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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装风物 第26章 赤霞珠,为我高歌

作者:碧符琅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5-08 21:41:20 来源:文学城

十六岁四月的那天早上,一线微熹的晨光,缓缓自辽远平原的尽头漫溢而出。

坐在舅舅那辆皮卡车的副驾座上,岳一宛看向道路两侧的那些葡萄田:在收获季的末尾,大部分葡萄都已被从藤条上采摘完毕,只剩一片片绿油油田块,无垠无际地铺展向无尽的远方。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被采收下来葡萄都将结束它们的发酵过程。到那时候,门多萨产区今年的榨季也就宣告结束。

『都已经到四月了,』打着方向盘转进公路上的时候,舅舅若有所思地嘀咕着:『这批赤霞珠的成熟度应该很高。希望它的品质也别令人失望才好。』

葡萄是有生命的东西。进入收获期后,它们在藤条上呆的时间越久,果实中的水份就会流失得越多。对水果葡萄们而言,这或将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但在酿酒葡萄的世界里,因采摘时间的后延而发生的轻微脱水,反而变成了一种可贵的优点——在业内,它们被称为“晚收葡萄”。

『晚收的赤霞珠,因为果实中水份的轻微丢失,反而会让它的风味更加浓缩,含糖量也变得更高。』

岳一宛努力回忆着那些他从书上看来的内容:『更高的含糖量,就意味完全发酵后的酒精度数会更高。酒精度数高,则代表它具有更好的陈年潜力,在桶陈结束完成装瓶后,或许还能被完好储存地十年以上……』

旷野上吹来的风呼呼灌进车窗里,舅舅笑着摇上了窗户:『关于葡萄的事情,你都记得挺牢啊,Iván。』他重重薅了一把自家外甥被风吹乱的头发,感慨颇深地喟叹道:『比我当年,唉,你可是要强得多啰!』

『今年的这批马尔贝克,质量并不算很好,不是吗?』

全然无视掉了来自长辈的褒扬,岳一宛只自顾自地迎头跳入他感兴趣的话题:『而且采收得都很早,含糖量也不高。用这样马尔贝克酿造出来的酒,不仅品质较为一般,酒精度数也低,几乎不具备长期存放的能力……』

『但如果把它们与赤霞珠一起进行混酿,赤霞珠带来的高酒精度,是不是就能够让这批马尔贝克也拥有很长的陈年期了?』

他很认真地问向身边这位老练的酿酒师。

这份验证猜想与求问新知的执着,俨然与象牙塔中那些最狂热于演算和推理的学者们无异。

『……这些也是Ines教你的吗?』

舅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提起了妈妈的名字。

Ines,妈妈。

时至今日,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它依然会在岳一宛那颗年轻的心脏上轻微地擦出伤痕。但那疼痛的感觉已经开始渐渐减淡,再不似葬礼后的第一个月那般刻骨锥心。

有些时候——比如此刻,当岳一宛全身心地沉浸在葡萄与酿酒的世界中时——他会隐约感觉到,在血脉的深处,在这片任由葡萄藤蔓恣意生长的大地上,她的理想与事业依然与自己同在。

这令他感到安慰,以至于可以顽强地抵御住胸腔里再度涌起的悲痛感觉。

『她教过我许多关于赤霞珠的知识。』岳一宛说,『但她没有教过我这个。』

她还没来得及教我这个。他在心里想。

『这是我从她的教科书和笔记本上看来的。』

单手把着方向盘,舅舅从裤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你说的都没错,但只是……』

腾不出手来点火,他非常随意地烟叼进了嘴里:『或许,在你们那里,Ines是这样的做的,但是在我们这里——别误会,Iván,我不是说你爸爸妈妈的酿酒方式不对,但我们这里是不同的情况,你能明白吗?』

『Ines,她很聪明,她一直很聪明。』舅舅说,『虽然爸爸在世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她确实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一个。』

岳一宛不知道舅舅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个话题。他觉得自己此刻更在乎那些急需被采收的赤霞珠葡萄,而不是这些老掉牙的家族故事。

帮帮忙好吧!他在心里烦躁地呼着气,心想:如果是妈妈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也不在乎她老爸认不认同她的这种无聊小事!

『你知道吗,Iván?接手家族酒庄这么多年以来——哦,我们现在没有葡萄园,不再是酒庄,只是一家小酿酒厂了,哈哈……但是,我时常还是在想,尤其是在遇到各种破事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如果当初继承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妹妹Ines,是不是就不会遇到眼下的这些糟心情况了?』

好无聊的问题。

十六岁的岳一宛对此只怀抱以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只可惜自己没法立刻就长出一对翅膀来,扑扇两下就直接飞进赤霞珠葡萄的田块里去。

『……或许吧。』

在干巴巴的数秒沉默之后,他才终于开口接上了半句话。

对于他的敷衍,做舅舅的那个似乎并不太在意。

『其实我从接手酒庄的第一年就开始这么想了,Iván,这事儿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那时候我总以为,等Ines念完大学,她就一定会回到家里来。到时候,即便她不开口,我也可以找个‘自己不喜欢酿酒’‘想要带着家人去城里生活’之类的借口,把这里的产业都交给她。她从小就比我强,她一定能做得比我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侧头看了岳一宛一眼,笑容中满是无奈的苦涩。

『我没想到她再也没有回来。我猜,在她去上大学之前,这里的所有人就已经全都伤透了她的心。』

你们有没有伤透她的心这个我真不知道。但我知道田里那些赤霞珠葡萄正在遥遥地向我大喊“救命”。

岳一宛在心里大声嘀咕。

这车真的不能再开快点吗?天都要亮了!

『听说她在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爸爸差点被她气到中风。你知道吗,Iván?我们的老头子,曾经想要给Ines安排一桩婚事,就因为他以为这样将有利于家族事业的发展。结果我妹妹二话不说就从家里逃跑了,不仅跑去了美国人那里念书,还和中国男人谈起了恋爱,这可让老头子在家里发了好大的一场火啊!』

父母那一辈的前尘往事,岳一宛以前也曾断断续续地听他俩讲起过一点,但他对这些老黄历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为了打发时间,他的大脑已经自说自话地勾勒起了赤霞珠葡萄的家族谱系图。

赤霞珠,是最传统的酿酒葡萄品种之一。

距今六百多年前,某个山林郊野中,长相思葡萄与品丽珠葡萄自由地媾和在了一起。这场生发于大自然之中的偶然激情,无意中诞育出了一种生命力顽强又极为丰产的红品种酿酒葡萄:赤霞珠。

就像为求生计而浪迹天涯的第一代华裔移民们那样,赤霞珠的足迹也遍布全球各地,并在不同种植条件下都表现出了优越的适应性与稳定产能。钟爱于它的葡萄种植专家们还尝试将赤霞珠与其他品种杂交,由此而得到了另一种大受欢迎的酿酒葡萄品种,马瑟兰。

嗯……

岳一宛不由沉思起来。

品丽珠,赤霞珠,马瑟兰,这简直就是祖孙三代啊,他想。

而且,似乎以前也在哪里见过用这三种葡萄做出的混酿。这么看来,人家是四世同堂,这种混酿是……三世同瓶?葡萄亲子丼?全家老少整整齐齐?

『Ines想要一间自己的酒庄,当然,不是指我们家里这种又旧又破的小酒坊啦。所以,我听她说,她要和丈夫一起在中国建立自己的酒庄时,我很羡慕她。我羡慕她梦想成真,也羡慕她……能够去做那些我做不到的事。』

等岳一宛从葡萄伦理笑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皮卡车已经从高速的岔路边开了下去。根据路牌的指示,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方几公里处。

陷没在回忆里的舅舅,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取得岳一宛的理解,而是单纯地想要诉说。

『在你刚出生之后不久,Iván。她就邀请我到中国去探望她,她想让我见见你,也想要我参观一下她的新酒庄。我不敢去,所以我拒绝了她。我是真的很害怕,Iván,我害怕看到她在事业上大获成功,因为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应该继承家业的那个人。我真的害怕。』

『再后来的那些年,她每隔几个月就会给我写一封电子邮件。有的时候会附上你的照片,有时候则是她的葡萄园的照片。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去过中国,但我一直都知道,她正致力于酿出最好的酒,就像她年轻的时候所说的那样。』

『但是,Iván,你妈妈她在做的事,和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这并不一样。』

同样是酿造葡萄酒,酒庄、酒商与小酿酒坊,大家在做的事情都不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岳一宛当然知道。

一般而言,酒庄必须拥有自己的葡萄园,通过极其精细的耕种来确保葡萄酒的品质能够臻于完美。而酒商的生产规模则更大,他们以机械化的方式来大面积种植葡萄,同时也大量地从种植户手中收购葡萄,如此才能让数十上百万瓶的葡萄酒如期走下流水线。

在过去,家庭式的小酿酒坊也都多多少少地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葡萄田地块。但在行业巨鳄们的挤兑和多次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一些小酒坊选择了关门卖地彻底退出,而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也都只是挣扎在生存线上:他们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生产成本,并尽快地把每年新产出的酒水脱手卖出,才能勉强维持住一家的生计……

『你认为我妈妈的工作是‘更简单’的那一种,是吗?因为她只需要酿酒就好,完全不需要考虑销售与市场一类的问题,剩余事情都有雇佣来的员工去为她完成?』

十六岁的少年人,还正是会将心中的怀疑直接脱口而出的年纪。

『不要解释了,』冷哼一声,岳一宛扭过头去:『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我爷爷也常这么说。』

『什么?不!我当然不这么想!』舅舅猛得向左打起方向盘,刚才光顾着说话,他们差点错过了该拐弯的路口。

『……对不起,其实,我确实是这么想过的。』

好一会儿之后,他无不歉疚地重又改口道。

『因为我嫉妒她吧,大概。但是我又不敢对自己承认这点,就像……就像我常常想把家里的酒庄交给她,但又不敢对老头子说‘不’一样。』

狭窄的小路两旁,半人高的葡萄藤并排成行,疏阔有致地生长在各自的田块里。自由的晴风正在田间雀跃着穿梭,这股淡金色的微风吹拂所至之处,手掌似的翠绿叶片们也摇头晃脑着发出了簌簌细语。

『我们别这个了,Iván。Ines的工作是怎样的,她有多了不起,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所以……唉,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对不起。』

『我想说的是,之前那个关于赤霞珠的问题,其实你说的都对。』舅舅道,『我们的马尔贝克品质不够好,它经不起陈年。如果加入赤霞珠来混酿的话,确实可以让它再度拥有陈年的能力。你说的没错,这很正确。』

他看向岳一宛,风霜遍布的脸上有着一道道因常年操劳而衰老的皱纹。

『但这不是我们这样的小酒坊能够去思考的问题。』他说,『当我们得到一瓶难得好酒的时候,我们或许会把它珍藏起来,留到婚礼之类的重要的时刻再打开,对吧?但谁会去珍藏一瓶只卖二十比索的葡萄酒呢?』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瞬间,他们从车上下来,迈步走向面前的这片葡萄园。

『你觉得,最经常购买我们家酒的都是些什么人,Iván?我不知道,反正绝对不会是那些有恒温酒柜与地下酒窖的收藏家。这些便宜又普通的家庭酿造葡萄酒,买下它的,应该都是那些路过商店时随便就拎了一瓶酒回家喝的人。』

『身为酿酒师,我自己都不会去给一瓶只要二十比索的葡萄酒寻找恒温恒湿的陈年环境,所以我的客人们更加不会这么做。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些酒是否具备陈年能力,这事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Iván,它必须得是一瓶好喝的酒。哪怕它只卖二十比索,为了我们身为酿酒师的尊严,这也得是一瓶好喝的酒。』

那天的收购进行得出奇顺利,这批赤霞珠葡萄最终是被他们稳妥地收入了囊中。

采摘葡萄的时候,岳一宛也走到田里摘了两颗尝尝。

就像教科书里写的那样,赤霞珠的酸度极高。葡萄果实于唇齿间爆裂的刹那,那股扑面而来的酸味,简直就是人的脑子里发出了一声高亢尖锐的鸣叫。

强忍住把这玩意儿立刻吐掉的冲掉,岳一宛小心地咀嚼着嘴里的这一枚赤霞珠:它的颗粒比市面上贩售的水果葡萄要小得多,果皮也非常厚,不算多汁的果肉更是毫无鲜润美妙的口感可言,咬起来甚至还有点费劲儿。

除了果味的甜与明亮的酸之外,岳一宛还能在口腔里感觉到明显的涩麻感。他知道,这种颇具分量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味蕾上的感觉,是葡萄皮与葡萄核里的单宁在作祟。他咀嚼得越用力,葡萄皮与葡萄核所释放出的单宁物质就越多,苦涩的感觉就越发鲜明。

这批赤霞珠的单宁含量非常高。

岳一宛迅速在心里做起了速记:而且这些单宁质感极为粗糙,和马尔贝克那圆融的单宁质感完全不同。在给赤霞珠的葡萄皮与葡萄核做萃取的时候,或许就需要注意到这一点……

好喝的酒。他想,如果要做出好喝的酒,如果是我来做酿酒师的话——我要怎样酿造赤霞珠呢?

是的,这些赤霞珠应该成为加入到马尔贝克中的那个“点睛之笔”。可什么才是点睛之笔?足够醒目的酸?足够强壮的涩?

最重要的是——这样会好喝吗?

『小子,你在想些什么?』

完成了收购的舅舅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自家外甥那张正皱成苦瓜的脸:『我知道,我知道,这些赤霞珠的品质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妈妈田里的那些,但也不至于让你露出这么嫌弃的表情吧!』

『有水吗?』岳一宛着急忙慌地伸出手,嘴里还在嘶嘶哈哈地不停吸气:『这葡萄籽,还有葡萄皮——嘶!我感觉我的舌头要掉了!』

有了这批赤霞珠做定心丸,接下来的日子就像眨眼般飞快。

收获季结束,他们不再需要早早地爬起来运送葡萄。但岳一宛的生物钟却就这样固定了下来:早起,洗漱,吃饭,清洗设备,清理场地,维护设备,吃饭,午休,检查罐子里的发酵情况,品尝发酵液,试图寻找出发酵进度过快或过慢的原因,记录工作日志,最后一次全场检查,晚饭,散步,看书,睡觉。

表哥和表姐有问过他要不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玩,『Iván!你都要被葡萄腌入味儿了!』他们说,『既然来了阿根廷,至少也来和我们一起去几场探戈舞会吧!』

他与Martina跟着两位年长的表亲一起去了几次,别人在沙龙里纵情舞蹈,他却在站在吧台边上研究舞会里提供的免费葡萄酒:这瓶具有典型的波尔多风格,那瓶绝对是西拉葡萄的混酿……嘿!你们下次开舞会的时候会有马尔贝克与赤霞珠的混酿吗?

『我看你这人算是彻底完蛋了。』

Martina摇着头评价道,『你知道今晚有多少人在冲你使眼色吗,老兄?这里是阿根廷!邀请别人跳舞是需要用眼神来进行暗示的!可你甚至都不抬起头来看人,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你难道是想和葡萄结婚?』

她现在是真的开始担心这人会因为丧母之痛而精神失常了,但岳一宛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们中有人年满十八岁了吗?』

他敲了敲驾驶座,怀里还抱着一只没人要的空酒瓶:『去买酒吗?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哪些商店有品种最多的葡萄酒卖?』

『我看,那些想和Iván跳舞的人,都得先在头上顶个红酒瓶才能与他搭得上话。』同车的青少年们嘻嘻哈哈地取笑他,『天哪,Iván!或许你的血管里流淌的根本不是阿根廷与中国的血统,而是百分百不掺水的葡萄酒吗?』

被点名的人正忙着在手机上寻找当地的葡萄酒商店,闻言只慢条斯理的冷冷扫去一眼,『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聪明的俏皮话?呵,我在花鸟市场上随便找只鹦鹉都能比你表现得更好。笨嘴拙舌,或许这就是你被女朋友给甩了的原因吧,我猜。』

你们干吗就非得要招惹一个正处于狂热状态中的岳一宛呢?Martina表示,如果是打赌输了而非得选一样不可的话,比起直面此人火力全开的毒舌扫射,她宁可选择生吞红酒瓶的碎片。

五月底,岳一宛的第一个榨季正式宣告结束。

结束了发酵过程的葡萄酒,被装进大橡木桶里进行陈酿,酿酒师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等到三个月之后,陈酿过程结束,才会轮到混酿与装瓶工序的登场。

但岳一宛已经无法再在这里继续待上三个月了。

『我得回去拿我的高中毕业证,去大学报道的时候要用。』他对Martina解释,『然后我还得申请学生签证,找宿舍,收拾行李,去银行开外币账户,兑换欧元现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Martina从他手底下抢走了桌上的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所以你是没法儿尝试你的那些混酿小点子了,更别提第一个喝到自己亲手酿造的酒。唉,真是为你感到遗憾!』

『我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榨季。』岳一宛冷笑:『今年的机会就暂且让给你。』

他俩正在进行不知第几轮的唇枪舌战,舅舅捧着一只覆盖着黑布的小木盒子走过来。

『Iván。』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下周日,我们要在这里给Ines办个小小的葬礼。你……你有什么想法吗?』

岳一宛没有任何想法。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想法。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日,Ines的一小部分骨灰被安葬在了小教堂旁边的墓地里。

这里距离她的家族墓地很远,却离她自幼长大的那片葡萄园很近。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北半球即将迎来花木繁盛的夏日。但在地处南半球的门多萨,丰收的季节之后,人们正缓步走进寒冷的冬季。

身穿黑色正装的人们神情肃穆地聚集在小教堂门前,排着长队,向Ines的遗像献上花束。这些人的面孔岳一宛分明一个都不认识,只能靠站在边上的舅妈低声做解说:这是以前住在我们家附近的邻居一家,那个是Ines的儿时玩伴,旁边的是Ines的中学老师……

『Ines,我的女儿,我代她谢谢在场的你们,谢谢你们今日特地前来送她最后一程。』

在Martina的搀扶下,外祖母颤巍巍地向到场的亲朋邻里们致谢。

『Ines,在她离家之前,曾经为我留下了一份礼物。当时的我没有舍得打开,因为我总以为她只是一时负气,总归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来的……一转眼,距离她离开我,离开门多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如今,在这个永远地与她告别的日子里,我想我也是时候打开她当年留给我的这份礼物了。』

与几个自愿帮忙的青壮男人们一起,岳一宛的舅舅从皮卡车上搬下了足足十几箱葡萄酒。

『这是Ines去念大学之前,与她哥哥一起酿造的最后一批酒。虽然说是与她的哥哥一起……但我一直知道,她才是这个家里最有才华的酿酒师,在那几年里,负责精准调配混酿比例的人,始终都是Ines。』

从箱子里拿出那些酒瓶,外祖母不容拒绝地将它们递进在场的每一个人手里。

『来吧,各位,一起喝吧!在它们被浪费掉之前,举杯吧!为了Ines!』

随着众人一起,岳一宛打开了手里的这瓶酒。

隔着二十余年的光阴,瓶中的马尔贝克葡萄依然柔情如初,且仍坚韧地保留有它那歌谣般甘美的滋味。

而在这摇曳酒液的最深处,被岁月打磨掉了粗糙边棱,却又在这番日复一日的磨砺与沉淀中重新长出匀亭坚硬的筋骨,并自始至终都以钻石般闪耀明亮的音色,永不止息地引吭高歌着的,是他最最熟悉的赤霞珠。

二十比索的葡萄酒:以剧情发生的年份里20比索大约等于20人民币,这样的价格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葡萄酒了。

检索资料的时候看到了相当离谱的营销稿AI稿,说赤霞珠葡萄多汁甜美,皮很薄很容易剥,非常好吃,大家不直接吃它是因为贵……

赤霞珠听了都疑惑:啊?你在叫我?皮薄多汁又甜美,谁啊?

(杭帆:这葡萄说起话来怎么一股岳一宛味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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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赤霞珠,为我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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