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16章 电话坏了？

谭政军很聪明，每一次对他们施暴，留下的痕迹，都在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因此从没人发现，这个装着‘好爸爸’假惺惺的虚伪面具下，是一张多么可怖的脸。

这一次，谭政军下手格外重，谭晴杰哭着在床边等了半天，一直到夜里，谭简才醒了过来。

谭晴杰一直没睡，眼泪都哭干了，眼睛又涩又胀。

谭晴杰将谭简扶了起来，谭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床边准备好的温水早就凉透了，他连忙去重新接了一杯。

谭简缓慢喝了两口，才感觉自己有了说话的力气。

“哥哥没事，不哭。”

每一次都是这样说，这一次直接昏迷了半天，谭晴杰无数次按下120又不敢打过去，他怕，怕那个人再发疯。

他怕哥哥受伤。

谭晴杰握着水杯，咬着牙忍住鼻腔里的酸，他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他已经很没用了。

谭简闭眼想要吐口气，还没张开嘴，他就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让他呼吸不上来地剧烈咳嗽起来。

身体被这动作带动，肚子上的伤也被带着像是要将他撕裂般的疼了起来。

谭晴杰手足无措地拍拍谭简的背，看到谭简这个样子，越发得控制不住眼泪，他的眼睛太痛了。

“不哭，不哭。”谭简无力地捂着肚子，看到谭晴杰咬住下唇无声地掉着眼泪，眼睛都肿了想摸摸他安抚一下，手臂却是实在不受他控制，抬不起来。

浑身上下都太疼了，眼前的谭晴杰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喘着气，很费力地用气声说：“别担心......哥哥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十六个小时，期间，谭晴杰一直绷着精神，每隔几分钟就探探谭简的呼吸，在开着暖气，室内温度二十多度的情况下，谭晴杰的双手是异常的冰凉，持续发抖。

谭简睁开眼，谭晴杰没再扶他起来而是立刻恳求道。

“去，医院，吧？！哥哥，我怕，去，医院吧！”谭晴杰实在是受不了了，这十六个小时，无数个万一在他脑中打转，‘万一哥哥醒不过来’‘万一哥哥没了呼吸’‘万一......’，这些恐惧一直在他心中蔓延，他觉得谭简如果再不醒，他就要疯掉了，自己把自己吓疯掉了。

谭简指了指自己干燥的嘴唇，示意他要喝水。

谭晴杰垂下眼去客厅倒热水，等进屋发现谭简已经站起来了，他急忙上前扶着谭简把水递给他。

谭简冲他扯扯嘴角，喝完水，口中还是发着苦。

“水。”

又喝了满满一杯，刚醒时的眩晕感也没有了，除了腹部还是有不适感。

他掀开衣服看了看，下腹上方蔓延着一大片深紫色的淤青，虽说谭政军控制了力度，但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还是受不住。

“冷敷，过了，我再，去，接热水！”谭晴杰眼睛红得吓人，又肿又涨。

谭简拉住他，胃里又一阵绞痛，冷汗从额角落下。他拧着眉，脸色青白。

谭晴杰抓住他，眼睛已经承载不住哭不出来了。

“去，医院，吧？......哥！哥！”

谭简努力地调整呼吸，尽管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牵动腹部，脸色更加难看。

“你眼睛也敷敷，哥哥没事。”

谭晴杰没有办法，只能听话，听哥哥的吩咐。

这一觉睡醒，他确实已经好多了，胃里难受估计是太久没吃东西。

热敷完，他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着，点了一份价格昂贵的鸡汤。送到了，他吃了些，脸色也不再泛白，看上去好了一些。

在谭晴杰担心的注视下，他活动了几下表示没有大事，谭晴杰也总算是把那个被绳子勒到每跳一下都是疼痛无比的心脏，解开了。

“木小桃今天没有打电话过来？”谭简问。

谭晴杰猛地去找手机，回答道：“打了，我没，接......”

他怕说漏嘴，上午木小桃好像打了很多个电话，他皱起眉，在床上翻找，手机去哪儿了呢！

“别着急，今天是打不了电话了，等明天再和他解释吧。”

翌日一早，谭简给关了机充饱电的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等着木小桃的电话。

“哥哥，擦药。”谭晴杰把医药箱又拖出来，那支活血消淤的药膏也快用完。

一直到傍晚，电话奇怪的像是坏了，竟然没有任何来电。

“好像是变青了一点......”谭晴杰上完药自顾自地查看着伤势，没意识到谭简的不对劲。

谭简盯着手机有些担心，他又垂下眼看了看谭晴杰，摸了摸他的头扯上衣服躺下了。

或许是忘了，也可能是有事吧。

“明天，小桃，就回来，了。”谭晴杰侧身拉住谭简的手臂，他这几天被吓的没什么安全感，甚至梦里都是谭政军。

谭简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被夜灯照亮的那一小圈光晕。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记住了吗小杰？”他的声音很平静。

“恩，我知道，的。”

“他如果问为什么没接电话，你怎么说？”

“出门，手机，忘在家。”

谭简很慢地呼吸着，尽量不惊动腹部的伤，过了一会又问：“如果发现哥哥受伤，怎么说？”

谭晴杰吸吸鼻子，手抓得更紧了些。

“被车，不小心，撞的......”

正月十三，这天天气不算好，早上七点天才开始明。今天风很大，窗外的风“呜呜”地叫着，像是在哭嚎，谭简坐起身的那一秒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吐了口气，好像要感冒。

窗外的动静不小，他往外看了看。

窗外的街道路口一个人都没有，树叶和树枝摇曳碰撞，发出“嘶嘶”的声响，窗户也被风吹得震了震，他收回眼。

等他做完早饭，谭晴杰才从床上爬起，前几天缺觉，他这两天每天都早睡了三个小时，早上还是要赖会床。

因为谭政军这个意外，本来应该是昨天就买回来的一个小玩偶，是他答应要送给木小桃的。天气太差，但他还是要遵守约定，赶在木小桃回来前去买回来。

跟谭晴杰吩咐了一句他便出门了。

“今天，风，好大，不出......”谭晴杰嘴里还含着牙膏沫，说得含糊不清。

谭简指了指桌上的早餐，没解释关上了门。

伤还没好！不可以骑车的！

谭晴杰捏着牙刷，看着已经关上的黑乎乎的门，这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小玩意是木小桃拽着他逛精品店时看到的，一个二十厘米左右大的骷髅模型小玩偶，木小桃格外喜欢，只是转着圈看了半天最后也没买。

谭简戴上帽子裹紧羽绒服，风声“呼呼”在耳边回荡，在路口等红绿灯时，谭简盯着路口处的那棵柳树愣神。

柳叶压住枝干垂下头，随着狂风舞动着，柳叶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像是在奏乐。

顶着狂风和一脸灰到达精品店，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早，店内还未亮灯，谭简只好靠在门口稍等片刻。

风实在太大，热乎的身体有些变凉的趋向，他将手揣在兜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他接连着打了五个喷嚏，三月初的天气不应该这么凉，可能是倒春寒。

“嘭呲——”一声响起，谭简一惊，朝声音来源那边看了看，是店门口叠放好的椅子被风刮倒了。他走过去，将其一个个扶起来摆好。

“你是？”天气原因来迟的店员赶到，顶着狂风走到店门口，碰巧看见他在摆弄店门口的椅子。

谭简回头与那店员对视，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被风吹乱了头发。

店员女生看了他好几眼后，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眼神里有些激动，观察着他。

“我来买东西。”谭简平淡道，又把椅子稍微往后卡了卡，以免再次被风刮倒。

店员连忙将门锁打开，他跟着进到店内，关上门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店员把所有灯都打开，谭简动作很快地找到熟悉的位置，没迟疑地拿起那个小玩偶就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店员偷偷又瞄了他好几眼。

帽子下凌乱的刘海翘着，有几撮发丝遮住了他的眼，一时分辨不出来他的表情。

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店员有些激动地下定决心问道：“帅哥，你是不是尹棣啊？”一个当红明星。

谭简点开手机抬眼看她，对他说的人毫不关心，眼神很冷漠：“不是，麻烦快点。”

走出店内，这风似乎更大了，谭简被吹地往后推了一步，无形中像是有人在推着他。

还没走多远，地上开始滴滴答答出现密集的雨滴，谭简连忙收好小玩偶跑了起来，雨势太急，他的腹部被扯动痛了起来。

到了家，谭晴杰发现下雨了就等在窗边张望着，看到人影他连忙开门迎接，“呼”的一声，寒风刮了他一脸，他往后踉跄两步，差点将他吹进屋里。

“你，发烧，了！哥哥！”谭晴杰看了眼温度计，又看了看谭简的脸，说：“为什么，不，打车，回来？伤，本来！就，没好，淋雨，又生病！”

“好了，哥哥都生病了。”谭简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

谭晴杰正丧着个脸。

“好了好了，帮哥哥先擦药，乖，小杰最棒了。”

擦好药又吃了退烧药，谭晴杰拉上窗帘，好让哥哥休息。

木小桃还是没来电话，他们也不知道几点到家，谭晴杰坐在床边开始画画，画两笔看一眼谭简，又画两笔，然后他放弃了，决定先无声的背背单词。

他这几天实在是没心情，原本一下午就能完成的画，这都已经两天了。

哥哥身上的淤青慢慢开始消了，但在夜里，他总能听到哥哥动一下身子，发出不太平稳的呼吸声或是倒吸一口气。

他是个胆小鬼，哥哥被坏人打了他都不敢反抗，无力和恐惧，是他这几天摆脱不掉的情绪。

或许他就是个累赘，如果没有他，哥哥就可以逃走，逃到一个不会被坏人打的地方。

可他是胆小鬼，连门都不敢自己出的胆小鬼，只敢躲在哥哥身后的胆小鬼。

真没用啊......

给谭简擦了擦额头的汗，中午他试着做饭，学着哥哥煮鸡蛋面的样子，成功收获到一个黑乎乎、夹有鸡蛋壳的煎鸡蛋，所幸的是面条还可以吃，虽然他忘记放盐了，不过能吃就行，他不挑，哥哥刚开始做饭时也不怎么好吃。

一下午，谭晴杰侧耳听着对门的声响，又盯着谭简发了好久的呆。下午三点，谭简脸色恢复正常，谭晴杰给他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又拿起温度计给哥哥夹住，体温正常后，谭晴杰很轻地松了口气。

小桃赶紧回来就好了，这样就能多一个人关心哥哥了，他什么都帮不了哥哥。

谭简从上午十点睡到了傍晚七点，起来时天又灰了下去。喝完水，他问：“木小桃还没回来？”

谭晴杰点点头，看着哥哥的表情，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去敲了对门。

是木奶奶开的门。

“小杰？怎么啦？”木奶奶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又说：“桃崽还没回来哦。”

谭晴杰皱巴着脸，十分为难地看了几眼木奶奶，又迅速跑回屋里拿了张纸笔。

-奶奶，有没有吃的？哥哥生病了。

谭晴杰的字很标准秀气，从谭简初中开始练字他就跟着一起，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字迹。

“有，有的，小简怎么生病了？你爸爸呢？前几天我还碰见他了啊。”

-淋雨发烧，已经退烧了，爸爸走了。

“好，行，等着啊，我去给你们盛！这怎么好淋雨了......”

木奶奶一走，谭晴杰就捏着笔把‘爸爸’两个字涂黑，直到看不见。

他翻开另一页又写。

-谢谢奶奶，小桃什么时候回来？

木奶奶很快端了个小盆，盛了一大碗杂豆粥，送到他手里，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我去看看？”

谭晴杰又在本上写了三个字，和前面写好的一起给木奶奶看。

-没事的。

-谢谢奶奶，小桃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应该是今天回来的......”木奶奶又说：“可能天气不好要到半夜了，这种天开车很危险的。”

谭晴杰点点头挥手回到了家里。

“奶奶，说，天气，不好，半夜才，到。”谭晴杰看着谭简喝粥。

谭简“恩”了一声，喝了几口又抬眼看他，说：“去拿碗，要流口水了。”

谭晴杰摇摇头，扬了扬嘴角，有些得意：“中午，我！煮了，面条，不饿！”

谭简微微一笑，轻挑起眉，问：“放盐了没？”

谭晴杰立马不说话了，嘴角也耷拉下去，哥哥坏！

夜里没怎么睡着，谭简翻看起那本英语教材，耳朵里也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夜晚十分寂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凌晨三点，谭简听到楼道的脚步声看了眼手机，合上书，好像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