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不合理”的住宿分配

成功在登记处扳回一城，并未让清净山四人的天衍城之行变得顺畅。相反，他们很快意识到，那场小小的胜利，或许反而引起了某些层面的注意，接下来的刁难变得更加隐晦，却也更令人恶心。

根据大会安排，各宗门被分配至城内指定的驿馆居住。当赤阳子拿着刚刚到手、还带着灵墨清香的居住令牌，按照指引找到属于清净山的那处院落时，饶是他脾气再好，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这哪里是驿馆？分明是一处位于天衍城最边缘、紧挨着高大冰冷的城墙根儿的废弃小院！院墙斑驳脱落，爬满了枯死的藤蔓，院门歪斜，仿佛一推就倒。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更是惨不忍睹：院子不大，却杂草丛生，仅有的一栋二层小楼破败不堪，窗户纸破烂，屋顶甚至能看到几处漏洞。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反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这条件，别说接待参会宗门，就是比起清净山最差的弟子房，都有所不如！

“欺人太甚！”秦绯第一个炸了，柳眉倒竖，“这破地方能住人？分明是故意刁难我们！”她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一块碎砖。

林风也是眉头紧锁，上前检查了一下房屋结构，摇头道：“房屋主体结构尚可，但年久失修，需大面积修补才能入住。而且此地灵气匮乏，不利于赛前调整状态。”

赤阳子气得胡子都在抖，拿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大会管事理论！”他好歹是一宗之主，何时受过这等明目张胆的羞辱？

胖老头怒气冲冲地找到了负责驿馆分配的管事处。接待他的是一名面色白净、眼神油滑的中年管事，穿着天衍道低级执事的服饰。

赤阳子压着火气，将情况说明，质问道：“……我清净山虽是小门小派，但也是受邀参会！为何分配如此破败院落？这与大会章程中‘保障各宗门基本起居’的规定严重不符！”

那管事皮笑肉不笑地听着，等赤阳子说完，才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阴阳怪气地道：“赤阳子山主，稍安勿躁嘛。驿馆分配，那可是严格按照规矩来的。”

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名册，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你看啊，这住宿分配，是根据宗门历史成绩、规模实力、以及对本次大会的‘预期贡献度’等因素，综合评定的。贵宗……呵呵，评级不高，分到这等院落，也是按规矩办事，合情合理啊。”

他特意加重了“按规矩”三个字，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在说：你们这种末流宗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赤阳子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一时语塞。对方搬出“规矩”这顶大帽子，他若强行争论，反而落人口实。

就在赤阳子憋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时，云昭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一旁，仿佛眼前的不公与她无关。

“师父，既然管事大人说是‘按规矩’，那我们自然要遵守规矩。”云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那管事耳中。

管事瞥了云昭一眼，认出她就是登记处那个牙尖嘴利的凡人女子，心中冷笑，面上却假惺惺道：“这位姑娘倒是明事理。”

云昭没理会他，转而对着赤阳子，语气如常道：“师父，我们先回去看看吧。或许院落只是外表破旧，内里别有洞天呢？”她给了赤阳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赤阳子虽然不明白云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她的信任已经近乎盲目，便强压下怒火，哼了一声，跟着云昭离开了管事处。

回到那破败小院，秦绯还在生闷气，林风则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尽快修补房屋了。

云昭却道：“二师姐，大师兄，先别急。麻烦你们帮我个忙。”

她在院中缓步行走，“灵犀真瞳”悄然开启，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斑驳的墙壁、破损的屋顶、荒芜的院落、甚至地面上的裂缝。

“二师姐，用留影石，记录下东侧墙体裂缝，最宽处约三指，深度未知，伴有渗水痕迹。”

“大师兄，测量正厅屋顶漏洞面积，估算漏雨范围。”

“师父，您感知一下，此地灵气浓度，与城中主干道平均浓度差值。”

她一条条指令发出，冷静得像是在勘查案发现场。秦绯和林风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秦绯用留影石记录下各种破败景象，林风则用简单的法术测量漏洞面积和结构隐患，赤阳子也沉下心感知灵气差异。

云昭自己则拿出炭笔和一本空白的册子（她习惯随身携带记录工具），快速勾勒着院落的平面图，并在上面详细标注：哪里墙皮脱落，哪里门窗损坏，哪里地面不平，哪里排水堵塞……她甚至通过“灵犀镜片”的微距功能，记录下了木材腐朽的细节和虫蛀的痕迹。

半个时辰后，一份图文并茂、数据详实、堪比专业验房报告的“驿馆现状评估报告”初具雏形。报告中，云昭不仅罗列了所有破损之处，还引用了大会章程中关于“参会宗门居住环境最低标准”的具体条款，将每一处破损都与条款要求进行对比，明确指出其不达标之处。数据精确，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

“昭昭，你这是……？”赤阳子看着这份“报告”，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但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要把这报告交上去？那些官老爷会看吗？

云昭合上册子，眼神冷静：“既然他们讲‘规矩’，那我们就用‘规矩’说话。正面冲突不明智，但我们可以通过正式渠道，合理表达诉求。”

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将报告上交管事处（那无异于对牛弹琴），而是通过灵讯玉简2.0，连接上天衍城那有限的公共信息网络，找到了“百宗问道大会后勤保障仲裁委员会”的官方信息提交渠道。这是一个相对独立、负责处理大会期间各类后勤纠纷的机构。

云昭将报告精心整理成符合格式要求的玉简信息流，附上留影石记录的影像证据，通过加密信道，正式提交了申诉。在申诉理由中，她措辞严谨，完全基于章程条款，要求委员会核实情况，并依据规定，“督促相关部门履行保障义务，提供符合标准的居住场所”。

这还没完。提交申诉后，云昭又让秦绯和林风，“无意间”将这份报告的副本（当然是经过删减，只保留最触目惊心的破损图像和关键数据对比），在几个人员往来频繁、喜好打听消息的小宗门弟子聚集的茶肆、酒楼附近“泄露”了出去。

很快，“清净山被分配至堪比废墟的驿馆”的消息，连同那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破败影像，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

能来参加百宗问道大会的，哪怕是小宗门，也有几分傲气。看到同为参会者的清净山受到如此不公待遇，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同时也对天衍道大会组织方的公正性产生了质疑。虽然没人敢明着说什么，但私下里的议论和不满情绪，却悄然滋生。

舆论的压力，有时候比正面抗辩更有效。

果然，没过两天，就在赤阳子已经认命，开始指挥林风修补屋顶的时候，一名穿着仲裁委员会服饰、表情严肃的修士来到了小院。他仔细勘察了院落的实际情况，又核对了云昭提交的报告，脸色很不好看。

又过了一日，那名油滑的管事，带着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再次来到了小院，这次他的态度谦卑了许多。

“赤阳子山主，之前……之前可能是下面的人弄错了登记信息。”管事干笑着，递上新的居住令牌，“已经为贵宗安排了新的住处，位于丙字区域，符合大会标准，还请移步。”

赤阳子接过令牌，看着对方那副前倨后恭的嘴脸，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当清净山四人搬到新的驿馆——一处虽然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灵气充沛、设施完备的小院时，秦绯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师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兵不血刃，就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乖乖低头！”

林风也由衷赞叹：“小师妹此法，既维护了自身权益，又未与对方直接冲突，可谓智慧。”

赤阳子看着云昭，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和满满的欣慰：“昭昭啊，师父真是……老喽。以后宗门对外的事，得多倚仗你了。”

云昭只是淡淡笑了笑。这次维权成功，不仅改善了居住条件，更重要的是，她向所有人展示了另一种应对不公的方式：不靠武力，不靠背景，而是靠智慧、靠规则、靠信息、靠舆论。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她也明白，这次的刁难很可能源自流云宗或其盟友的暗中作梗。对方的手段会越来越隐蔽，越来越阴险。但云昭丝毫不惧。在这座规则森严的城市里，她这位“规则解析者”和“信息操纵者”，正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

而经此一事，清净山云昭的名字，连同她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处事风格，也开始在天衍城底层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