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东宫 第7章 互相试探

回到沈府后，沈夫人见沈明姝神色倦怠没留沈明姝多说话，让她回去休息了，却将沈明娴留了下来。

“你说说，今日都在宫里做了什么？”沈夫人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盏，用盖子刮了刮茶上的浮沫，眼神却淡淡地看着她。

沈明娴有些不知所以，还是大概将当时的情况说了说，却将沈明姝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出来。

沈夫人瞥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放下手上的茶盏，看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呀你，你今年也十四了，什么时候能学一学你姐姐！今日这样的场合你怎么敢这么莽撞的？”

沈明娴顿时心里不舒服了，反驳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宋姐姐被陆悦曦无端为难，本来就是陆悦曦不对，女儿还不能警告她吗？”

“警告她也要看场合！那是能吵闹的场合吗？闹大了你以为丢脸的是谁？是皇后娘娘，是你的亲姨母！你要做的应该是将场面稳住，而不是煽风点火，还把自己牵涉其中，叫人看了笑话！”

“娴儿，你也快到要说亲的年纪了，将来嫁到夫家，多得是这样的女人官司要判，你要是学不会审时度势，难道次次都要旁人帮你解围吗？”

“母亲这话说得好偏心。我都搬出皇宫里的规矩来了，为的就是压住陆悦曦叫她不要再生事，谁知那陆悦曦这样不知规矩！而且出门前不母亲不也说过，叫我们这次不要太过冒尖扎眼吗？那大姐姐那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都出来了，连带着太子表哥都对她频频侧目，您怎么就不觉得她别有用心？”沈明娴第一次面对沈夫人这么严肃的批评，往常她再不懂事，沈夫人都是好声好气地教导，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

她不明白，沈明姝不也违背了她的教导吗？怎么母亲只字不提，却抓着自己的一句话这样上纲上线？！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她那是在给你解围你没看见吗？她先去请了我！但凡你不开口冲在宋家姑娘前头，你姐姐都不会开这个口！”

沈夫人见她这样不知悔改，简直怒从心中起！对于这个女儿她真是无奈极了。这些道理她不是没跟她讲过，可她从来都是过耳不过心。这样的事她也教过她不少，可是总也学不会！从前至少是听劝的，现在倒好，还没怎么说呢，倒是学会顶撞人了！

沈明姝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早年她还没去苏州时自己也带在身边教了几年，那孩子可比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受教多了！就拿这件事来说，沈明姝至少是将那争执化解了，在皇后娘娘来之后，也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邀功。

至于太子，谁知道太子会靠得这么近，将她的话都听去了？更何况，她要真对太子有想法要在太子面前表现，那趁着太子来家中时表现不是更好？

她站在皇后身边后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太子过来后明姝还趁着请安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在皇后说话时完全不出声，把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机会都给了宋令仪。她要真想嫁入东宫，那直接借此机会在皇后面前露露脸不是更好？

“你现在还埋怨上你姐姐了？谁教你的？你若有她一半省心，我也不至于现在还要在这里苦口婆心地教你这些事！”旁的姑娘，沈明姝宋令仪也好，陆悦曦也罢，比她大不到哪里去，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齐整样子，不说面面俱到，但是总有可取之处。就偏偏她，还像个孩子似的离不开人。

“母亲既然这么喜欢她，那就让她当你的亲女儿好了，我这样不受教，这就回去闭门思过，不在这儿碍您的眼！”沈明娴实在是不愿再听了，忍住要落下的泪水，匆匆行了一礼，转头就往自己院子里走了。

“你......你放肆！你给我回来......”沈夫人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差点昏过去，怎么叫都叫不回人。

沈明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叫贴身侍女绿竹将门关好，屋子里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绿竹赶忙过来将沈明娴拉离碎瓷边，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边安抚她：“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小姐何必跟夫人置气呢？”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夫人说两句也就过去了，说到底，夫人也是希望小姐能长进些而已。

“我置气？是我置气吗？你没看她把大姐姐夸上天了，把我贬到地底下去了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她要这样贬损我？这几年我是做这也不对做那也不对，在她眼里我就没对过！”

沈明娴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大声地控诉自己的委屈。这几年母亲对她越发没有耐心，总是在挑她的刺。说她不懂察言观色，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如何治家理宅......

可她不懂，她母亲出身百年氏族傅氏，姨母是当朝皇后，父亲是正三品尚书，她为什么要会察言观色？她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为什么非得逼她做这些让自己痛苦的事？

她不懂，以前明明母亲很疼爱自己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看不上自己了呢？

她就真的这样毫无用处吗？大姐姐就真的样样都好吗？

绿竹心里叹气，姑娘倔脾气上来了越劝越拉不回来，所以她只好耐心地哄人：“姑娘就别气了，您还不知道夫人吗，她可最疼姑娘了。今日也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宫里，夫人怕您出事，一时着急才对您说话大声了些呀。”

恰逢另一个贴身侍女青梅端着茶点过来，绿竹赶紧继续哄道：“姑娘快别气了，青梅做了您最爱吃的山楂荷花酥呢。这可是夫人特意吩咐每日都要备着的，她知道您就爱吃这个呢。”

沈明娴经过发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不情不愿地坐下吃着点心。不知为何，又想起离宫时宋令仪说的话，她心里忍不住冷哼，现在她都自请禁足了，自然不可能去跟母亲商量试探大姐姐的事，而且照今天这情形来看就算说了母亲也不一定会信。

那就当作不知道好了，等到大姐姐真因为对太子表哥有心思而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们就知道不相信我后果的严重性了！沈明娴有些忿忿不平地想。

沈明姝是第二天用完早膳后才知道沈夫人和沈明娴起了争执的事，她愣了一下，问了嘴原因，扶摇和李嬷嬷都轻轻摇摇头，表示不知。她低着眉沉思着自己昨天的言行可有不妥之处，就听见沈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请：

“请大姑娘安，定国公府的宋大姑娘过来了，说是来谢大姑娘昨日的出手相助，现在正在花厅等着呢，夫人叫老奴来请您过去。”

沈明姝赶紧起身：“有劳嬷嬷，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等她到了花厅时，沈夫人正在和宋令仪说话，两个小的在闹着要出门买风筝，说是要为过几日去避暑做准备，打眼望去，却没见着沈明娴。见她过来，两个小的仿佛找到了另一个主心骨，一个箭步冲过来抱着她的腿撒娇：

“大姐姐，你带我们去买风筝吧，过几日要去避暑，表哥说要带我们去放风筝的，我想自己挑个喜欢的......”沈夫人笑着让她好好招待宋姑娘，然后带着两个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昨日多谢沈大姑娘出言相助。若非姑娘出手，昨日只怕要闹到皇后娘娘面前了。”宋令仪温婉地笑着，话毕还起身朝她行了个平礼。

沈明姝连忙起身扶起她：“宋姑娘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没做什么，实在担不起姑娘这样重的礼。”她有些好奇，昨天沈明娴娴维护她的，怎么今日不见沈明娴在这儿？

宋令仪见她随和谦逊，忍不住笑开了，感慨道：“昨日就觉得姑娘十分有魄力，今日一瞧却又觉得姑娘实在是亲切，叫人忍不住亲近呢。第一回上门，也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这是我准备的一些薄礼，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说罢，她的侍女将一个小匣子端了上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洒金龙凤双栖纹案的墨：“前几日偶然听说姑娘字写得极好，所以特意拿了这块皇后娘娘赏的龙凤双栖纹样的徽墨来送给姑娘。”

沈明姝看着那块质地极好的墨，眼神流连了几息，面上的笑容不自觉的落了几分：“这是皇后娘娘赐给姑娘的，贵重无比，明姝实在是愧不敢受。”

宋令仪不置可否，只是轻笑着说：“不打紧的，我在宫里常走动，娘娘大方，这样的笔墨赏得不少，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说完又仔细看了看沈明姝的脸色，没看见什么变化，这才又补充道：“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沈明姝抬眼瞧了一眼面前美艳不可方物的宋令仪一眼，垂下眼帘了然一笑：“早前就听说过定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品行贵重，才貌双全，深得皇后娘娘看重，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如此，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而后不再推辞，收下了她的礼物。

沈明姝抬手请她坐下，话头打开：“说起来，还没来得及恭喜姑娘。”

宋令仪微微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问：“哦？这话从何说起？”

“那日赏花宴上一见姑娘姿容与气度，便知姑娘必定出身不凡，如今才知原来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皇后娘娘这样看重您，想来是有意聘您为太子妃呢。话说，那日姑娘与太子分别站在皇后娘娘的两侧，远看着当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沈明姝喝了口茶，真诚地笑着说：“姑娘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又与皇后娘娘和六公主亲近，情分匪浅，我看着姑娘入主东宫，也就差一道圣旨的事，所以提前恭喜姑娘了。”

宋令仪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精彩，既有被夸到心头上的一丝欣喜和满足，又有一丝不自然的心虚。

她与六公主交好是真，与皇后娘娘亲近也是真，只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与萧煜宸的青梅竹马之情，却是万万没有的。香到此处，她心底蔓延上一分苦涩。跟萧煜宸相识这么多年，他的身边除了她，几乎没有亲近的姑娘，就算是她，也是因为和六公主的缘故，而她的眼里除了他也是再无旁的男子的身影。

可他单独面对她时，总是冷淡得很，单独碰上说不上三句话就派人送她去找六公主，或者推脱有政务在身转身离开，半分情面和留恋也无。

青梅竹马？宋令仪心里苦笑，只怕在那男人的心里，她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但是那又如何？得不到他的心，那么得到些别的也是好的。宋令仪如是安慰自己。

再抬头时，面上的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端庄得体的微笑：“沈姑娘这话我可不敢当。太子殿下的婚事事关朝堂稳定和社稷安宁，哪里是会被这些儿女私情牵绊的呢？不过......”

她说到此处停顿了一息，想起那日萧煜宸的种种表现，脸上又瞬间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倒是觉得，沈姑娘那日的一番言论，倒是叫太子殿下频频侧目，后边更是时常关注姑娘的动向。”

她眼看着沈明姝的笑容因为这话慢慢地僵硬起来，觉得有些有趣，又忍不住看了看周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她耳边继续补充道：“姑娘大概不知道，我与太子相识多年，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他想来是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那日倒是他少见的表露出情绪的时候。想来太子殿下很是欣赏姑娘你呢，合该是我恭喜你才是。”

沈明姝只觉得这话跟晴天霹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宋姑娘说笑了，太子殿下不过是看在我父母亲的面上对沈家多看顾几分罢了。若太子殿下真对我有意，不会等到今日，你说对吗？”

沈明姝只是僵硬了一瞬，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她自认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没有展露出什么过人的长处，也不是最近才和太子相识，哪里就到了说几句话就让他另眼相看的地步？

只是再说这话时眼睛里原本带着的温度降了些，对于宋令仪这种试探有些不悦。

不知怎的，宋令仪只觉得那清澈的眼神扫过来时，眼底似乎带着一丝审视。只是那异样一闪而过，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两人后来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坐在花厅里聊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话说了，宋令仪这才带着人离开。

出了沈府的门上了自家的马车后，宋令仪面上的笑尽数散尽，她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上，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琉璃，你找人盯着些沈府，尤其关注着太子去沈府的动向。”

倒是她小瞧了这沈明姝。她原以为沈明姝母亲出身小门小户，父亲祖上也无根基，昨日那番特别的言论应当是特意准备的。如今看来她的心思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重。

她又想起沈明姝听她说起太子对她有意时的神情，瞧着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是是喜是忧......这还没搭上太子这条船呢，她就数不清面对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当真叫人心累。宋令仪蹙着眉，只觉得头疼不已。

沈府中

落霞看着手上的小匣子，问静坐在原地的沈明姝这礼物怎么办，沈明姝放下茶杯，看了眼那匣子，轻声笑了一声，而后吩咐她：“登记在册以后就放起来吧。”

这时扶摇和李嬷嬷进来，神色有些紧张，她愣了一下，扶摇和李嬷嬷向来稳重，怎么今日回来是这个表情？她连忙问：“怎么了？可是慈安堂那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