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破春刀 > 第9章 私心

破春刀 第9章 私心

作者:圆茶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1 14:30:08 来源:文学城

沈济棠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土墙潮湿,撑起茅草枯黄的屋顶,檐角还耷拉着几缕草茎。门板也已经很破旧了,沈济棠先看了一眼身后的陆骁,抬手轻轻叩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驼背的妇人,粗布的衣裙,上面缀着补丁。

见到门外的二人,老妇人神色犹疑,直到注意到趴在陆骁背上的男子,那双浑浊的双眼才骤然一亮。

张母激动地唤道:“阿佘!”

“没有大碍。”

沈济棠解释道:“刚才他在街上香瘾发作,我先施针让他睡下了。”

“……阿佘、阿佘又偷偷跑出去了吗?”

张母的目光瞬间担忧起来,想到儿子或许又出去惹了祸端,一时手足无措,陆骁却在一旁尴尬地笑笑,连忙插嘴:“夫人,还是先让我们进去吧,进去再说。”

闻言,张母也迅速反应过来,引二人进门。

沈济棠瞟了陆骁一眼,当即看破他的意图,轻挑起眉头,没说话,脸上却明显挂着几丝轻嘲的意味。

陆骁觉察到了她的神色,有些无奈。

“你那什么眼神?”

他颠了颠背上的张佘,替自己找补道:“八尺高的大男人,换你背小半个时辰试试?要我说这位兄弟也真是够疯的,能跑出去这么老远。”

不过,虽然过了嘴瘾,心里却仍有些被看扁了的感觉,颇不是滋味。

沈济棠也不接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甩着空落落的两条手臂迈过房门,像是故意而为之,背影十分潇洒。

“……”

陆骁欲言又止。

以前竟没看出来,这人还挺幼稚。

张母颤颤巍巍地推开东侧卧房的木门,“吱呀”一声,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陆骁终于进屋,俯身将张佘安置在靠墙的那张木板床上,甩了几下酸涩的胳膊,开始和沈济棠一起环视着这间狭小的里屋。

卧房里,乌青印花的床帐子已经褪了色,边缘褴褛,应该是被抓碎的,床榻的下面还有几道拖曳的划痕。

还有一张木桌,也已经很旧了,裂了许多条细缝,半碗凉透的汤药摆在上面,凝了一层油花。

张母站在一旁,攥着衣角,看起来嗫嚅难言:“敢问,二位是?”

陆骁:“路过。”

张母连忙俯身行礼:“谢谢二位恩人出手相助!阿佘一定是又在外面添了麻烦,都怪我,刚才一直在柴房忙活着,没能看管好他。”

说着就要跪下,被陆骁眼疾手快地拦住。

“举手之劳,夫人不必言谢。”

他客气地说,又一指身旁的沈济棠,故意奉承道:“还有什么事,尽管问这位心地善良的林姑娘就好,她是大夫,医术高深。”

沈济棠正在观察桌子上残余的香灰,突然被点到名字,轻轻瞪了男人一眼。

张母望向沈济棠,心中惊异。

张佘的瘾疾像一场生不如死的噩梦,日日围困缠绕着他们母子二人,此刻张母看着沈济棠,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

“大夫!”

张母上前,急切地哀求着:“我问遍了梧州城的大夫,开过好些方子,但都没能把阿佘治好。为了治他的病,家里如今也已经粮米耗尽了……可是还是没办法,只能每天每夜地看着他发疯......”

“等家里有了余钱,我一定会付了您的诊金,能否请您救救阿佘!”

老妇人的眼睛里血丝纵横,紧紧抓住了沈济棠的袖口,枯枝似的手已然饱经风霜。

沈济棠迟疑了一下,刚想伸出手,陆骁却将指节先一步卡进两个人交叠的衣袖间,虚虚地托起张母的手肘,先让她松开了沈济棠的袖子。

“夫人,您先不要急,有话慢慢说就是。”

陆骁微笑,搀扶着张母,余光瞥见白衣女子神色如常,脸上并无异色。

沈济棠垂着眼,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问道:“那些开过的方子,可否找给我看看?”

“好,好!”

张母的眼睛一亮,连声道:“家里还有些剩下的药材,我一并找给您。”

见面前的女子点头,便连忙转身,一瘸一拐地跑去了柴房。

沈济棠目送了老妇人伛偻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陆骁,眉头轻挑:“你又在折腾什么?”

“嗯?”

陆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沈济棠挽起袖口,遮住了张母刚刚留下的污痕:“手,莫名其妙。”

陆骁瞬间了然,意识到沈济棠是在说自己刚才替她挡开张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老人家难免激动,我担心你不喜欢与人亲近。”

“我没有洁癖,也不曾厌恶任何人。”

沈济棠打断了陆骁的话,平静开口:“下一次,不要自作主张。”

陆骁一愣,笑了笑:“抱歉。”

他忽然也思考起来,沈济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冷漠,厌世,不近人情?陆骁虽然未曾清楚过,但也不是平白对她有这样的误解。

在桐花镇的那些日子,她不怎么与人交谈,除了那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孙言礼,也不会有人主动去亲近她。真要让他仔细去描摹记忆里沈济棠的样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也总是她不染纤尘的衣衫、素色的帕子,还有那双疏离淡漠的眼睛。

“刚才在屋外的时候,你说张佘的症状不太对劲,是哪里不对?”

陆骁换了话题,又问道。

沈济棠用帕子拈了些香灰,裹起来放进口袋里,随口回答:“现在说不清楚。”

陆骁见到她的举动,忍不住笑了一下:“真要救他呀?”

沈济棠反问道:“不然呢?”

陆骁还在笑,往沈济棠身边凑了凑,陪她一起看那堆香灰:“不是之前说了不救吗,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从未有过济世之心?”

沈济棠面无表情:“少在我面前卖弄,滚。”

陆骁:“……”

说句玩笑话,碰一鼻子灰,陆骁在心里骂了一声自讨没趣。

在镇上时,百无聊赖,他总爱看孙言礼的笑话打发时间,然而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和那位缺心眼儿的少爷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正想着,沈济棠又开口了:“在京城的时候,你们收缴过扶灵香吗。”

这女人刚骂完人,这会儿看着倒像个若无其事的体面人一样。

陆骁实话实说:“嗯。”

沈济棠:“也是你亲自做的?”

“这倒没有,其实这案子以前是不归我管的,去年国舅爷在西岭养私兵,我忙着替皇上——”

陆骁抬手,“手起刀落”,做了个弑颈的动作,不慌不忙地解释:“刘成瑾,你知道这个人吧?”

沈济棠回忆了一下:“不知道。”

“就是那天晚上,被你和你的朋友弄死的三个蠢货,领头的那个。”

陆骁说着,突然想起那个雨夜里,沈济棠是带了那位身姿清瘦的女子一同离开的,于是也顺口问道:“对了,一直没有再见过那位姑娘,她去哪里了,还好吗?”

沈济棠别开视线:“与你无关。”

“行,不问了。”

陆骁对她这样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心想那位女子与沈济棠或许也只是暂时的同路之人,便没再追问,继续说道:“总之,记不住也正常,刘成瑾把自己作没了,我算是他的上司,所以烂摊子自然而然就甩在了我身上,不过乌衣署最近又收缴了一批扶灵香,你要是愿意跟我回京城,说不定能给你看几眼。”

沈济棠瞥了他一眼,冷言冷语:“青天白日的,有的人又在做梦了。”

“哎,好吧,那看来是不愿意了。”

陆骁靠在床柱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所谓,反正等我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也应该早就被他们烧干净了。”

“为什么?”

“因为留着麻烦。”

陆骁说:“在有些人眼里,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当然得以绝后患。”

“皇上允准你们这样做?”

听到这话,陆骁轻笑一声:“当然了,你以为乌衣卫是什么?”

沈济棠歪了歪脑袋,准备洗耳恭听。

“只是名头听着吓人罢了。”陆骁缓缓地说:“办的都是圣旨上的差事,不该我们管的,多看一眼都是催命。”

不过,这话刚说出口,陆骁就后悔了。

他原本只是想让沈济棠明白,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给皇上卖命的,没那手眼通天的权势。

如今前朝动荡,情势复杂,扶灵香一案必有隐情,既然有了要合作的意思,那么有些事情,当然还是两个人之间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的好,别总是遮遮掩掩。

——也别总斜着眼睛瞪人。

冷冰冰的,像是恨不得下一秒马上就掏出刀把他捅了,吓人。

但是看着面前的女人就这么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骁不禁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气氛似乎都变得凝重了些。

他开始回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那话说得,是不是有一点儿太可怜,太无助,太身不由己了?

陆骁怕沈济棠嫌自己矫情,一时不知该干什么,静默之中,却见她回过神来,依旧是那副冷寂的模样。

“果真是走狗啊。”

沈济棠幽幽开口,说出了自己沉思良久的结果。

陆骁:“……”

所以自己刚才到底纠结什么呢?脑袋有毛病一样。

张母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见到二人仍留在屋中,松了口气,将两碗白水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上。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恩人的,委屈二位了。”

老妇人窘迫地笑了笑。

陆骁没什么讲究,端起碗喝了一口,笑道:“谢谢夫人。”

张母点头行礼,然后把药方和剩下的几包药材一并交给了沈济棠:“林姑娘,这些就是前几个月大夫给阿佘开过的方子,刚用药的那几日确实有些好转,可惜后来就……”

沈济棠接过药方看了一眼:“都是安神的方子,不过确实也只能管一段日子。”

见眼前的老妇人面色担忧,她也不废话,从袋子里掏出了十几枚银钱直接递过去。

如此“善良大方”的姿态,把陆骁看得目瞪口呆。

张母也当即错愕:“林姑娘,这是?”

“之前用的药已经过劲了,先换成栀子豉汤。”

沈济棠嘱咐道:“去买九钱栀子,三钱香豉和甘草,熬成汤剂,让令郎隔日喝一副,稳住心神,七日后我会再来换药。”

说完,她将粗陋的屋子环视了一遍,并没有找见纸笔,只好又问了一遍:“记得住吗?”

张母连忙应声:“记得住,记得住!”

“在家看好他,也别再让他碰那种香了,大不了狠狠心捆起来,让他叫几声,否则不可能好转的。”

沈济棠说着,坐到了床边,她撸开张佘的袖子,低着头,仔细观察着之前在他手腕上看见的那道伤痕,轻声问道:“这道疤是哪里来的?”

“以前曾没见过。”

张母叹了口气,回答:“应该是从去外地帮工回来才添上的。”

沈济棠:“他去哪里帮工,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

张母的目光怅然,回忆道:“我只记得,当时是有邻人告诉阿佘,有一位有钱的老爷新买了几亩良田,能给不少的工钱。阿佘便随着他去了,没过多久自己却又突然跑了回来,整个人就变成这副样子。”

沈济棠追问:“他回来后说过什么话吗?那位老爷是谁,田里又种了什么?”

张母对此并不知情,沉默地摇摇头。

张佘是去年夏末离家的,腕上的那道疤并非是单一的伤口,而是一大片深褐色的粗糙皮肤,布满了细密纵横的裂纹,像是土地久旱后的龟裂。

梧州夏日酷暑,若长期在盐渍水中徒手劳作,再加上烈日暴晒,倒是足以将健康的皮肉磋磨成这副模样。

所以,那几亩所谓的良田,或许是某一处盐渍之地?

沈济棠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小心翼翼地将张佘的手放回去,而后辞别了张母。

离开张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天色微暗,比起早上来时,风也更冷了些,两个人的身影斜在土墙上,身后是夕照昏黄,二人走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脚步声。

“要回去了?”

陆骁开口,抢先打破了沉默。

沈济棠:“我与人有约,晚些再走。”

陆骁点点头,又随着她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继续问道:“回去以后,又要怎么办?”

沈济棠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下。

她回忆道:“晌午的时候,你曾让我说出那位幕后之人的身份。”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不知为何比以往轻缓了很多,陆骁不免有些惊讶,转头听她接着说道:“其实你也一直认为,此案还有旁人从中作梗。”

“是。”

陆骁回答的时候没有犹豫。

沈济棠:“你认为是朝廷的人。”

这一次陆骁没有回答,她心中了然几分,抬眸,正对上了男人笑而不语的眼睛。

沈济棠却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更没有办法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的立场,不相信你口中的交易,我也不相信,你会真的查清这件案子的始末,而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将我视为平息纷争的祭品。”

“虽然于我而言,这份所谓的清白无关紧要,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碍着我活下去,而我想要的,也远远不止是活下去。”

最后那几个字,沈济棠咬得很重。

陆骁深深地看着她淹没在黄昏中的侧影,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她没再说话,才终于开口:“说完了?”

“嗯。”

沈济棠回看了他一眼:“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或许,我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陆骁叫住她,直接低声道:“我是乌衣卫的副使,当年无处可去,跟皇上要了口饭吃。”

沈济棠停下脚步:“我没问你这些。”

“但是我想告诉你。”

陆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人,就算用刀把我剖开,能找出来的恐怕也只有芝麻大小的忠义,剩下的全是私心。”

“你可能又想问我了,问我到底有什么私心?”

“……我也没想问过。”

沈济棠连白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叹了口气。

“私心就是私心,只要是自己想做的。”陆骁冲她笑了笑:“就像,若是我想为了你做些什么的时候,沈姑娘便是我的私心。”

“……”

沈济棠衣袖下的指尖无意识蜷起。

她迅速偏过脸,避开了陆骁目不转睛的注视,大概是夕阳的缘故,昏红的暮色落在自己的脸上,让她莫名觉得炽热。

“还有一件事。”

陆骁很认真地说:“陆小二是个假名字,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可以叫我,陆骁。”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