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春降 第34章 皱纹

此想法一出，楚楚也不再瞻前顾后，嚣张跋扈道：“本公主今日也把话放这了，谁今日敢拿走药，明日本宫定给他好看！”

人群中一个男人看出了众人的犹豫，变换上一张哭丧的脸，喊道：“哎呀，公主是不愿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我上个月干活摔断了腿，全家人都指望着我养家糊口啊，公主啊，小的求求你就把药给我们吧。”

“没有药，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男人痛苦流涕的说着，旁边的百姓都被他的触动了。

替他开口：“公主，我们平头百姓都不容易啊，只不过是想讨这神药，让往后的日子好过些。”

也有些偏激的人喊道：“公主是想逼死我们吗！不管！今天大伙都得拿到药！”

话音落地，人群开始骚动，郭侍卫看着楚楚面色不虞，偷偷窃喜一瞬，也不开口安抚人群。

人头攒动，楚楚一下被围的水泄不通，全靠四名宫人将二人围在中间，才没被人群挤到。

大家都一窝蜂的冲上前也不顾秩序的疯抢桌上的药包。

郭侍卫和三名男人面上慌张阻止道：“都别抢，都别抢啊，就这些了，一人一包可不能多拿啊！”

可没人听他们的，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楚楚自身难保却还是趁乱看了一眼那四人的样子，心中有了定论。

就在百姓冲破了四名宫人的保护，云俏也被挤到一边去了。

楚楚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摔到地上时，一只覆着银甲的手有力的扶住即将摔倒的楚楚。

她还没看清来人，便腾空了身体，被他拎到了马背。

楚楚坐在前面，仰头回看了一眼，就见林湛线条流利的下颌线，双目怒视前方。

他立马背上，身后的金吾卫迅速将场面包围控制住。

现场才算消停了一些，地上被踩踏的百姓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趁着机会，楚楚先发制人，命令道：“林统领，这里有人发放假药，速速将人拿下，收获药品！”

林湛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应声翻身下马，大手握住马绳还往手中绕了一圈，握的更加紧。

得了命令的金吾卫迅速扣押下木桌后的四名男人，不理会他们的喊冤叫屈。

抢到药的百姓见状纷纷四下逃窜，金吾卫配合默契的将人抓住，抢过药。

但还是不免有漏网之鱼逃走。

楚楚端坐在马背，在人群外视线搜寻云俏几人的身影，一看见人便开口：“林统领，那几名是我的人，劳烦将他们带出人群。”

林湛抬头看了一眼少女，见她神色焦急，其他金吾卫也都忙着管控现场，追拿抢到药的百姓，也没有空闲。

便将马绳递给马背上的楚楚，叮嘱道：“公主抓好马绳，小心些，属下去去就回。”

林湛身型高大，身覆银甲，一走进人群当中百姓竟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生怕冲撞了这位煞神。

四名宫人，连带着云俏都顺利的离开了包围圈。

“云俏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

云俏衣裙微皱，人没事，就是被推的有些头晕。

“公主，我们都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楚楚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见人都被制服住了，场面恢复了平静，她才开口：“林统领，将人都押入大理寺。”

林湛没反驳，只因两人都清楚，这种事被关到大理寺也顶多被关两天，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更何况金吾卫插手算是越级了，大理寺又会是什么态度，他们谁也拿不准。

但楚楚清楚这都是她舅父陈岷的手笔，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绝不会再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

今日若是不制止，明日事情愈演愈烈，控制不住可更不好办了，所以她今日只能铤而走险。

“是。”

林湛一挥手，士兵们立刻有秩序的压着人站好队伍，“今遇见公主被刁民冲撞，抓获几名刁民关押到大理寺，听候发落！”

“是！”金吾卫们齐声回答。

百姓们见到官兵都像老鼠见了猫，天生带着畏惧感，更别提这回碰上的是宫内的金吾卫。

见金吾卫没在围着他们，百姓们见此机会纷纷离开，安平街一下子空旷了。

林湛转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女开口：“公主，属下送您回宫。”

想起上次林望沁跟她说，那日他在刑部地牢门口跪了一夜的事，这回自己又算计他出手相助此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必劳烦了，林统领还是押他们先去大理寺要紧。”

林湛却叫了面前背过身不好意思看他们的樊荣，“樊荣，你带人去大理寺走一趟。”

被叫住的樊荣一脸‘你们不对劲’的表情一下收了起来，抱拳严肃道：“是，大人。”

话音一落，林湛转过身盯着楚楚看，虽是仰视，却一点不失气场。

楚楚不死心，继续找借口：“林统领，你应该还要回宫当值吧，只是不巧本宫今日不回宫，怕是不顺路啊。”

她话中充斥的惋惜之意，心想这回你应该没话说了吧。

林湛：“公主喊属下名字便可，属下今日特请了半天假，公主要去哪，属下都顺路。”

一旁的云俏听完这句眼睛都亮了。

如此明显的暗示公主怕是不会再听不明白了吧。

依旧稳定辜负她期望的楚楚还想试图挣扎，“那个什么，本宫与林统领还没熟到可以叫名字的程度，再说本宫去定远侯府与你回将军府也不在一个方向。”

此话一出，云俏心都碎了，只能期望林湛不是个知难而退的。

“公主多虑了，您走哪条道都顺路。”

楚楚这回真妥协了，尬笑一声：“那行，就麻烦林统领了。”

“公主还是喊属下名字吧，毕竟现在也不在宫中当值，被他人听去不免会被多看两眼。”

你身上这身铠甲这么显眼，怕是不用我喊也能叫人认出吧。

嘴上还是听话了一回，“行，林湛。”

男人牵着马向前走去，马背上的少女指着不远处街角的马车，“林湛，马车在那边。”

马头转向少女指的那个方向，踏步走去。

到了马车前，楚楚抓住马鞍，脚小心去够马蹬，林湛扶着马小心护着她下马。

定远侯府门口。

马车停稳后，楚楚弯腰钻出马车，踩着轿凳稳步走下。

手中拿着白瓷瓶，看向马背上的林湛，解释道：“上回，我并未有心怪你，也不知你在那……”跪了一夜。

“总之，今天多亏了你，上次那个药膏还好用吗？”

说着，不等他回答，便将手中的药瓶举到他面前：“给，这瓶是宫中御赐的金创药，那个不好用就丢了吧。”

大手接过楚楚递来的药瓶，林湛答道：“上次药是公主亲手做的吗？很好用。”

楚楚嘴硬道：“谁告诉你是本公主亲手做的，那是、是……”

她是了个半天也没扯出一个理由。

林湛给她递了个台阶下：“多谢公主挂怀，臣的伤在第二日涂了公主赐的药已经好了。”

“此药还是公主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臣有公主那日给的药便够了。”

楚楚头也不回的带着人朝府内走去，“给你了就是你的，不要便扔了吧。”

少女的离去的身影落在林湛眼中，他自知身份地位都难以配得上她。

却第一次想要试上一试，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

楚楚一回府就直奔谦祯堂，一进门就见外祖母独自在用膳。

“外祖母！我回来了！”飞扬的裙摆如同振翅的蝴蝶，朝屋内的陈老夫人跑去。

老夫人听见声音，放下刚拿起的筷子，露出一个笑：“我们楚楚回来了。”

“外祖母有没有想楚楚？”

“不是都让外祖母早点用膳吗，这都快到未时了。”少女佯装生气的样子如同撒娇没什么区别。

还不等她接话，楚楚的肚子便发出了叫声。

老夫人笑着道：“楚楚也没好好吃饭，怎么还说上外祖母了？”

楚楚气势弱了下来，心虚道：“这、这不是忙忘了嘛。”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调侃我的宝贝外孙女了，来，快坐下陪祖母吃饭。”

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都是你爱吃的菜。”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楚楚笑着拿起筷子给她添菜，“外祖母还记得楚楚爱吃什么，楚楚也知道外祖母喜欢吃什么菜哦。”

夹了几筷子都是陈老夫人爱吃的菜。

老夫人喜笑颜开：“哈哈哈，我们家楚楚这么聪慧，连外祖母喜欢吃的菜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们楚楚这么贴心聪慧，不知以后药便宜了哪家小子。”

她调侃的话让楚楚脸上一红，老夫人立刻看出来端倪，收敛了笑：“楚楚你可是有心仪的人了，是哪家郎君？”

楚楚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楚楚没有心仪的郎君。”

“你长大了，有秘密瞒着外祖母也正常，外祖母不逼你说，但却有几句话必须叮嘱你。”

“那个人他不需要有多大能耐，但必须得事事以你为先，你的性子外祖母还算了解，往后他若是对你不好，你不会忍着，这点外祖母很放心。”

“你记住，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要忘记做你自己。”

“外祖母年纪也大了，不一定能看见你穿着婚服的样子，但外祖母能够想象到我们楚楚穿上喜服定是全盛京最美的新娘。”

想到那一幕，她眸中泪光闪烁，看的楚楚心中动容。

“外祖母别说傻话，您年纪才不大，您好好保重身子，往后楚楚还要与您一起吃好多顿饭。”

“楚楚不能失去您。”楚楚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强忍住泪水。

一个内心早就千疮百孔的人，怎么能接受真心关心自己的人离她而去。

她早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更要好好守护自己仅有的。

“好了好了，外祖母随口说说的，看你这孩子还当真了。”布满褶皱的手抚上少女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我不管，以后您都不许这样说！”

面对她的小孩子心性，陈老夫人娴熟的安抚着她。

楚楚从她怀中起身，看着她的面容早就不似当初她幼时般年轻，皮肤也变得不再紧致，而是布满皱纹褐斑。

她在心中祈求上苍，一定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再等一等她。

等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