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比京城烈上十倍。
沈寒霜刚下马车,就被一阵裹挟着沙砾的狂风迎面吹过,额前的碎发被吹得贴在脸颊上,带着刺人的凉意。
她抬手拢了拢身上的铠甲,这是父亲特意为她准备的轻甲,玄铁材质,轻便却坚固,此刻穿在身上,沉甸甸的,却让她心里莫名踏实。
“小姐,这风也太大了!”青禾缩着脖子,手里紧紧攥着包袱,脸上满是惊叹,“比咱们在侯府时遇到的风沙厉害多了。”
沈寒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是边关的样子,往后咱们要天天面对,可得习惯。”
她说着,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军营,连绵的军帐,黑色的“沈”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士兵们穿着统一的铠甲,正在营地中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充满了热血与力量。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魂牵梦绕的战场。比起京城的勾心斗角,儿女情长,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纯粹,那么鲜活。
“走吧,咱们去见赵副将。”沈寒霜拎起裙摆,率先朝着中军大帐走去。赵副将是父亲的老部下,这次父亲特意嘱咐他,多照拂她一些。
中军大帐外,几个巡逻的士兵见沈寒霜穿着铠甲,却生得一副女子模样,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打量。
“这是谁啊?穿着铠甲,怎么看着像个姑娘家?”
“听说镇北侯的女儿要来咱们军营,不会就是她吧?”
“一个姑娘家来军营凑什么热闹?怕是来镀金的吧,说不定没几天就受不了苦,哭着回京城了。”
这些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沈寒霜耳朵里。
她脚步未停,只是握了握拳,她知道,女子从军本就容易引来非议,更何况她还是“弃夫”而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想必早就传到了边关。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用实力证明自己。
中军大帐里,赵副将正对着一张地图沉思。见沈寒霜进来,他连忙起身,脸上露出几分恭敬:“末将见过小姐。”
“赵叔不必多礼。”沈寒霜笑着摆摆手,“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一起训练,一起守边。你不用把我当侯府小姐,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士兵就好。”
赵副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姐有这份心,末将佩服。只是军营里的训练很苦,小姐怕是……”
“赵叔放心,我能吃苦。”沈寒霜打断他,语气坚定,“我从小跟着父亲在边关长大,骑射,兵书都学过,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赵副将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好!既然小姐这么说,那末将就安排人给你分配营帐,明日一早,你就跟着新兵营一起训练吧。”
“多谢赵叔。”
沈寒霜的营帐被安排在新兵营附近,不大,却很整洁。青禾一边帮她整理行李,一边抱怨:“小姐,赵副将也太过分了,竟然让您跟新兵一起训练!您可是侯府小姐,怎么能跟那些粗人一起受苦?”
“青禾,不许这么说。”沈寒霜皱了皱眉,“在军营里,没有侯府小姐,只有士兵。我要是连新兵训练都受不了,怎么跟将士们一起守边,怎么证明自己?”
青禾撇撇嘴,不再说话,却还是默默地为她铺好床褥,又去烧了热水,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军营里就响起了集合的号角。沈寒霜迅速起床,穿上铠甲,拿起长枪,朝着训练场跑去。
新兵营的士兵们已经在训练场列队,见沈寒霜来了,纷纷停下议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嘲讽,有不屑,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镇北侯的女儿?看着细皮嫩肉的,能拿起枪吗?”
“我看悬,说不定待会儿跑两圈就累倒了。”
“听说她在京城被夫家抛弃了,才来边关躲清静的,真是丢人。”
沈寒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适,走到队伍的最后一排站好。她知道,现在反驳没有用,只有用行动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训练开始了。先是五千米负重跑,士兵们背着三十斤的沙袋,在操场上奔跑。沈寒霜也背上沙袋,跟着队伍一起跑。
起初,她还能跟上队伍的节奏,可跑了两圈后,她就开始体力不支,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慢了下来。
“哟,这就不行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跑到她身边,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就说嘛,一个姑娘家,来军营就是凑热闹的,还是早点回京城享清福吧。”
沈寒霜没有理他,只是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她想起在京城的日子,想起顾清澜的冷淡,想起苏婉柔的挑衅,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化作了动力,她不能输,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更不能让自己看不起。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看着前面的队伍,一步一步地追赶,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铠甲,后背的沙袋越来越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可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五千米跑完了。沈寒霜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青禾连忙跑过来,递上水壶:“小姐,您没事吧?快喝点水,歇会儿。”
沈寒霜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才缓过劲来。她抬头看向那些士兵,发现他们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惊讶。
接下来是长枪训练。教官拿着长枪,演示着基本的招式,动作标准,力道十足。沈寒霜认真地看着,跟着教官一起练习。
她从小就跟着父亲练枪,基础扎实,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动作也越来越标准。
那个之前嘲讽她的高大士兵,见她长枪使得有模有样,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再也不敢小瞧她。
一天的训练下来,沈寒霜累得几乎散架。回到营帐,她连脱铠甲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青禾帮她脱下来的。
她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的训练会更苦,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沈寒霜每天都跟着新兵营一起训练。
负重跑,长枪,弓箭,马术,每一项她都认真对待,从不偷懒。她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渐渐地,士兵们对她的态度变了。他们不再嘲讽她,不再看不起她,反而开始敬佩她,一个女子,能忍受这么苦的训练,还能做得这么好,这份毅力,连很多男兵都比不上。
有一次,在马术训练中,一个新兵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眼看就要被马蹄踩到。
沈寒霜眼疾手快,迅速骑马冲过去,一把将那个新兵拉到自己的马背上,动作干脆利落。
“你没事吧?”沈寒霜看着那个新兵,语气关切。
“我……我没事,多谢沈姑娘。”那个新兵脸色苍白,语气里满是感激。
这件事很快就在军营里传开了,士兵们对沈寒霜更是敬佩。他们开始主动跟她说话,训练时也会帮她一把,军营里的氛围,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沈寒霜站在训练场上,看着身边的士兵们,心里满是欣慰。
她知道,她终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终于在边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她不再是那个在京城里追着顾清澜跑的沈寒霜,而是即将要保家卫国的士兵沈寒霜。
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天空,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寒霜握紧了手里的长枪,眼神坚定,她会在边关好好待下去,会用自己的实力,为大靖守好这片土地,也为自己,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