡须，皱纹堆在一起：“那些人在山坡下问了我最近城镇的方向，又问了我是否住在岗前木屋里，我便告知了他们，随后他们便穿过乱葬岗去了。”他略作沉吟，看见余曲生严肃的神情，疑惑又担忧地问，“莫非，我这回答有什么地方不妥？”

余曲生轻轻摇头，一五一十地道出实情。

老人惊讶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宋秋风，感慨世道艰难，贼匪频出，末了表态自己愿意帮助宋秋风瞒下他的行程。

宋秋风抬头看向老人，他面前的黄米饭一口未动，神情复杂道：“这是我的麻烦，原不该麻烦你，宋某在此谢过。”他起身作揖道谢，然后又向余曲生道谢。

余曲生看他这架势瞬间明了了对方的心意，放下吃了一半的米饭起身接下他的道谢，客套道：“偌大江湖有幸相逢，宋兄不必如此。”

于是宋秋风趁此机会表明了自己不愿再麻烦余曲生的意愿，两人就此分离。余曲生问他想要往哪里去，他的仇人穿过乱葬岗前往附近城镇，看他们的架势也是人多势众的狠角色，难保不会碰上他们。

宋秋风恳切道，他已有投奔的对象，并且也相信自己的能力。

余曲生不好多说，老人看气氛适时开口让他们多吃些菜，不要客气，宋秋风闷声嗯了一声，犹豫半晌咽下了一口煮得寡淡无味的野菜，混着黄米饭如同嚼蜡，他因他人的好意而心怀愧疚，终究，这些粗茶淡饭他没有吃下多少。

普通人的离别如同屋檐下躲雨的过路人，相视一笑，雨停后，匆匆奔赴各自前程。

进城前的茶水铺卖的最多是一文钱喝饱的茶水，口感苦涩，胜在物廉价美。而今日茶水铺来了几位风尘仆仆的过客，他们的装扮看上去不像是好惹的人物，尤其是头领这位黑色劲装的男子，面目端正俊朗，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煞气，他望着面前那碗刷锅水似的茶水，过了片刻移开视线，不时瞥一眼进入和经过茶水铺的人。

他在等人，至于是杀人还是其他，茶水铺中的人心中各有答案。虽说这些所谓江湖人士可以在城外为所欲为，但是一旦进城，或者在城镇的周边，那由不得他们胡作非为，这茶水铺也算是默认的安全地带，轻易不动刀动枪。

不久后一人径直走向那黑色劲装男子所在的桌子，其身着灰蓝色短打，头戴斗笠，蒙着下半张脸，步履轻盈沉稳，是个练家子。

那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黑色劲装男子的对面，伸出手掌中的身份标识，收回后低声道：“苏缨。”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曾绍紫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何故来迟？”拿起茶碗，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茶早就冷了，又默默放下。

“丹丘在江湖上发布了通缉令，尚未寻得材料置换容颜，在路上耽搁了。”苏缨声音温柔，不急不慢地解释自己的迟到，“副教主信中写明，到场应有两位堂主，邪风堂主何在？”

茶碗磕在木桌上，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响，苏缨斗笠一动，看向曾绍紫的眼神带有一丝紧张。

曾绍紫用一根食指沾了点茶水慢慢抹碗的内沿，面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他答道：“副教主在信中让你问的？”

苏缨微微蹙眉，旋即舒展说：“属下逾矩了。”

“你逾矩了？”曾绍紫反问，语气竟带了一点玩味，而后他邪气地笑道，“既然如此，你便替我去杀两个人。”苏缨收敛起她的情绪，“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他将乱葬岗前的小屋位置告诉了苏缨，随后又提起账本的事情。

苏缨痛快地将账本交给了曾绍紫，立刻动身前去完成曾绍紫布置的任务，她暗地里正将这恶雪堂主骂得狠，表面上的漂亮温柔、善解人意却是滴水不漏，待她打败竞争对手，成为贪月堂主，届时与其平起平坐，还不知要让谁三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