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有二心 第27章 二十六回

心绪颓然之时，又逢我上课。

此次赶上仙界的两件大事，一要为王母娘娘的诞辰准备贺礼。二又要忙着为自家的弟子跑跑人脉。其他的没什么好参与的还要忙着看热闹和搅浑水。各位上仙皆是忙碌，想来也没什么空闲。

更何况我实在没什么心思上课，要不是王母娘娘老盯着我，贫道真的想不管不顾地逃课。想我多少徒弟都是逃课积极分子，我身为老师却没有可以逃课的道理，真的是十分难过。

因此我也没有什么准备，打算讲一些老生常谈的佛理。

但我到达我的月令殿，站在讲桌上看着台下众人的时候，我却是惊了一惊，昔日听课之人竟一个未少！

一百二十个位置都坐满了人，甚至三四个人挤在一起，数也不用数。

倘若换作他人该是欣慰，欢喜，骄傲，为自己的学术渊博而惊叹甚至是自我怀疑。

只是贫道不才，一向不太在意自己的学术深浅和弟子多少，加上心绪不宁，上得悻然，等到老生常谈的话题说完了，入了魔似的，忍不住问学生，“诸位皆爱听风花雪月之事，若是不能代心爱之人下凡间历劫，诸位该当如何？”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如果是传到了王母娘娘的耳朵里，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再往后一步是传到了哪个不大喜欢我的仙僚耳朵里恐怕又要说我们西方荒蛮。

不过看着众人津津乐道的模样，也就不关心那么多了。

群众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即使也有仙僚还在目瞪口呆，为我这题外之音而惊叹。但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都像炸开了锅。好一会儿，才有秩序地举手回答。

一时间也不禁想，假如平时我上课的时候，学生们能有这个模样，那我贤师的名声早就传遍四海八荒了。

男仙僚们说得多，有说暗中相助的，有说求司命的，有戏言逆天而行的……我在暗叹众人话本果然还是看太多之余，只有一阵失落。

毕竟司命说的对，天命难违。

还是有个女仙僚正经些：“只需同他一起历劫便好。仙侣间不便是要走同样的路，尝一样的酸甜苦辣么？”

我心上一漾，循声看向那仙女，“仙僚谓谁？”

女仙僚也没想到我会问她，有些惊喜，旋即笑道，“观音在上，小仙百花宫乙女是也。”

此声一出，仿佛有潺潺的溪水淌入心底。面前这个乙女，姿色是好姿色，声音也是好声音。

我茫然地梳理了一下仙僚间的关系，一无所获。但还是把面前这个笑靥如花，肤若白雪，唇绽桃花，身披紫霞的小仙记住了。

有了解决法子，我更是无心上课，敷衍地收了场，便寻了个托词遁走，让这些人安心自习，等我回来继续上课。

走前我碰巧看了眼乙女，她正朝着孙老弟……不，许是孙老弟边上的公子看着，孙老弟还是一脸玩世不恭，却是一双精目牢牢锁着我。

我暗叹他拉低了一旁公子的形象，难怪乙女不喜欢他。又记住了那乙女的样貌。

乙女，大恩大德我来日再报！

我一路驾云来寻玉帝，恰巧师父也在。二人正坐在棋桌旁品茗，不时落下一子。

我端着观音的整套姿态，持着一副关心众生的模样问道，确定演技无误了，道：“大师兄下界，还需三人一起历练，不知师父和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玉帝左手正巧落下一子，右手执一白玉茶杯，笑道，“还未曾定下。”

我暗暗松了口气，颔首道：“小神有人选。望师父与陛下首肯。”

“哦？观音看中的，必然是极好的。”玉帝嘬了一口茶，笑道，“不知是谁？”

“小神对此颇有兴趣，愿意前往。”我挺直了背脊。

“这……”玉帝手上一顿，看向了我的师父如来。

师父仿若未闻，执棋思忖了会儿，落下一子，才出声，连看我一眼的心思未曾生出：“你是普度众生的南海观世音菩萨，如何能离职历劫？”

语气一如既往的威严。

我心虚。这种事情我确实是存了私心的，其实就算真是我分内之事，我也未必会去做，更何况不是我本分的事情。

可我却不服：“这也是为了三界之本，弟子如何不能去？”

“你执意要去？”师父的口气似有些松动，我急忙应是。

“你便去问问你的学生。他们若觉得可以，你便可前去。”

我心下一喜，做足了礼仪规矩才驾云回月令殿。

“佛祖这是何必。”玉帝摇了摇头。

西天的人常常说他天庭天规戒律如何严格，有时候他反而更觉得西天不成文的规矩又更是没有人情味。

“因果循环，我已破例一次。陛下也希望她得正果罢？”如来的语气平淡，笑道：“陛下还是看看自己罢。”

玉帝方才缓缓地从如来的声音中回神过来，低头一看，黑棋已无处可落子，胡子登时翘起：“此盘观音扰局。不算不算，再来……”

月令殿内众人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我才知道我的学生们勤奋至此。从前下课我只管赶紧遁了，不知道他们还会留下，甚至交流得如此火热。

不过我无暇顾及他们讨论的是甚。他们见我归来，端坐在座上。

我先提起了金蝉子下界取经一事，然后冲着随行历劫三人应有的优点才能，再接着谈天论地，旁敲侧击的说出了其中利害，觉得忽悠到头了，我才问道，“金蝉子历劫一事干系重大，须有三人一同陪伴，诸位认为我一同去如何？”

我一直以为我的学生们很是向着我，听到师父的话，才会欣喜。

不料他们居然义愤填膺地谏我，我的本职是甚，天庭还需要我如何，师父座下还需有我讲课云云。

不过再一想，我却明白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结合我刚才的问题和现在的问题，都不难猜出，我说的下界历劫的正是我的师兄，而那个心爱的人也正是我的师兄。

看着众人的模样，有些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味道，我禁不住道：“贫道任职千年有余，功劳不少，也算是能干精明，怎的皆认为贫道难当大任？”

众人默了，或望天，或发呆，或是假寐。

态度很明确了，就是装作听不见，亦或者是根本不承认。

我一时痛心疾首，不大确定是哪一种，或者是两种都有。我做的事虽有人相助，尔等也不会知道罢？

“观音大士果真认为自己精明能干？”

我猛然抬头，孙老弟正跷着腿睨着我。

孙悟空确实有传闻中将人震慑的威力，我哑然。

“不给金蝉子添乱便是万幸了。观音大士名扬四海八荒，那三人其名不扬，能干忠诚方可。若是观音大士前去，甚么妖魔也不敢来。那便是改了命格，谈何历劫？”

众人纷纷附议。

孙悟空！

我咬牙切齿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内心里已经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心里想着这种猴子就应该多骂几遍，面上却还是挂着观音式标准笑容，慢悠悠的扫了一圈：“诸位皆是这般认为？”

有如商量好的一样，所有人都整齐的点了点头，就连乙女也狠命点头，一边开口道万万不可。

不曾想如今一个赞同的声音都没有了。

我黯然，“那今日便如此罢。尔等可散了。”

我头次逐客，座下一片唏嘘。到底还是命令，须臾间月令殿便空了。

孙老弟留到最后，他走到我案桌前：“阿音，为何要去？”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是说好的事儿了，为什么我还要再提起。

我愤愤瞪他，“取经路途千万里，纵使有三仙相助，又有你我盯着，他也是一介凡人。若是那三人不仔细，他有个闪失，我们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他，到时候怎的是好……你拂了我的意，若不是你，他们兴许能答应…”

话罢，我不知怎的就流下泪，低低抽噎。

想我观音几何坚强，何曾哭过？

这一哭，孙老弟也招架不住。他不知哪儿变出了烧鸡哄我，我不为所动，想着我那命苦的师兄，越发不可收拾。

孙老弟嘴唇上下动了动，许久才道：“你何必执意要去……不过是下界历劫的这种小事，我替你守护他。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闻言，我便止了哭声，含泪看他。

孙悟空嘻嘻笑着，星眸皓齿，很是真诚。

我替你守护他。

我替你守护他……

我破涕为笑。

这个猴子是不正经的顽性，师兄却是一丝不苟的性子。不过师兄虽然一丝不苟，表面上高冷，实则手段也极其了得，倘若惹怒了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两个人在一起，天雷勾地火。画面一定是可乐都。

他盯着我的目光很是复杂，继而也笑了，一把搂住我：“阿音还是笑着好看。”

后来我才知晓，那复杂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也才知人间那时正是阳春三月：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发现之前没写好逻辑确实有错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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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