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有二心 第45章 四十四回

乙女是被孙悟空的真气灌醒的。

醒来时，她的手脚都不痛了。指甲又原原本本地长了出来，连不小心溢出的凤仙花痕迹都一模一样。

看了好半天的手指，乙女才从梦境中回神过来。此时山洞里更黑了，只能模糊看见一点反光。乙女取出一枚夜明珠悬在洞顶。

孙悟空半靠着石壁，嘴角有一抹鲜血的痕迹。乙女扶起孙悟空，所碰之处一片粘稠。

“你与佛祖那日相争受伤了吗？”乙女看着孙悟空被鲜血染红的衣服，心疼得眼泪直落，“可是你怎么会受伤呢……不是说只是镇住了你……”

“我怎么可能被那个老头弄伤呢……咳!咳!”话音未完，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不要逞强了。我知道你没有受伤、那你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伤了内力？伤了内力又何必救我呢？”越是说，眼泪落得越多，乙女抹了一把泪水，“怪我不好。我这就把真气渡回给你!”

“动用内力，导致伤势复发……度回我，也于事无补。”孙悟空咽下一口血，勉强支起身子去退推乙女，扯了扯嘴角，“你回吧。别叫杨戬，久等。”

外面的天色确实开始昏暗了。乙女今日本来就是临时碰上了二郎神才擅自离的宫，并没有做足准备。如果让天宫发现她渎职失守，是很麻烦的事情。

“那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养好伤……”

孙悟空又扯了扯嘴角，“老孙可是主角，死不了。”

乙女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洞口，踏出洞口时，忽然又回头，望着山洞里一片黑暗，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修那道秘术？”

乙女的声音很轻，像初春萌芽一般轻轻试探。孙悟空将顶上的夜明珠摘下来还她，又坐下，潜心进入修炼，算是默认。

“值得吗？”

乙女不确定孙悟空究竟听没听到，也不确定这话是不是问自己。山洞里面都是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只能将这些心里的悸动一一按捺，悻然离开。

二郎神已然放了很久的风，日沉西山，他正犹豫着要进里面找找，乙女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那猴子只是被压住了，没有伤势的。何况那金刚不坏之躯什么东西能伤他呢……”杨戬故意大声地笑，乙女却是瞥了他一眼，眼中哀怨呼之欲出。

“多谢上神，上神这就带小仙回去吧。若是被发现擅自离开天宫，小仙是要遭罪的。”

乙女的话中带着淡漠的疏离，二郎神敛眸，不再说其他，驾云带她赶回天宫。

地宫里的哀嚎越来越清晰，孙悟空睁开了眼，向地宫里狠狠瞪了一眼。一道金光闪入其中，百鬼的嚎叫才降了下来。

一轮满月高悬于夜空，孙悟空看着那轮明月，看出了一个着白衣的可人儿，她啃着烧鸡，肆意欢笑。

“阿音，今夜陪不了你了。”

他爬向洞前，面庞被月光照得惨白。

“你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镜灵出来啊!”

一座弃庙前，正躺着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衣，被月光照得发亮。一个身着蓝衣，眉心间淡粉发亮的一点红最是惹眼。

“也许镜灵看你太菜了，便不打算出来了。”

“可是上次月圆，镜灵虽然只出现了一会儿，却看得出来确实不嫌弃我。不然早就飞走了。”

将惠岸的打趣推翻，观音拧了拧眉毛，“莫非要给它灌点灵气？”

惠岸瞥了眼自家的傻师父，又觉得自己前途还是不那么光明。这个观音尊者的思维实在是异于常人。

“谁缺你这点灵气呢……”见师父瞪着他，惠岸也噤了声，默默咽下了剩下的话。

自从看见镜灵现身后，观音的好奇心就被点燃了。她日日抱着这个妙华镜，一刻不肯离身。

惠岸偷偷鄙视了自己师父一个月，谁知道上个月十五，月圆盈满之日。他家傻师傅对着满月拿着妙华镜照着自己的面容，不久妙华镜真的大放异彩，一缕金光从镜内涌出。越涌越多，模糊成了一团人影。

师徒二人不可思议，不过这光影只出现了不到十秒，一阵清风过，光影便散了。

从此惠岸再也不敢笑他那傻师父了。

可是他那傻师父从此更关心这镜子了。不停地赶路，也要拿着镜子使劲把玩。

特别是发现镜灵的两次出现都是在月圆，这傻师父不仅更加骄傲而且更加在乎这镜子了。

不过惠岸总感觉这镜子诡异得很。

曾经他翻看典籍时，提到的镜灵都不是一团模糊的光影。这妙华的镜灵不仅只诡异的在月圆之日出现，还总是模模糊糊的一团略像人形的光影。

说好听点是人形光影，是难听点就是一团无脸光怪。

但是惠岸在这个傻师父的身边，总是经历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就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肠子花子，静候佳音。

“啧。你这个小毛孩真是三天两头不打，上房揭瓦。”观音的眉毛轻轻的拧了拧，撅着嘴瞟了眼自己的乖徒弟，又仔细把玩了一下这妙华镜。

“也许它就是缺灵气!”观音斩钉截铁，“妙华仙境灵气旺盛，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而凡间能有灵气已然不错，怎么比得上妙华仙境那样旺盛。”

惠岸被自家师父拉坐起来，一张小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不情不愿”。

不过在自家师父的威胁下，为了保全自己的耳朵。他，惠岸，木吒，托塔李天王的次子，未来名震一方的尊者，还是屈服了。

妙华镜的镜柄处有精致的雕花，倒是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寓意。别的镜子不仅要雕花，还要镶嵌各种各样的宝石，但是都不及这妙华镜好看。

惠岸握住妙华镜的把柄，凝神静气，将自身的灵气朝里面探访。

五指山地宫的山洞突然亮了起来，惊醒了猴子的金眸。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石壁出突然出现的虚空，里面正缭绕着丰盛的灵气。

探了探手指，灵气顺着指尖钻入了体内，一路冲撞经脉中的阻碍，孙悟空闭眼运气，苍白的唇色忍不住勾了起来。

是他的小丫头，这么聪明的小丫头。

灵气探入了一个好像无底洞的地方，那个洞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他的灵气，惠岸的眼眸陡然一亮，一脸地不可思议。

观音一直认真地观察妙华镜和惠岸，见惠岸的脸色有异，连声问道：“怎么了？”

惠岸张了张唇，却感觉那无底洞并不是在贪婪地夺取他的灵气，反而像是温柔地包容。就好像大地回春，万物苏醒的时候，暖阳轻轻包容着冰雪的感觉。

惠岸闭了闭眼，引了些神识去探。

神识顺着灵气慢慢钻过妙华镜的体内，在体内碰壁了无数次，终于钻到了出口。

出口也是一个虚空，不过黑暗得感觉不到究竟有什么存在，只感觉到灵气正在向黑暗的出口源源不断地涌去，不见得半分紊乱。

神识顿了顿，还是选择一起探出口去。

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影，人影很模糊，惠岸想要仔细看看，却见那人的眼睛猛地睁开，金色的眼瞳登时射出一道灵气，将惠岸的神识猛地望回逼，一下就逼到了起点。

惠岸睁开眼，收住了自己的灵气。

“里面究竟是何故？”观音的神色也少见地染上了一层严肃。惠岸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观音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正经点。”

惠岸揉了揉自己的头顶，撇了撇嘴，“也没什么。就是镜灵真的同你所说的一样需要灵气。我神识探进去，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就把我逼出了妙华镜。”

观音的眼睛亮着光，将惠岸手中的妙华镜夺过，抱在怀里，洋洋得意，“刚才说谁嘲笑我的？”

惠岸望了望天，“哇。该睡觉了。”

就闭着眼睛不再理他那傻师父了。

观音也懒得管他，小心翼翼地将妙华镜系在腰间，试了试拉不开，才满意地躺下，双手覆在其上，放心地睡觉。

听着旁边的鼻息声渐渐均匀沉重，惠岸睁眼看了看自家的傻师父，确定睡着了，才轻轻坐起身来。

他想要拨开师父的手去取妙华镜，谁知道他这师父居然抱得死紧，还不耐烦的甩了一下他的手背。

嘶——惠岸抽回手，眼泪汪汪。

不知道他都这么疼了，难道他这傻师父不疼的吗？

妙华镜还是静静泛着荧光，并没有什么奇怪变化，惠岸抿抿唇，还是逼迫自己躺下。

方才，他的神识探入其中的时候，分明在那人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但他还没有分辨清楚，会被赶了出来。

这镜子果然有问题，惠岸眯了眯眼睛，又想到那天镜灵杀狼保护师父的那一晚，惠岸看了个清楚，那镜灵确实没有什么异动，是单纯地想要保护他那傻师父而已。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惠岸无声叹了一口气。

他可是受了世尊的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师父。一定要安排好这一路，可不能露馅。

星辰马匹，月亮狐狸。

月色变浅了，五行地宫里又慢慢变得昏暗。

孙悟空运完了最后一道气，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分。看着自己身上干涸坚硬的血迹，孙悟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小兔崽子，还想偷窥我。也不看看自己的辈分。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兔崽子的灵气果真是纯。

孙悟空勉强扯出一丝笑。

地宫深处，因为黎明就要到来，百鬼夜魃的哀嚎变成了弱弱的呻.吟。

孙悟空站在地牢前望了一眼，里面的声音便像有个开关控制的一样，断电了。

百鬼夜魃望着宫门前凶神一般的身影，眼睛都露出深深恐惧。

凶神的眼睛很亮，眸色深沉，缓缓地向地宫里扫视。每个鬼魃都忍不住地抖动着身子，缩在暗处。

他们曾经无恶不作，是上古的恶鬼狂魔。

他们手上的生灵无数，犯下的天规戒律都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们和神族拼命，从不惧怕死亡。

可如今依然活在六界传闻中的各个恶鬼，皆被这一对金眸，吓得恨不得立刻湮灭。

地宫很暗，暗得只能将那身影的轮廓看个清楚。可是他们知道，这凶神的火眼金睛，将这地宫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缝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况是他们这些鬼魅。

“大……大圣……您怎么还没休息。”

有个暗哑的声音开了腔。

金眸没有停在那人的身上，反而还是继续扫视着。

又有个胆大的鬼接着说，“是啊……大圣早点休息罢。我们也不闹了。”

凶神不说话，只有金色的眸子轻轻地眨了眨。盯得众鬼抖得跟筛糠一样，红红的一对对眼睛都充满了凄惨。

“还想吃狼吗？”

凶神开口了。

众鬼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